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答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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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兒臉色尷尬,她訕訕的笑道:“公公說的這是什麽話。”
那看門小太監的眼神,讓巧兒坐立難安,隻覺得好像是有一道帶著芒刺的光,在自己身上審視著,她也本不想回到未央宮來,但是拓跋琛的話在腦海中回蕩:“巧兒,朕不能立馬冊封了你,畢竟你是皇後宮中的人,朕不論不顧及誰,也不能不顧家皇後的顏麵,你且回去,朕會同皇後商議的。”
若說之前的巧兒像是一個被雨露浸潤的嬌花,但是此時的巧兒,卻好像瞬間經曆了冰霜摧殘一般,她臉上的酡紅褪了下去,變得猶如床邊垂落的雪白的真絲幔帳,她輕聲的道:“陛下,奴婢想服侍在您的身邊,一步也不離開。”
拓跋琛由著福清服侍著穿衣,頗為清冷的轉回頭瞥了一眼道:“你放心,你現在是朕的人,皇後她會好好待你的。”
巧兒常年服侍人前,自然十分的會察言觀色的,她瞥見了拓跋琛眉宇間一縷不耐煩,忙乖巧的道:“奴婢遵旨。”
她深吸一口氣,不理會那小太監對自己的冷嘲熱諷,道:“皇後娘娘可是在寢殿中?”
正說著,之見到一個宮女模樣的女子從正殿出來,揚聲道:“巧兒,娘娘喚你進去回話。”
巧兒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中的茶餅,道:“是。”
她快步的進了內殿,現在已經是黃昏十分了,但是殿內卻沒有掌燈,隻有夕陽的光暈從窗欞透進來,帶著一抹昏黃。
殿內沒有其他的宮人,竟然空的好像是無人之境一般,巧兒邁步往前進,每一步都能聽見清脆的回想,一步一步,全都敲擊在她的心上。
她每走一步,手心的汗都沁出來一層來,她呼吸漸漸的急促了起來,她剛站定身子,便聽見了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道:“巧兒,你在害怕麽?”
巧兒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沉聲道:“娘娘,巧兒知罪。”
坐在上首的蘭若嗤笑一聲,那聲音清而短,但是不知道為何,巧兒卻打了一個寒戰,她有那麽一刻,心中十分的後悔,自己做了今天的這個決定。
“你有罪?那好,你來說說,你錯在什麽地方?”蘭若鬢間的纏金絲翡翠流蘇垂在鬢邊,熠熠生光。
“奴婢——奴婢——”巧兒囁嚅著,說不下去了。
蘭若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她從來沒有想過,跟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婢女會背叛自己。
但是現在還不是處置她的時候,她揚起了一個和婉的笑容,姍姍起身,走到了巧兒的身邊,將她拉了起來。
巧兒瑟縮著後退了半步,小聲道:“娘娘——”
聲音中已然帶了哭腔,蘭若將滿心的不屑全都隱在了眼底道:“巧兒,本宮知道你難為,博兒的性子,雖然大夫人幫著掩飾,但是本宮也是知道一二的,原本,本宮也想著有什麽辦法能一勞永逸。現在看來,這個辦法也是不錯的。”
巧兒沒有想到蘭若竟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暴怒,她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蘭若輕輕的幫著拂去了,道:“你這傻姑娘,哭什麽?”
巧兒心中有些愧疚,她哽咽的道:“娘娘不怪巧兒?”
蘭若歎息一聲道:“本宮怪你什麽呢?本宮知道你也是難為罷了,巧兒,你跟在本宮身邊十幾年,你是什麽樣子的人,本宮再清楚不過了,好了,別哭了,本宮會同陛下商議,給你一個名分的。”
巧兒早就已經感激的說不出話來了,蘭若輕撫著巧兒的臉頰,道:“好了,累了吧,本宮讓人服侍你沐浴吧,你我主仆也就隻有幾天相處的時光了,日後便是姐妹了。”
巧兒見到蘭若說的動情,自己心中越發的愧疚的道:“皇後娘娘,無論以後巧兒在哪裏,是什麽身份,始終都是娘娘身邊的人,是娘娘的左膀右臂。”
蘭若狀似感動的落下淚來,道:“你這丫頭,罷了,先下去休息吧。”
說罷,便喚了人進來,帶著巧兒出去了。
一時間未央宮上下的宮人們,都知道了皇後娘娘非但沒有懲罰巧兒,甚至還給了巧兒十足的顏麵。
饒是之間對巧兒百般不屑的人,礙於皇後的此行,也不得不收斂了自己的神色。
此時,養心殿內,福清站在階下,幫著拓跋琛整理案幾上散落的文書,拓跋琛神色帶著一些慵懶,道:“可是打聽到了?”
