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晉升(二)

字數:4952   加入書籤

A+A-


    幾日後,禦駕回京。
    禾曦因著有孕,被人攙扶著走在後方,她透過人群,便能瞧見,前麵列隊整齊的皇家儀仗隊,有一人,身影單薄,跪在前方,那一襲紅衣似乎是浸了鮮血一般。
    她隱隱聽著拓跋琛道:“賢王的病情如何了?”
    “臣弟的病已經無礙了,謝陛下關心,這些日子沒有隨侍在陛下身邊,是臣弟的過錯。”拓跋玥如同風情朗月一般的聲音傳了過來。
    沉穩鎮定,不似那日的寵溺和憤怒。
    禾曦隻是停頓了片刻,便扶了如意的手讓了軟轎,皇帝和拓跋玥客套幾句,便也上了禦攆。
    因著有皇帝在,眾人越發的嚴陣以待了,腳步整齊劃一,然而禾曦還是能從這齊整整的步伐中,辨別出不一樣的聲音來,那是拓跋玥的馬兒,那馬兒的馬蹄鐵是南疆的冷鐵,聲音要清脆許多。
    一路上,她便是伴著這種聲音昏昏欲睡,許是懷孕的原因,隻要有時間,禾曦總是要閉目小憩的。
    一路上到還算是順利,倒是快到京城的時候,皇帝擔心眾妃嬪的身子,尤其是禾曦,有孕未滿三月,若是車馬勞頓,怕是會影響腹中的胎兒。便下令休息片刻。
    福清笑著道:“陛下對曦貴人真的是寵愛呢。”
    一旁的拓跋玥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手指下意識的捏緊了自己手中的水袋,但是隻是片刻間,又緩緩的似是無力的鬆開了。
    月七走上前小聲道:“王爺,您身子還沒有大好,今日本不該出府的。”
    拓跋玥垂首道:“無妨,陛下回京,本王自然是要跟著禦駕的,你且下去吧。不能出任何差錯——”
    月七有些急躁的道:“王爺——您分明就是為了——”
    “月七,什麽時候開始,你也變的這般多話了?對本王的事情也開始指手畫腳了?”拓跋玥的聲音冷的似乎像是這山中九月的風,隱有刺骨的寒意。
    月七臉色大變,忙拱手道:“屬下不敢——”
    見到拓跋玥走遠,月七便歎息一聲,王爺好像是變了,他有看向了禾曦的軟轎,突然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從前方傳來。
    月七忙道:“警戒!”
    然後自己快步的走向了聲音的方向,前麵的幾個轎攆分別是拓跋琛的禦攆,緊接著是皇後的鳳攆,在往後便是妃嬪們的了。
    而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從皇後的鳳攆中傳來的!
    禾曦被這一聲驚醒,她忙道:“是淑妃的聲音,如意,快扶我下去——”
    如意也有些急,但是見到禾曦如此,忙道:“小主小心些——”
    禾曦哪裏顧得這許多,腳才落到了地上,便提起裙擺朝著聲音的方向疾步走去,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紅衣身影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禾曦驀地抬頭,那眼神中的慌亂讓拓跋玥的心跟著一軟,他輕咳一聲道:“曦貴人此時還是在自己的軟轎內比較好,莫要插手不該插手的事情。”
    禾曦看向自己的身後,果然聽見了聲音的妃子們,一個個都從轎攆上下來,但是無一人上前,隻是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著。
    禾曦心中焦慮,道:“可是淑妃?淑妃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拓跋玥微微蹙眉道:“本王再說一句,小主不該管——如意,看好你們的主子——”
    如意手微微的一抖,遲疑了片刻,才垂下頭去道:“是。”
    拓跋玥吩咐完,便帶著人朝著鳳攆的方向去了,禾曦的腳下好像是生了根,她隱隱的覺得事情不對勁,這幾日的許晴兒太反常了,加之那晚她的反應,禾曦總覺得,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
    她抬腳便欲走,隻覺得手臂一緊,她蹙眉看向了如意,道:“你做什麽?如意?”
    如意神色有些遲疑的道:“小主,王爺說的對,您看看前麵圍的水泄不通的,且之前那些事情,宮裏的人都認為您和淑妃娘娘結了怨,現在您過去,保不齊會破壞淑妃娘娘的計劃——”
    如意神色有些慌亂的看向了禾曦,禾曦隻是緊緊的抿了唇,道:“什麽都沒有人命重要——”
    她轉身離去,如意無法,也隻能趕緊跟了上去。
    此時鳳攆旁,蘭若一臉驚訝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己腳下的血,和暴怒的皇帝。
