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因果輪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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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太妃擺了擺手,目光遠遠的瞟向了外麵,宮人們早就被打發的遠遠的了,滿宮裏也隻剩下他們姑侄兩人,德太妃便誠懇的道:“你這孩子,哀家信你的話,但是哀家知道,皇嫂也不容易,孤兒寡母,幼子上位,又有年輕能幹的攝政王,還有虎視眈眈的宗室子弟,難免會杯弓蛇影,不過好在你這孩子懂事,不過話雖如此,哀家還是想說,雖說這丫頭心思純良,但是終究是出身卑微,配不上你的身份,你姑母百般阻攔,雖說有拿捏你的成分,但是也有一部分原因在此,若是你真的喜歡,不如先娶了攝政王妃,再收了她,也安了你姑母的心。”
德太妃苦口婆心,但是寧奕卻執拗的道:“不,太妃,寧奕這一生什麽都可以不要,權勢富貴都可以,唯獨憐兒不行。”
德太妃看著他眼中的微光,搖頭道:“罷了罷了,這也隻是哀家的想法,哀家終是老了——”
卻不想,偏殿的屏風後,有一個瘦弱的身影蹲在地上,眼眶中隱隱有淚光和不舍,隨即江憐兒收斂了神色,起身對著身後的蕊枝姑姑揚起了一個天真可愛的笑臉道:“姑姑,我尋到了,是滾落到了這屏風的後麵去了。”
蕊枝低頭,隻見到一顆圓潤精致的南珠躺在她的手心中,便放下心來道:“尋到了便好——”
然而另一邊,事情並未像是拓跋琛預料的那般,平複下去,朱鎮遠是個耿直的性子,即便拓跋琛已經將禁衛軍統領嶽寧派去監視他,可是他還是查出了這次的刺殺和漠北使臣沒有關係,那些精良的武器,全都出自兵部,且數量龐大,又怎麽會是漠北的人。
嶽寧奈何不得朱鎮遠,隻得暗中派人回宮稟報,拓跋琛直覺的頭痛欲裂。
然而那些人已然被他處死了,沒了能發泄怒火的地方,眼前的局麵似乎是一場困局,如何都掙脫不開。
福清垂手侍立一旁,忽的低聲道:“陛下,是否按照原先的計劃——”
拓跋琛的目光中有些猶豫,要再做一次麽?可是眼前的情景已經不容許他猶豫了,隻能緩緩的點了頭。
晚間,慎刑司的人將未央宮圖團團圍住,動靜之大,幾乎驚動了整個後宮的人,同時也驚動了才歇下的蘭若。
琉璃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道:“娘娘,聽聲音是咱們宮外傳來的,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蘭若哪裏有心思再睡,披衣起身,才站起身來,便聽得門被人大力的撞開。
蘭若下意識的轉身,琉璃也趕緊從繡章屏風上取下了寬大的鬥篷披在蘭若的肩上,這才轉頭怒斥道:“大膽的賤婢,不睜開你的狗眼瞧瞧,這是什麽地方,容你放肆——”
為首的,是個身形魁梧,長相刁鑽的嬤嬤,她皮笑肉不笑的盯著蘭若纖細的背影道:“皇後娘娘,老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的,您不想聽聽陛下說了什麽麽?”
蘭若並不回身,強自鎮定了語氣道:“陛下有旨意,自然是讓福清來傳,你們這些人,夜闖未央宮,還不給本宮滾出去——”
那嬤嬤朗聲笑了笑,陰陽怪氣的道:“娘娘這般急著趕奴婢出去,是擔心奴婢看見您那平坦的肚子吧——”
琉璃大驚失色,就連蘭若的手都不自覺的顫了顫,琉璃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將那嬤嬤推搡出去,卻不想,那嬤嬤力氣十分的大,一巴掌便將琉璃打到在一旁,道:“你個大膽的賤婢,竟然敢聯合著皇後欺君,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來人,將人都帶下去,咱們的皇後娘娘身嬌體貴,可小心些——”
周圍立馬想起了桌椅板凳倒地的聲音,蘭若最後一絲理智也被燃燒殆盡了,她忽的轉身,急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陛下,陛下知道的,他答應本宮的,你們是誰派來的,是誰想害本宮——是誰?”
那嬤嬤一把拉住了極近癲狂的皇後,小聲的道:“娘娘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看在您曾經是這六宮主子的份上,奴婢在多說幾句,魏太醫此時在養心殿外挨鞭子呢,您這如意算盤,可是要落空了,您說說,若不是陛下,就算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動您一根頭發,您說是不是?”
