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斬草除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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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瓏神色微變,她道:“難道,娘娘是想——此事可萬萬不可,淑妃才去了沒多久,要是皇後又出了事,先不說您暫理後宮諸事,有督查不當之罪,便是陛下若是懷疑起來,最先懷疑的也是您啊。”
    蘭馨自然也想得到這一層,她深吸一氣道:“此事不急,咱們後續再謀劃也不遲。”
    未央宮內,自從上次拓跋琛來了之後,便在無人探望過蘭若。
    她整日對著空曠的宮殿,原本她煩惱的那些喧囂此時卻十分的難得,她原本纏在小腹上的綁帶早已經除掉了,既然拓跋琛已經知道了,這個宮裏,她便再也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
    自從那日過後,她不是不開心的,不是不幸福的,但是那幸福,好像是隨著拓跋琛的離去,一點一點的抽離了,宮人們都在小聲的傳,今日陛下又賞賜了露華宮什麽東西,明日又賞賜了靈秀宮什麽東西,傳來傳去,左右不過是這兩人最為得寵,蘭若細細的算著,總覺得,這七個月的時間太過於漫長,若是這七個月中,陛下被蘭馨說動了,或者,陛下覺得禾曦也懂自己,那是不是自己便會永永遠遠的這樣孤寂下去了,一想到這裏,她便忍不住的打了個寒噤,許是見到了她的異樣,琉璃忙取了一件白虎皮的大氅來,搭在了皇後的肩頭,小聲的道:“娘娘,現在已經快十月了,天氣多變,您可莫要著了涼——”
    蘭若緊了緊肩上的大氅,那細膩順滑的觸感,好像是能給她一絲絲的慰藉一般,她將臉貼在了那大氅的邊緣,細細的摸索著,道:“宮裏可是有什麽消息麽?”
    琉璃道:“倒是也沒有什麽大事,左右不過是先前陛下答應了讓曦妃的家人進宮探望。”
    蘭若冷笑一聲重複道:“家人?琉璃,你可有家人麽?”
    琉璃一怔,見到皇後麵上的恨意,隻得如實的回到:“奴婢自小便被買進宮做宮女了,沒有家人。或許有吧,隻不過奴婢隻當做自己是孤兒了。”
    蘭若看著院子中那株梧桐漸漸的飄落的葉子道:“本宮又何嚐不是?你知道為何陛下這般憐惜本宮麽?”
    琉璃搖頭。
    蘭若看著她,若是此時跟在自己身邊是巧兒,必然知曉自己的心事,但是她不介意和她傾訴,因為除了她,便隻有這寒涼的秋風能伴著自己了,她喃喃的道:“因為,本宮同陛下一樣,自小都是不得寵的孩子,本宮是庶女,而陛下呢,也並未先帝喜愛的皇子,我們從小都在深深的牢籠中掙紮,想擺脫自己的身世,站在萬人仰望的巔峰。”
    琉璃緩緩的幫著蘭若捶著腿道:“娘娘的辛苦奴婢都看在眼裏。”
    蘭若搖了搖頭道:“本宮不怕辛苦,本宮怕的是,本宮的辛苦得不到回報。”
    琉璃的手一頓,她頗為疑惑的道:“皇後娘娘,您已經貴為後宮之首了,還要什麽回報呢?”
    蘭若看著這滿殿的寂寞道:“就比如現在,本宮的辛苦,絲毫不比惠貴妃十分懷胎,所以,本宮要得到回報——得到那個孩子。”
    她眸中的偏執和狠厲驚得琉璃出了一身冷汗,琉璃馬上俯首道:“皇後娘娘一定能得償所願的。”
    蘭若一把撫開了琉璃的手道:“本宮近些日子有些頭痛乏力,讓魏忠良來給本宮瞧瞧。”
    琉璃忙不迭的下去了,今日,正值魏忠良值夜,聽得了未央宮的傳喚,忙不迭的便直奔了未央宮去了,路過禦花園的時候,見到三人正坐在涼亭處賞景,因著天氣寒涼了,按亭子的四周也都垂下了厚厚的幔帳,魏忠良隻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臉被那幔帳遮住,看不真切,他隻覺得那人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還未等到他上前看到明白,那領路的小太監便提醒道:“魏太醫,皇後娘娘可是在等著呢。”
    魏忠良回神,忙跟著內侍走遠了,涼亭中的人似乎是有察覺,轉頭看出來。
    卻什麽都沒見到,禾曦見到她如此便問道:“母親可是看見什麽了?”
    羅氏搖了搖頭,道:“無事,隻是覺得這秋意濃鬱,忍不住的四處看看——”
    禾青啜飲著杯盞中的熱茶,低聲道:“陛下這次召我們進宮,可是懷疑你的身份了?”
    禾曦道:“若非說是懷疑,可能慧貴妃懷疑的更多吧,隻不過,過了今日,想必她便不會再有疑慮了。”
    她看向了羅氏,笑道:“隻不過母親怎麽知道本宮喜歡桃酥?”
