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抉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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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不甘心,心中已然定了主意,她鄭重的道:“紅袖今日謝娘娘提點,還是那句話,若是來日有機會,紅袖自當報答娘娘——”
馬車內空間狹小,但是魏紅袖還是堅持著,俯身叩首,拜了又拜,這才由著墨香攙扶著起身,他們的馬車正停在巷口,正說著話,外麵有下人回稟道:“娘娘,您該去看診了——”
魏紅袖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禾曦,那下人的聲音波瀾不驚,顯然是不知道禾曦受傷一事,禾曦也不隱瞞道:“本宮這次出宮,是為了多年的腿疾,至於這肩上的傷——”她說著,便偏過了頭,仔細的看去,神色隱隱有些決絕的道:“還請郡主能保守秘密——”
魏紅袖感念方才禾曦的安慰和勸解,自然是應下了,但是也是因為如此,魏紅袖對禾曦越發的好奇起來。在她嚴重,禾曦便是那遠在天際,飄蕩著的隱在幽幽霧氣後的仙子一般,神秘又超凡脫俗。待到禾曦離開後,她便擦了擦眼淚道:“墨香,咱們也走吧——”
墨香下意識的問道:“夫人,咱們可是換一家酒樓用過晚膳之後再回去?”
魏紅袖眸中隱隱的閃過一絲決絕,搖頭道:“不,咱們去萬花樓——選一個秀色可餐的妙人兒——”墨香驚住了,萬花樓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風月場所,她們身為淑德女子,如何能踏足那樣的地方,她才想開口勸阻,便聽得魏紅袖喃喃的道:“凡事,活著才是最為要緊的——”
另一邊,禾曦上了馬車,陸川早已經等在馬車內了,他方才見到了蘭府的馬車,還擔心禾曦會發生什麽事情,果不其然,禾曦才一坐穩,他便一眼見到禾曦肩膀上的血跡,急道:“這是怎麽弄的?”
禾曦將大氅掩了掩,將那傷口蓋住了,勉力的笑道:“皮外小傷罷了,陸伯伯,您不用擔心,方才安國郡主已經幫我包紮了,並無大礙——”
陸川如何不知道沐錦的脾氣,見她如此,便知道自己再怎麽問也問不出來了,隻得無奈的道:“你這孩子,這麽些年,當真是變了許多,不過有一點,你就算是嫌棄陸伯伯嘮叨,陸伯伯也要說,無論你做什麽,最最重要的事情是要保全你自己才是,當年的事情,我幫不上忙,不過若是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必然拚死護住你。”
禾曦隻是覺得心中有千絲萬縷的細小的絨毛,緩緩地包裹著自己的心髒,柔柔的,軟軟的,她笑靨如花,道:“方才我還勸阻安國郡主凡事活著最要緊,又如何會輕賤了自己的性命,陸伯伯放心好了。”
忽的她好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對著陸川道:“陸伯伯,你說這人若是想金蟬脫殼,如何能做到天衣無縫?”
“金蟬脫殼?”陸川狐疑的重複道,似乎是不解禾曦為何如此發問,但見到禾曦滿懷希冀的眸光,陸川隻好道:“那便是讓人相信你死了,就如同你一般,當年梁啟便是在混亂中,將你們帶出宮,又送進去兩個宮女的屍首,這才瞞天過海——”
禾曦蹙眉,問道:“可還有別的辦法?”
陸川搖頭道:“雖然傳聞中也有易容一說,但是終究做不到天衣無縫,隻有將屍身毀掉——對了,水——若是淹死之人,時間久了,容貌便會發脹腐爛,同樣是看不清的,此法也可行——”
她倒是真的在幫著禾曦想辦法,但是他那般直言不諱的描述,讓禾曦忍不住的幹嘔了兩下,陸川先是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孩子,我還真的當你變的沉穩了,卻不想——”
禾曦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眉宇間的愁緒和難過也因著這樣的氛圍減緩了不少,如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服侍著,忙湊趣道:“娘娘隻是腹中的孩子,才會這般呢。”
車內傳來了陣陣的笑語,一直這樣到了宮門口,陸川才穩了穩心神,對著禾曦囑咐道:“從今日開始,我便日日在太醫院當值,若是你有什麽事情,派了宮人來知會一聲便可,想必你日後也有許多的事情要出宮處理,我一會兒便去禦書房回話,說你腿疾複發,或許需要藥泉治療,以便日後作為借口。”
禾曦點了點頭,道:“謝謝陸伯伯——”
陸川像是對待兒時的沐錦一樣,撫了撫她的額頭,笑道:“好孩子,說什麽謝,去吧——”
說完便下了馬車,拱手作揖,看著禾曦的馬車離去,久久不能起身。
待到馬車走出了自己的視線,他才直起了身子,眼中的堅定是從所未有的,他一聲苦求醫術,並未娶妻生子,未有一摯友,卻滿門抄斬,然而或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讓這個孩子換了個身份活了過來,那從此,禾曦便是他的親生女兒一般,也唯有此,才能對得起他和沐連城的八拜之交。
馬車碌碌的碾過了宮門,禾曦隻是閉目養神,如意見她似乎有些疲憊,便遲疑的道:“娘娘,您和王爺——”
禾曦神色不變,隻是沉聲道:“如意,當初讓你選,現如今你可後悔了?”