蘭若的腦中已然是嗡鳴作響,她甚至覺得自己聽不清麵前的人說的是什麽,怎麽會這樣,她分明記得,她愛的那個男子,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日後要將蘭馨的孩子給她撫養的,可是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未央宮上下的宮人們都哭成了一團,畢竟慎刑司那種地方,誰進去都是要脫一層皮的,更何況是欺君這樣的大事,巧兒聞訊趕來時,慎刑司的人正拖著蘭若等人往外走,蘭若隻著了中衣,臉上的淚水縱橫,未塗胭脂的臉頰上顯得有些蒼白,巧兒見了忙道:“怎麽回事?皇後娘娘的鳳體,也是你們這些人能觸碰的?”
那嬤嬤雖然對蘭若疾言厲色,但是對巧兒還是心存了一絲尊敬的,不是她不識好歹,實在是這欺君是大罪,皇後幾乎是沒有能翻身的可能性的,但是巧兒不同,她依然是後宮中的妃嬪,即便再不受寵,也是他們的主子,這般想著,她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隨即沉聲道:“奴婢知道巧答應和皇後娘娘主仆情深,可是皇後娘娘犯得可是欺君之罪,巧答應還是不要管的好——”
說罷便帶了人揚長而去,巧兒一張俏臉急的慘白,她並不是為了皇後的安危,而是為了自己,方才她看的真切,皇後隻著了中衣,哪裏還有懷胎五月的肚子,若是陛下真的因為這件事情,怪罪皇後,那麽她——
她越想越後怕,轉身便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嘉熙殿,與嘉熙殿比鄰的,是蕊才人的嘉瑜殿,她此時正站在宮門前,正見到巧兒冷著臉回來,不由得抬高了聲音道:“呦,這不是巧答應麽?聽聞皇後欺君,怎的,巧答應是去疏通了不成?”
說罷她掩著唇笑道:“真以為自己封了個答應,便能攀上高枝了,還不是低賤的婢女,我要是你,此時就去養心殿外跪著,將皇後的那些事,都說出來,乞求陛下能寬厚處理,饒自己一命,畢竟主仆一體,別恩寵沒分到,禍事倒是分了一半給自己——”
巧兒不願搭理她,隻做未聞,回了嘉熙殿。
殿內昏沉沉的,采光並不是很好,一如她此時的心情,她讓婢女守著宮門,無論是誰都不許放進來,而自己則換上了宮女的衣服,現如今,皇後有難,唯獨丞相能跟陛下求情了。
她從嘉熙殿的角門偷偷溜出去了,卻不想在轉角處,閃過了一個小小的碧色身影,若是不注意,隻以為是風吹動了枝丫一般。
如意端著一個小巧的八角形上鏤刻喜鵲繞梅紋型的手爐進來,爐身是福祿喜壽的吉祥圖案,換過了禾曦手上早已溫溫的手爐,才輕聲道:“娘娘——成了,咱們的人看見巧答應換了宮女的衣服出宮去了——”
禾曦神色冷淡,眼底卻有嘲諷之意,道:“喜鵲登梅,真是個好兆頭。”
之前皇後派來的那些宮女,此時一個個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皇後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起先蘭馨還幸災樂禍,漸漸的卻覺察出了不對勁來。
她拉著玲瓏的手道:“玲瓏,你說這魏忠良可是太醫,皇後的脈象也是他診出來的,怎的現如今,說是假的便是假的呢?”
玲瓏也覺得奇怪道:“對啊,且陛下卻也隻是打了幾鞭子,皇後倒是發落到了慎刑司去了,著實是奇怪——”
蘭馨百思不得其解,正揣度著聖意,便聽見外麵有小宮女跑進來道:“娘娘,福公公來了——”
蘭馨心中一動,囁嚅的道:“這個時候,福清怎的來了?快傳——”
福清進來的時候,臉上涎著笑意,先是恭敬的行了禮,又躬身道:“惠貴妃娘娘,陛下請您去養心殿說話呢——”
蘭馨臉色訕訕,道:“公公可知道是什麽事情麽?”
福清頗有深意的一笑,低聲道:“娘娘不比擔心,雖說皇後欺君,但是您腹中的孩子可是真真實實的長在您肚子裏,陛下定然是想找人傾訴,娘娘且來吧。”
蘭馨看了看玲瓏,隻得笑道:“容本宮更衣梳妝後,便同公公一同前往。”
福清也不急,垂手候在一旁,待到蘭馨梳洗完畢後,又十分貼心的喚了軟轎來,見福清這般,蘭馨一顆提著的心,也微微的落了地,若是陛下當真為了姐姐的事情,怪罪於自己,福清必然也不會這般恭敬的對自己了。
又風冷冷的拂過了臉頰,蘭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隻覺得來來往往的宮人都垂著臉,一副形色匆匆的樣子。
她不由得問道:“公公,這宮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