    羅氏笑的一臉的和婉道:“臣妾哪裏那麽神通廣大,自然是王爺告訴臣妾的。”
    禾曦一怔,不著痕跡的低下頭去,下意識的捂住了腹部,禾青見狀,蹙眉問道:“這個孩子你當真要留著麽?”
    禾曦點頭道:“自然,不過你們放心,這個孩子自始至終,都隻和本宮一個人有關,本宮不會壞了王爺的事。”
    拓跋玥身邊的人中,禾青算的上是和禾曦接觸最多的,對於禾曦的性子多少都有一些了解,他歎息一聲道:“王爺的心性,若非是娘娘,換了旁人,便不會有選擇的餘地了,隻不過娘娘也要堅守自己的諾言,否則,就算是我,到時候也護不得您。”
    聽得這話,禾曦道:“怎麽?他已經決定了麽?”
    禾青嗯了一聲道:“王爺前幾日借著回南疆籌備婚事為由,已經請旨離京了。此次回去,便是部署了,想來很快便會有動作了。”
    禾曦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因著緊張,急促了起來。
    羅氏道:“娘娘放心,屆時宮裏必然也會有部署,王爺必然會保護娘娘安全的。”
    禾曦點了點頭,幾人又閑話了片刻,便回了靈秀宮。靈秀宮內,拓跋麟正在後殿溫書,聽的聲響,忙跑出來,對著禾曦像模像樣的行禮道:“麟兒見過母妃,外祖母,外祖父——”
    羅氏和禾青忙回禮道:“參見大皇子——”
    拓跋麟卻伸手阻擋了他們的禮數,道:“《孝經》中說,事親者,居上不驕,為下不亂,在醜不爭。雖然麟兒並非是母妃親生,但是母妃對我視若己出,麟兒感念恩德,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母妃的父母,麟兒自當敬重。”
    他一臉的認真,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禾曦欣慰的摸了摸他的頭道:“可是公孫太傅教你的?”
    拓跋麟用力的點了點頭道:“公孫太傅還教了兒子許多東西呢。”
    禾青突然道:“那公孫太傅可是教了大皇子為君之道?”
    禾曦刹那間變了臉色,道:“父親!”
    禾青卻也隻是定定的看著拓跋麟,眼神中帶著鼓勵,拓跋麟察覺道禾曦慢慢收緊的手指,有些畏懼的喚了一聲:“母妃——”
    那聲音怯怯的,好似一頭受了驚嚇的小獸,禾曦忙回神,她俯下身子道:“沒事,麟兒不怕,母妃隻是有些不舒服,麟兒先跟著嬤嬤下去溫書好不好?”
    拓跋麟小小的臉上寫滿了擔憂,他小小的手撫上了禾曦的額頭道:“母妃是不是染了風寒?要不然讓如意姑姑去喚了太醫來給母妃看看吧——”
    他懂事的樣子,讓羅氏都不禁有些動容,她看了看禾青,隻見他神色越發的凝重了。
    禾曦搖了搖頭道:“母妃沒事,母妃睡一覺便好了,母妃和外祖父和外祖母還有話要說——”
    拓跋麟點了點頭,拉了嬤嬤的手便朝著後殿走去,才走了兩步,他便止了步子,看向了禾青道:“外祖父,麟兒不知何為為君之道,但是太傅教導麟兒,仁者愛人。”
    他稚嫩的聲音中帶著堅定,禾青讚許的道:“你學的很好。”
    拓跋麟燦然一笑,便轉身離開了。
    待到他離開後,禾曦才道:“你是想知道什麽?”
    禾青道:“娘娘放心好了,既然大皇子寬厚仁德,日後必然會一如既往,隻要不是心思叵測之人,便好。”
    禾曦的心跟著沉了沉,她張了張嘴,卻著實不知道說什麽好。
    夜色慢慢的降臨了,夜色掩映下,魏忠良到了未央宮,琉璃開了角門的一角,將魏忠良請了進去。
    待到魏忠良入內,琉璃才道:“皇後娘娘,魏太醫到了——”
    蘭若正半臥在美人榻上,她起身道:“進來吧。”
    魏忠良方一進來,見到皇後小腹平坦,便知道皇後是將纏繞的帶子取了下來,他慌得雙腳一軟,忙跪倒道:“娘娘,您怎麽?”
    蘭若擺了擺手道:“無妨,本宮已同陛下說清楚了。”
    魏忠良一怔,半晌才試探性的道:“那陛下——”
    蘭若自然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隻是沉聲道:“要是陛下要怪罪,你怕便不會來這未央宮來給本宮看診了。”
    魏忠良又試探的道:“那惠貴妃的事情——”
    蘭若揉了一下額角,道:“自然是一切如常,本宮近日覺德頭痛乏力,你過來給本宮瞧瞧——”
    魏忠良這才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道:“看來,陛下還是最為寵愛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