福清點了點頭道:“回陛下的話,奴才已經派人打聽了,皇後娘娘非但沒有尋借口懲罰巧兒,也沒有為難她,反而十分的看重呢。”
福清也覺得奇怪,他不相信皇後能大度到了如此的程度,自己身邊的婢女爬上了皇帝的龍床上,她還能淡然處之。
拓跋琛闔上了眼眸,長歎一聲,福清見他神色疲憊,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將文書收整好,這才走到了拓跋琛的身邊,幫著拓跋琛捶著腿道:“陛下可是有煩心事?”
拓跋琛冷笑一聲,眼眸重新張開了,但是那裏麵的冰冷卻好像是層層凝住了,他道:“皇後可真的是後宮之主啊,即便朕這般做,仍能泰然處之,這其中,怕是印證了某寫事情啊。”
是的,蘭若是是誰,他再清楚不過了,這些年,他寵幸過的女子,多少死在她的手上,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做理會,左右不過是一些卑賤的奴婢,這樣性子的人,她又怎麽能讓這件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讓她容忍至今的事情或許隻有一個,那就是巧兒知道她的一些秘密。
果然啊,果然——
拓跋琛看著案幾上,那些蓖麻子,麝香丸,眼眸中似是有些痛心,他愛蘭若麽?或許是愛的,她與他相識那麽久,兩人攜手風雨,才登得現在的位置。
可是現在他們攜手同行了這般久了,或許有些事情真的在一次次的風雨中,被衝散了,比如,他是大曆的皇帝,這後宮,還是他的後宮。
福清看著拓跋琛的神色,斟酌了半晌才道:“還有一件事情,今天皇後娘娘好像是動了胎氣,為此還傳了魏太醫,陛下——可是要過去看看?”
拓跋琛搖了搖頭道:“既然請了太醫,想必是沒有什麽大礙,罷了,朕累了,擺駕懿月宮吧。”
福清一怔,忙回過神來,小跑著下去了。
殊妙十分的高興,這是這半個月來,皇帝第一次來自己的宮殿,她又是招呼宮人焚香,又是讓婢女幫助自己梳妝,春桃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笑道:“小主快別忙活了,您這頭發已經篦了三次了,再篦下去,怕是要斷了。”
殊妙聽聞,忙放下了手中的紫檀木雕刻的篦子,又從妝奩的抽屜中,拿出了一個珍珠的發簪來。
幾顆大小一樣,顆顆圓潤的珍珠,簇擁在一起,中間綴著一枚紅寶石,看起來像是紅蕊白瓣的梅花一樣,她道:“那這個呢?春桃,你說我帶這個怎麽樣?陛下會不會喜歡?”
“你帶什麽,朕都是喜歡的。”兩人神色一喜,紛紛的看向了門口的方向,果然見到了拓跋琛帶著福清邁步進殿。
想到自己方才的窘態被拓跋琛瞧見了,不由得臉色一紅的道:“下人們越發的懶散了,陛下進來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拓跋琛笑道:“是朕不讓他們通稟的,若不是這樣,哪裏還能見到愛妃如此誠摯的一麵?”
殊妙的臉色越發的嬌羞了,好像是一朵紅雲,春桃識趣的退了下去,拓跋琛走進了殊妙的身邊,從她的手中拿過了那珍珠的發簪道:“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珍珠和紅寶石結合起來,當真別致,最適合你了。”
說罷,便尋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將發簪插了上去。
殊妙看著銅鏡中的兩人,在燭光的映襯下,越發顯得曖昧,殊妙忙底下了頭去,不敢再看。
卻惹得拓跋琛一陣輕笑,空氣漸漸的潮濕了,帶著攝人的灼熱。
拓跋琛沉沉的睡去,殊妙卻怎麽都睡不著,身上黏膩的感覺讓她坐立難安,她輕手輕腳的起身,讓婢女在偏殿準備了熱水,打算簡單的梳洗一下。
卻不想,剛打開門,便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的麵前一閃而過,朝著露華宮的方向去了。
殊妙怔在了原地,雙腳好像是不能動彈了一般,死死的釘在地上,她聲音顫抖的道:“春桃,你——你看清了麽?”
身後沒有聲音,殊妙莫得回頭,便見到了春桃死死的倚著後背的門板,臉色蒼白的看著自己。
殊妙心中一凜,大聲的道:“春桃,你怎麽了?”
春桃卻好像是看見了一個十分可怖的東西一樣,嘴巴一張一合,卻一直說不出什麽話來。
殊妙心中煩悶,惱火的剛想要怒斥,卻不想還未出聲,便覺得一滴溫熱的東西低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不自覺的伸手摸上去,鼻尖嗅到了一絲絲腥甜的味道,她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竟然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