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抉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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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曦卻定定的看著他神色堅定的道:“陸伯伯,您和我父親情同手足,父親常帶我去你府上玩耍,您曾問我,願嫁何人,當時我答,我願意嫁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你還戲稱天下最好的男子便是天子了,您可還記得?”
    陸川雙膝一軟,跪倒在禾曦的麵前,一雙眼睛滿含熱淚,這樣的話,確實是沐錦曾與自己說的,分毫不差,且當日隻有他們幾人,這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的手不自覺的撫上了禾曦的臉頰,不可置信的道:“孩子——孩子——真的是你麽?”
    禾曦點了點頭,強忍著淚意道:“是我,陸伯伯,是我——本不想讓陸伯伯卷進來,但是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梁伯半月前沒了消息,我們的人找不到他,錦兒擔心——”
    陸川深吸一氣,他縱然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是終究將所有的疑惑都咽下去了,他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淚道:“好,既然如此,臣便帶著娘娘出宮——”
    禾曦滿心的歡喜,點了點頭。
    陸川果然是說到做到,立馬就稟明了拓跋琛,隻說禾曦天氣寒涼,腿疾複發,怕貿然用藥影響禾曦腹中孩子,隻好用藥泉輔以治療。拓跋琛聽聞,自然忙不迭的讓去了。
    路上,禾曦細細的將前因後果講了個清楚,陸川先是感歎高遠的醫術高超,這般的改頭換麵的技巧,怕是他窮盡一生也無法達到的,他敬佩道:“從前,我和他見那一麵的時候,便深知他這個人,雖然看著年少,但是醫術高深,但是沒想到這般的出神入化。”
    禾曦見他又流露出一副醫癡的神色,難免有些好笑道:“這麽多年,陸伯伯倒是一點都沒變。”
    陸川一怔,半晌才歎息一聲道:“我變不變倒是無所謂,倒是你這孩子,受了不少的苦,既然已經脫離苦海,又何苦再回到這虎狼之地啊。好幾次你都深陷險境,若是我知道——我——”他的語氣中漸漸有了自責之意。
    禾曦忙拍了拍他的手道:“陸伯伯,就是擔心您如此,錦兒才一直想瞞著您,我回來,是想讓他為了沐王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慘死付出代價,但是陸伯伯,您滿門清貴,從來不涉黨爭,衷心為主,手無實權,正是因為如此,哪怕是您曾和沐王府交好,也未波及,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陸川點了點道:“曾經,我也上書替沐王府求情,奈何陛下充耳不聞,那時我隻以為,定然是奸佞之臣暗中作祟,卻不想是皇帝自己自欺欺人啊。”
    禾曦的眸光漸冷,她道:“他薄情寡義,信了蘭之禮的話,異姓王容不得,便屠我滿門,還冠以那樣的罪名,但是紙終究保不住火,陸伯伯,你且等著,我會親自用他的命祭我沐氏英靈。”
    陸川心中大驚,這依然是忤逆的話了,他忙掩住了禾曦的口,小聲道:“孩子,這話可不能對著旁人說,若是被有心人說了出去,你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禾曦見他如此謹慎的模樣,隻覺得好像是有暖意緩緩的在心底流動起來,那是一種久違的感動和溫情,多久了?她好像記不得有多久了,有人這般關心自己,笨拙卻滿滿的都是真心,她恍然間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若是父親在世,定然也會護著自己,不讓自己受到絲毫的委屈吧。
    車輪滾滾碾過青石板路,路上的喧囂聲漸漸的遠了,周圍安靜了起來,禾曦掀開了簾子,隻見到馬車緩緩的停在了一個無人的暗巷中,不遠處,有人恭敬的垂手而立。
    陸川道:“既如此,娘娘萬事小心,未時前後,臣會來接娘娘。”
    禾曦微微屈膝,算作是謝過了,陸川重新放下了轎簾,催促著內侍離開了。
    那人走到禾曦麵前,低聲道:“掌櫃的已經在等娘娘了,娘娘且隨我來。”
    禾曦跟在後麵,繞過了暗巷,便見到一處不起眼的小門,是臨江後的暗門,從暗門進去,裏麵竟然四通八達,時不時有人形色匆匆,竟都是尋常百姓的模樣,那人微微側身解釋道:“這些人都是咱們的眼線,都是來遞消息的。”
    禾曦問道:“可是城中各處都有?”
    那人點了點頭道:“是的,城中各處都有,比較重要的官員府邸人會多一些——娘娘可是想知道什麽?”
    禾曦眉心微微的一簇,道:“本宮想知道賢王府賢王殿下那位側妃什麽時候出府?”