如意神色鄭重,道:“娘娘,如意自然是不後悔的,如意願意跟在主子身邊,那一輩子便是主子的人。”
禾曦深吸一氣,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道:“既然如此,從今日開始,本宮便是本宮,王爺便是王爺,你晚些回去將人都打發回去吧,風雨將至,剩下的路,真的要咱們一步一步的自己走下去了。”
如意聽得出禾曦話語中的深意,那些人,便是指拓跋玥安排的保護禾曦安全的人,可是現如今關係已經如此,這些人與其說是禾曦的保命符,或許也可以算得上是別人的眼線,打發了也是好的。
她點了點頭,便從腰間拿出了一樣東西,是一張小小的紙條道:“這是從臨江樓出來的時候,掌櫃的交給奴婢的,說是娘娘要查的那名小太監有了緊張,這便是那人的身家信息——”
禾曦將紙條拿過來,仔細的端詳了,半晌才道:“竟然是京城人士,從小便進了宮?身家上看著也與宮裏的幾位沒有幹係,那便是為財了。果不其然,那紙條的下麵,便記載著他出宮的記錄,和出宮後的去處,大多是典當行,那塊小葉紫檀木也是在這家典當出去的。”
禾曦輕笑道:“這家典當行的膽子倒是大,宮裏的東西竟然也敢收,就不怕招來彌天大禍?”
如意小聲的道:“奴婢聽聞這間典當行好像是同丞相府有些瓜葛,所以生意向來吃得開,不隻是他,宮裏好些個人都會在這裏典當,可真的算是什麽都敢收呢。也是因為如此,咱們的人費了不少的力氣才將那名太監從前典當的明細查了個清楚。”
如意指了指那紙的後麵,果然,甚至都精確到了時間,禾曦細細的算了算,在麟兒出事的前一天,這人便曾典當了大量的首飾,想來便是那時便被人收買了。
禾曦細細的念道:“金累絲嵌寶梅花鬢釵,紅瑪瑙手鐲,嵌紅寶石花形金耳環,金累絲嵌寶石葉形耳墜,這個便有意思了,南海珠楠木紫毫筆——”她的聲音綿軟悠長,若說之前的這些東西,並不常見,就算是得寵的宮女的房中也能找出一二,但是這最後一樣,卻不一樣了。
如意沉聲道:“奴婢記著,這筆十分的金貴,是取了山兔背上一小部位的黑針尖毛做成,又何況是嵌了南海珠的楠木筆杆,怕是滿宮裏,也找不到這第二隻了。”
禾曦搖了搖頭道:“可惜,可惜了公孫大人一生才名,卻被她毀了,這筆上也算是舔飽了人血,真是可惜了。”
如意道:“那娘娘想如何?她既然幫著蕭奈害了大皇子,咱們可不能這般就算了。”
禾曦的手微微的蜷縮了起來,沉聲道:“自然是不能就這麽算了,她既然敢如此做,也該做好了他日所承受的因果。”到了靈秀宮時,已然是傍晚時分了,天邊的雲霞豔的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煞是好看,她便駐足許久,以至於身邊出現了一個人都沒有察覺。
直到拓跋琛的手敷在她手臂手,她才醒過神來,見到是皇帝,她緩緩俯身道:“臣妾不知陛下駕到,失了禮數。”
拓跋琛沒了往日的從容和冷靜,眼底有深深的青黑色,好似有陰雲聚集,隱隱有雷霆萬鈞的前兆,他道:“無事,這樣的美景,就算是朕也會忍不住的駐足觀看的。”
禾曦聽的出他語氣中的唏噓之意,便笑道:“是啊,尤其是晚霞,有一句俗語說的好,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看這樣子,近幾日想來都是晴好的天氣呢。”
拓跋琛微微的側首,道:“是啊,過幾日便是使臣來京之日,想來是昭示我大曆和平安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