第十七章

    張蕾最近有點心神不寧，自從聚會那天之後，關於安柔的八一八她就沒再寫了。

    因為等她回了家，整場聚會都被人發帖記錄下來，甚至還發了照片……

    其實在參加聚會時，張蕾仍然覺得，自己的打扮，雖然不能說最出眾的，但也絕對數一數二，因此突然看到發帖人提到要發照片，她內心不僅沒覺得害怕，反而有點小竊喜。

    她盛裝打扮了一番，果然是打扮對了！

    等網上所有人發現她的美，不比黑多少遍安柔強？說不定，還會有比何揚昕更有背景的人看上她。

    當然這個可能性很低就是了，張蕾頂多也就是想一下，同樣覺得幾率不大。

    《情俠》能出來一個何氏企業繼承人就已經夠驚爆人眼球的了，其他豪門公子哥整天聚會、享受生活什麽的，哪個比不上玩一款網遊來的有意思？

    總之……就算是來個普通富二代，張蕾也能接受。

    然而帖子裏照片一發出來，張蕾就發現，和想象中的感覺……不太對。

    因為有了平生買到的最貴的衣服、花費不菲的妝容，張蕾內心深處就認為自己一定豔壓群芳，可事實上，在照片中的張蕾，並不太起眼。

    人最怕對比，基本上一個人有什麽樣的底氣就有什麽樣的氣質。

    張蕾畢竟隻是個大學畢業就沉迷遊戲的人，她大學期間專業課確實還算可以，但畢業後當了一段時間的無業遊民、又整天盯著安柔那邊無心經營自己，導致張蕾本身的底氣，還不如原先的安柔。

    她穿漂亮衣服、臉上的婚慶妝拍照還可以，但呈現在照片中，普通的跟個路人一樣……

    就連在聚會中，張蕾努力做出的那些優雅的動作，此時看來，也一點都不優雅，還充滿著深深的土味兒。

    反觀旁邊的安柔，還有對麵的白衣衣，才是美的各有千秋，而評論中同樣提到她倆的話題最多，唯一注意到張蕾的一個評論，還隻說了一句：安柔這個朋友看起來挺小家子氣。

    氣得張蕾隻能努力在群裏挽救自己的形象，說是家裏母親聽說她去聚會，小孩心性的非要讓她那麽打扮，她也就隨對方折騰了，就當哄長輩高興。

    這一番挽救還算成功，多少有人信了，畢竟有些家長確實跟小孩子一樣，年紀越大越可愛，其實也是年輕心態的一種表現。

    後來安柔被爆出另一重身份，就是身價千萬以上的醜貓工作室創立者，張蕾這邊也跟著沾了點光。

    畢竟在大家的潛意識中，張蕾應該是安柔現實中關係還不錯的朋友才對，所以很多對安柔比較好奇的人，因為沒有門路接觸到安柔，就跟張蕾漸漸熟悉了起來。

    其中有個三十多歲的南方富豪，是跟張蕾接觸最多的，剛開始這人在遊戲中，給張蕾又送衣服又送裝備的，主要是為有一個和安柔聯係的途徑。

    結果張蕾一看這人出手大方，根本不樂意把對方介紹出去，更何況她和安柔的關係……好像連以前同學相見的程度都達不到了，她別說給安柔介紹誰，連安柔如今的電話號碼她都不清楚。

    於是得知這南方富豪，隻是想認識安柔這種有魄力白手起家的女性，張蕾心思一動，就謊稱安柔的起步資金，有她投入的一部分，所以她也是個醜貓工作室的股東。

    剛開始南方富豪還不信，可張蕾這個人，假話編起來一流，當初她能把安柔的家境傳的有鼻子有眼，現在就能把自己塑造成什麽幕後小老板，反正隔著一道網絡，誰還能真的查到什麽。

    於是終於引起了南方富豪興趣的張蕾，成功和這個男人發展到網戀程度，這個時候，張蕾連做夢都夢到，自己也跟安柔一樣，靠著富豪男友崛起，成立什麽工作室，後來更是在商界創出自己的名...氣。

    以前給安柔編造謊言，是為了讓何揚昕厭棄她。

    現在為自己編織謊言，是為了讓自己得到安柔同樣的機會發展，她當初專業課比安柔還優秀，畫出來的東西比安柔好多了，自然回比安柔更成功。

    可……張蕾怎麽都想不到，短短小半年後，安柔竟然上了財經版麵。

    除去才能突出高管人員，一般能上財經版麵的，都是知名企業家，張蕾想不通安柔為什麽可以上升到知名企業家的程度，可她這個時候才真的慌了。

    以前醜貓工作室還不出名時，說自己投資進去是個股東，現實中和南方富豪婚後，再托辭二三十萬被安柔買回了股份就好了。

    可現在醜貓工作室，已經上到財經版麵，就算隻有百分之一的股份，也絕對不是二三十萬能收場的。

    果然此後南方富豪像是認準了她醜貓股東的身份一樣，不時想要讓她幫自己入股醜貓，或者想要跟張蕾合夥做生意。

    可天知道張蕾父母都是普通上班族，她本人也還沒找工作，合夥做生意的錢，她連個零頭都拿不出來。

    病急亂投醫的張蕾，隻能寄希望於走上和安柔一樣的路子，她也弄來了一條狗，是親戚家的，剛出生時就夠醜的，後來養了一陣子越來越醜。

    張蕾就拍這隻狗的表情包，想方設法讓南方富豪幫自己做營銷，倒是也小火了一把。

    接著她一邊畫漫畫，一邊聘請幾個畫手幫自己連載，在營銷狀態下，有了三十多萬的粉絲，可……等她去聯係出版商時，卻直接被拒絕。

    人家告訴她，自從醜貓之後，就刮起了一陣表情包轉漫畫的風氣，現在觀眾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換言之，就是跟風的太晚。

