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歲月有餘香,自在心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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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溪月說完,忍不住笑了。
    高梧桐跟著笑笑,不那麽緊張了。
    “我看看腳究竟有沒有事。”
    “有什麽好看的?隻是涼鞋繃爛了。”
    高梧桐把右腳鞋子脫下來,放到柳溪月腳旁。
    “你穿我的鞋子墊步,我陪你去附近買一雙。”
    “你右腳不怕磕?”
    “總比磕著你好。”
    “我要去的商場很遠。”
    “沒關係。”
    “別後悔。”
    “絕不會。”
    柳溪月套上高梧桐的皮鞋,把涼鞋丟進垃圾桶。
    “走吧,我倒要看看有些人會不會又食言。”
    高梧桐跟著柳溪月走,見她跨步雖然拉遝,腳掌卻靈活自如,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隻是擔心她又崴著,完全忘了自己右腳隻穿著襪子。到了街心花園,柳溪月故意沿環線重複繞圈,高梧桐裝做沒發現,默默跟著走。
    第三圈繞完,柳溪月停下看著高梧桐。
    “第幾圈了?”
    “第一圈。”
    “你再說一遍。”
    “我以為你喜歡這裏的景色。”
    “我走不動了。”
    “你去路邊那長椅上休息,我去買。”
    “不合穿我就扔了。”
    “喜歡什麽顏色?”
    “你說呢?”
    柳溪月在長椅上坐下,把腳從皮鞋裏脫出來。高梧桐蹲下摸了摸,比試了一下站起來便走。
    “站住,穿上你的鞋子。”
    高梧桐穿鞋子時輕輕“啊”了一聲,隨即又若無其事地走了。
    過了三十多分鍾,高梧桐回來了,把一雙白底橙色鞋幫的涼鞋放在柳溪月腳旁邊。柳溪月看了看涼鞋。
    “多少錢一雙?”
    “先穿上試試。”
    柳溪月從小挎包裏拿出一個橙色皮夾,把裏麵的百元整鈔全部遞給高梧桐。高梧桐用手擋了一下,不接。柳溪月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你錢多是不是?”
    “我錢不多,買不起別墅,也當不了將軍,但涼鞋還買得起。”
    “希望不是沈秋雨的錢。”
    “我從
    沒接過她一分錢。”
    “隻是和她睡覺。”
    “閉嘴!”高梧桐怒吼一聲,頓了頓又柔聲道,“我從沒碰過她一指頭。如果你要和別人結婚,沒必要從我身上找理由,我永遠尊重你的選擇。”
    柳溪月默然不語,把涼鞋穿上,非常合腳又微有寬裕。剛才那隻鞋繃爛,雖然因為腳崴了一下,主要還是因為有點緊。高梧桐為她買的各種鞋子,一向比她自己買的更合腳。在幼師時這樣,現在還是這樣。那時情有可原,因為還是學生。現在當了老師怎麽還這樣?
    柳溪月越想越氣恨自己,低頭看著涼鞋,嘟嘴不語。
    “如果不合腳,我去換一雙。”
    “合腳得很!”
    “為什麽不高興呢?”
    “因為鞋子太合腳了!”
    高梧桐習以為常地笑笑,靜靜看著她。
    柳溪月瞅了高梧桐一眼,忽然想起他穿鞋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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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把那隻鞋子脫了,我看看你的腳。”
    “別看了,沒什麽。”
    “動作快點。”
    高梧桐脫了右腳皮鞋,大腳趾處的襪子染了些血跡。
    “可能是在哪裏碰著一下,皮破了一小點,沒關係。”
    “我不值得你這樣,你會後悔的。”
    高梧桐瞬間眼睛濕潤,轉頭抹了抹眼淚。
    “值不值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
    “已經後悔得掉眼淚了。”
    “是因為腳痛。”
    “那就收下錢,去買點藥擦擦。”
    “不值那麽多。”
    “真不要是不是?好,很好!”
    “要的要的,謝謝。”
    “你敢再說個‘謝’字。”
    “還是你最體貼我,雪中送炭,正好用來填黑木的窟窿。”
    “黑木,又是哪個小情人的愛稱?”
    “我隻有一個情人,那就是月兒。這輩子,我隻愛她一個。”
    柳溪月哼了一聲,撇撇嘴瞅了高梧桐一眼。
    “月兒,黑木不是人,是隻受傷的狼犬。”
    “填什麽窟窿?它和你爭狗糧吃。”
    柳溪月說完,忍不住笑了笑
    。
    高梧桐大喜,給她說了黑木的事。
    七月中旬到達千河的第二天下午,高梧桐在旅社左等右等不見柳溪月到少年宮上課,便到街上隨興閑逛。
    人來人往,高梧桐一個也不認識,遙望遠方,“身在異鄉為異客”的落寞油然而生,不禁情緒低落,黯然傷神。垂頭喪氣走了一段路後,想到柳溪月就在這裏的某個地方,又很快歡喜起來。
    經過一個垃圾房時,一個黑黑的東西動了動。
    高梧桐停下一看,原來是全黑的狼犬,躺在垃圾堆裏,兩隻前腿支撐著頭和前半身,呻吟著慢慢挪動刨食,後半截身子耷拉著,兩隻後腿拖在地上,像兩截毫無反應的枯木。高梧桐心生惻隱,仔細觀察,狼犬尾椎附近似有凝結的血塊。
    狼犬轉頭看高梧桐,痛楚的眼裏閃著警惕的寒光。
    高梧桐溫和地笑笑,把剛買的兩個炸雞腿遞到狼犬嘴邊,然後連著紙袋放在狼犬腿旁。狼犬扒出雞腿,大口撕咬起來。吃完舔了舔舌頭,目光和善了許多,渴求地看著高梧桐手裏的礦泉水瓶。高梧桐找了個稍微幹淨些的破瓷碗,倒了些水進去,放到狼犬麵前。狼犬很快舔得一幹二淨。
    高梧桐把剩下的水全倒進碗裏,很快也被舔得隻剩一小層。高梧桐試著摸了摸狼犬的頭,狼犬眼珠閃動,像會說話似的。高梧桐凝視著它,它也凝視著高梧桐,幾滴淚珠從眼裏溢了出來。高梧桐心裏一動,又想起十多年前家裏那頭老水牛的眼神和淚水。
    高二寒假時,家裏一頭水牛已老得行走困難。
    牛販子到村裏收購,說趁著老水牛還能走動,賣給他們不但能賺回點本錢,還可以省去將來抬埋的麻煩。牛販子來牽牛那天,高梧桐在村外路邊地裏幹活,見老水牛出村走來,便到路邊等著最後看一看。老水牛他放了五六年,騎過無數次。
    老水牛蹣跚著到了高梧桐麵前,高梧桐忍不住摸了摸老水牛的頭背和牛角。老水牛認出高梧桐,強拽著繩子停下,眼裏滿是淚水和眷戀。高梧桐不忍再看,眼睛濕潤回到地裏繼續幹活,時不時瞟一眼那身影。
    老水牛慢慢消失在遠方山腳。
    高梧桐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感覺永遠失去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