    地上半臥著一個粉裳的美人,但是那美人的裙裾上滿是黑紅色的血跡,她捂著腹部不斷的呻吟出聲,顯然是已經痛到了極點,但是她還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後喃喃的道:“皇後娘娘——您為何——為何要害臣妾和臣妾的孩子——”
    蘭若從最開始的驚懼終是反應了過來,揚聲道:“是她,是她自己跌倒的,陛下,您信我,臣妾沒有推她。”
    因著蘭馨的轎攆就在許晴兒的後方,停下來的時候,她是看見了許晴兒攙扶著綠蘿的手往皇後的鳳攆旁來的,她冷著眼看著這一幕。
    拓跋琛怒吼道:“太醫呢?太醫都在哪裏?難道都死了不成?”
    怒吼一聲後,以陸川為首的一眾太醫忙被放進來,跪倒在地。為許晴兒診治,因著陸川在,又事關皇嗣,自然是陸川親自診脈——
    陸川的手還未碰到許晴兒的手腕,便見到許晴兒一把捉住了陸川的衣襟,她雙目赤紅,滿是乞求的看著陸川,道:“陸太醫,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本宮——”
    陸川心中一動,許晴兒是知道自己腹中胎兒已經死了的,這般說,隻不過是想讓自己不說出那晚他診斷的真相,從而將水潑在皇後的身上——
    他有些遲疑了,身為醫者,當勿避艱險、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何如這萬千百姓,然而此時,許晴兒卻想要他助她說謊,這如何能不讓他心生疑竇。
    眼看著鮮血越流越多,陸川隻好勸道:“娘娘,臣一定會治好您的鳳體,您且放心——”
    許晴兒如何不知道陸川為人,隻是死死的看著他,眼神哀求又幽怨,陸川隻得避開,細細的診斷。
    他手指輕輕的顫抖著,摸著許晴兒幾近於無的脈象,拓跋琛將許晴兒半抱在自己的懷中急道:“怎麽樣?淑妃腹中的孩子怎麽樣?”
    陸川搖了搖頭道:“陛下,孩子,保不住了,需要趕緊引產,否則會傷及淑妃性命——”
    拓跋琛的眼眶都有些紅了,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喊道:“不過是摔了一跤!如何會這般?你是神醫,是太醫院院使,如何你都沒有辦法?”
    陸川不忍說出真相來,隻是跪倒在地道:“臣無能,還請陛下準許臣為淑妃引產——”
    許晴兒悲從中來,眼淚混著汗水都黏膩的粘在麵頰上道:“陛——陛下——疼,晴兒好疼啊,皇後娘娘如此惡毒,若不是她,臣妾也不能——”
    她痛的幾次話都說不完整,隻能不斷的倒吸著涼氣。
    陸川見她麵色隱隱發青,加之唇色發紫,便急道:“陛下——”
    拓跋琛被催促著,隻好沉聲道:“帶著淑妃去軟轎上,無論如何,保下淑妃的性命。”他緩緩的送開了許晴兒的手,關於皇後,卻隻字不提。
    許晴兒如何甘心,她死死的拉著拓跋琛的手不願鬆開,吃力的道:“陛下——陛下難道就這般袒護皇後娘娘,將臣妾和臣妾腹中孩兒的性命都置之不顧麽?”
    蘭馨微微蹙眉,也上前勸道:“淑妃還是先接受醫治為好,其他的,陛下明察秋毫,若真的跟皇後娘娘有關,陛下也必然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蘭若沒有想到蘭馨這個時候會落井下石,怒聲道:“惠妃這話是什麽意思?”
    許晴兒終是沒了力氣,被人抬著走了,後麵有太醫上前道:“陛下,這儀仗隊中可沒有合適的接生嬤嬤,臣等又是男子,這可如何是好?”
    拓跋琛隻覺得額頭上的青筋,隱隱的在跳動,他強忍著殺人的衝動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你們是太醫,現在跑來問朕!今日要是淑妃有個三長兩短,朕都要你們陪葬!”
    天子之怒,雷霆萬鈞,在眾人的頭頂炸開,一時間沒有人敢於說話,忽聽身後一個堅定柔弱的聲音道:“我來,我來給淑妃娘娘接生——”
    是禾曦。
    拓跋琛見是她,神色一緩,福清忙躬身勸道:“小主,可行不得,這女人生孩子,汙穢之氣太重,您現在懷有身孕,別衝撞了腹中的孩子——”
    拓跋琛顯然也不想,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想自己的其他孩子也出事,便擺手道:“算了,你好好回轎攆上去吧。”
    卻不想禾曦直直跪倒在地道:“如何不吉?日後,我也是要走著一遭的,難道倒時候我還要嫌棄自己誤會不成?陛下,淑妃娘娘情況凶險,她——她失去了一個孩子已經和可憐了,自己可不能也搭進去,臣妾請旨進去幫淑妃接生——”
    她淚眼盈盈,皇帝看著感動又心疼,隻好道:“也好,又陸川在,朕也放心。”
    禾曦聽到後,忙謝恩起身,朝著給許晴兒接生的轎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