    或者說，就連跟風的那些，也隻不過是借機有了個轉向實體漫畫的機會，至今為止還沒人能做到醜貓漫畫那麽成功。

    成功從來都無法算計得來，原創之所以被認為是經典，是因為它是不斷努力的人，偶然激發出的井噴現象，張蕾當然不明白這一點，她好說歹說，直到把自己是安柔現實中的朋友身份拿出來之後，出版社才多少看到了點張蕾身上的價值。

    《醜狗漫畫》成功出版。

    版權費不多，對張蕾來說卻也是邁出了一小步，於是她在網上拚命賣人設，讓大家知道安柔過得有多好，自己這個安柔的朋友，賣漫畫賣的多辛苦。

    雖然有一部分人十分抵製這種模仿別人作品還要消費別人的做法，可大部分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還特意@了安柔，隻不過醜貓微博已經由工作室接管，安柔也從未做出過回應罷了。

    現實中的楊綿，事實上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她把工作室發展成企業，自己也脫離了曾經的網紅博主範疇，完全忘記了還有張蕾這麽個人。

    她的主要任務是發展事業，和跟何揚昕維持戀人的關係。

    直到有一天，她跟何揚昕逛一家醜貓工作室入駐的商場，打算最後把身邊這個男人哄開心一點就離開時，恰好遇到張蕾《醜狗漫畫》的簽漫會。

    原本被邀請來、無聊到無精打采的記者注意到楊綿，立馬蜂擁過來：

    “安總您好，請問您是來參加朋友張小姐簽漫會的嗎？”

    楊綿有點驚訝，回頭果然看到了人群之外的張蕾，她搖搖頭，“不是。”

    “那麽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張小姐出版的漫畫銷量並不高，網友奇怪作為朋友的您為什麽沒有幫忙轉發擴大影響力，是由於對方模仿了您，所以您單方麵不想幫張小姐嗎？”

    “我並不知道她出版了漫畫，知道了也不會轉發，”楊綿這次倒是注意到了《醜狗漫畫》的配圖，確實和她的醜貓漫十分相似，“不僅僅是因為模仿，而是……我們現實中，也隻是...普通同學關係。”

    “普通同學？”聽到這話，記者還沒繼續問下去，張蕾就從人群外焦急的出了聲，她和安柔不和的消息，絕不能暴露出去，不然男方富豪那邊，她沒法圓謊。

    於是這個時候，也隻能再次抹黑安柔的形象，她苦笑一下，“柔柔你現在厲害了，真的連朋友都不要了啊？當初你發展漫畫事業，何少應該給了你不少資源利用……我也想追求曾經的夢想，可惜沒有這個本事。”

    張蕾覺得自己說的也是實話，畢竟確實是安柔發達了之後，就故意跟她拉開了距離。

    說明內心深處安柔就是這麽嫌貧愛富、以身份地位看人，不然她怎麽會找到一個豪門男友，不就是為了利用對方成名。

    然而對麵的楊綿笑看了她一眼，“本來不想大家見麵太難堪，張蕾同學，難道我的那些黑料、八一八不都是出自你手？要這種朋友做什麽？何況——”

    “我沒靠過任何人。”原主的委屈，楊綿沒想著要說出來，但是沒說出口過的，從來不代表不存在，“那段時間徹夜難眠，總覺得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回一個充滿自信的自己，我細數人生經曆，好像也隻有感悟和畫筆，能給我唯一的安全感。”

    “所以你發帖黑我也好，多麽想打擊我都沒關係，”楊綿平靜的說，“那段時間，我切斷了一切聯係，沒人能動搖我了。”

    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怎麽能突破現狀。

    這一刻，原本是抱著閨蜜決裂的八卦心態，認真拍攝的記者，在看到楊綿沒什麽波瀾的表情後，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難以抑製的……揪心的難受。

    好像曾經和鏡頭裏的這個女孩，感同身受過一樣，在跌倒在地最無力和疼痛的時候，也要狠狠地讓自己站起來。

    商場中多了這場鬧劇，圍觀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楊綿說完最後一句話，頭也不回的向人群外走去。

    這時周邊的人下意識向兩邊分開，盡頭處何揚昕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眼中有點複雜，又有點難過，兩人並肩走出好幾步，何揚昕才突然問了一句，“能不能期待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你的安全感。”

    “就在今天吧。”楊綿想了想說。

    “嗯？”男人沒反應過來。

    “……你現在閉上眼，等再睜開的時候，你想要的就都會出現了。”楊綿猶豫了下，手指已經摸到了原主的那款手機，她眨了下眼，“我有沒有告訴你，你脾氣特別好，出身很好卻依舊上進，以及……有時候晚上加班回頭看到你在陪我，會讓我覺得，那時候的你非常、非常非常迷人。”

    “你今天怪怪的……為什麽突然這麽說話？”何揚昕聽話的閉上眼，心裏卻有點意外，難道是母親帶給他的某種麵膜……起到了現在的效果？

    “因為……”後麵的話，交給原主來說吧。楊綿閉上眼，她摸著手機，內心認真的說了一句：係統，任務完成，送我離開吧。

    “我離開了嗎？”三秒鍾之後，楊綿睜開眼，對著近在咫尺的、聽到問話剛詫異睜開眼的何揚昕問道。

    何揚昕：……還怪可愛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