    那人點了點頭,恭敬的道:“等屬下帶著娘娘去了掌櫃的書房中,便去查,娘娘稍候。”
    兩人說話間,暗道便已經到了盡頭了,那人輕輕的扭動了牆上的機關,便聽著一陣輕微的響動,前方便透來光亮,禾曦微微的偏頭,便見到了一間儒雅別致的書房,一位老者,正端坐在書桌旁,見了禾曦忙起身跪倒道:“屬下參見娘娘——”
    禾曦忙上前將人攙扶起來,道:“掌櫃的不必多禮,今日本宮來也隻是為了梁伯一事,可還是沒有線索?”
    那人取過了桌麵上一片衣角道:“這是咱們的人在梁先生的房中搜到的,許是打鬥的時候留下的,我見衣服上繡有暗紋,便留了下來,想著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禾曦將那布料接過來,仔細的打量著,是極為尋常的黑色的布料,並非十分名貴的料子,但是暗紋卻十分的奇特,用絲線繡以圓環型,內嵌四方,且有簡單的植物紋路,相交而成,十分的繁複。
    禾曦心中越發的確定,她道:“這是南疆的東西,南疆的人信奉真主,他們的服侍上總是會有這樣的花紋,於中原不同。”
    那掌櫃心中大震道:“南疆,那豈不是王爺?難道是王爺?”
    正說著,忽然門被敲響了,是如意,她站在門外沉聲道:“娘娘,咱們的人說,賢王府蕭奈今日會來臨江樓——”
    禾曦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攀上唇角,她攥緊了手中的衣料道:“當真是巧,那咱們今日就新仇舊恨一起清算了吧,掌櫃的,勞煩你了。”
    那掌櫃忙應聲退了下去。
    如意見到掌櫃的出去了,便轉身進來,見禾曦隻是捧著茶水不說話,便道:“娘娘,您今日是想——”
    禾曦輕輕的啜飲了一口茶水,苦澀的口感褪去後又泛起了絲絲的甘甜來。她緩緩的闔眸道:“許多事情或許並非她所作,但是她身後是整個南疆蕭氏,蕭氏如何龐大?就連我們的王爺想要順利登基為帝,也不得不仰仗蕭氏一族的幫忙。”
    如意眉宇間的擔憂越發的深了,她道:“那咱們若是貿然動了蕭奈,怕是會惹惱了蕭氏,屆時——”
    禾曦將茶盞重重的撂在了桌上,清脆的碰撞聲好似一道驚雷,在如意的心頭劃過,禾曦聲音微冷的道:“咱們已經得罪了他們了,他們此時恨不得對我除之而後快。”
    正說著,掌櫃的出現在了門口,恭敬的答道:“娘娘,人已經在雅間了,還請娘娘過去。”
    禾曦豁然起身,裙擺劃出了一個淩厲的弧線,好似是一柄精致小巧的劍,直欲刺人胸膛。
    禾曦推開了雅間的門,隻見到蕭奈正低頭合著侍女說著什麽,滿臉的嬌羞之色,那婢女笑道:“王爺要是知道小姐這般用心,大老遠的出府就是為了給王爺買臨江樓最新出的糕點,必然會誇獎小姐宜室宜家的——”
    蕭奈卻麵有憂色的道:“可是玳瑁,你可是覺得,最近玥哥哥對我有些不一樣了?”這名婢女是蕭天特意從身邊挑選的,聰慧伶俐,見到蕭奈如此,玳瑁諸多的念頭在心中一轉,這才笑著道:“小姐說的這是什麽話?莫不是因為王爺推遲了婚期,多想了?”
    正說著,便聽的門被人用力的踹開,一宮裝妙人由外走進,正是禾曦。
    蕭奈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花容失色,她下意識的起身,躲到了玳瑁的身後,待到看清來人的時候,她一雙圓月般的眸子裏麵好像是要噴出火來,道:“你怎麽在這?”
    禾曦示意如意將雅間的門關上,這才自顧自的坐在桌旁,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水,淡淡的道:“我來做什麽,難道你心裏不知道麽?”
    蕭奈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心虛,道:“我——我怎麽會知道——你不好好的待在宮裏,若是被——”
    她話音未落,便見到禾曦將一塊墨青色的布料扔到了蕭奈的麵前,沉聲道:“這是什麽東西想必你也認識吧,咱們明日不說暗話,梁啟人在哪裏。”
    蕭奈臉色大變,起身便想往門外走去,卻不想,如意擋在門前,一動不動。
    蕭奈大怒,嗬斥道:“大膽,你是誰的奴才你不知道麽?膽敢攔著我?給我滾開——不知死活的下賤東西——”
    如意不卑不亢的道:“奴婢是王爺派到娘娘身邊的,奴婢的主子自然是娘娘,小姐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