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離宮(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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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曦又行了一禮,見到慧覺走到了那石室的裏間,看著曾經的冰棺的位置,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終於是歎了一口氣,在牆壁上摸索了片刻,然後用力按下,隻見到那牆壁上的石磚,驀地深陷下了半寸,隨之一陣轟鳴的聲音從隧道深處傳來,猶如一頭困在黑暗中的困獸,但是隻是片刻的功夫,便又重新恢複的平靜。
做好了這一切,慧覺才出來,麵上隱隱有些釋然之色,他道:“施主,請吧。”
禾曦從昭化寺離開的時候,東方漸漸地泛起了魚肚白,她掀起了車簾的一角。
清新的空氣,帶著自由的氣息,她的唇角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如意嫌少見到她這般毫無防備和心事的樣子,心情便也跟著輕鬆了起來,她湊近了些許,問道:“小姐,咱們以後要去哪裏啊?”
禾曦轉過頭看向了如意,道:“你想去哪裏呢?”
如意見她心情甚好,便興致勃勃的道:“奴婢想去很多很多地方,人人都說,南麵四季如春,北麵四季分明,這天下有映紅煙柳,有冰川河流,奴婢都沒見過——”
禾曦有些寵溺的看向了如意,輕聲道:“如意,咱們以後的日子還長,這些地方,咱們慢慢的看——”
如意心滿意足的笑了笑,複又有些慎重的道:“不過,小姐,您現在已經有五個月了,梁伯要處理京中的事宜,怕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脫身,咱們還是選一個風景宜人的地方等著小主子生下來才好。”
禾曦也覺得如意的話是對的,便道:“也好,就按照你說的辦好了。”
一輛普通的馬車就這樣,漸漸的走遠,消失在了晨曦中。
然而此時的京城中,已然雞飛狗跳了,亂成一團,蕭奈兒的失蹤,讓遠在南疆的蕭天都坐不住了,當夜便從南疆連夜快馬加鞭,趕到了京城。
而另一邊,經曆了被汙蔑和軟禁的漠北使臣,本打算送信回國,訴說屈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與寧奕秉燭而談之後,便改了主意,次日還滿心歡喜的去了太和殿恭賀新皇登基之喜,看起來其樂融融,一片祥和。
待到送走了漠北的人,寧奕便道:“本王答應陛下的事情,本王已經做到了,不知道陛下的承諾——”
拓跋玥點了點頭,誠懇的道:“寧王爺放心,與西涼互市,百利而無一害,朕樂意之至,且德太妃本與朕的母妃有交情,雖然算不上深厚,但是她也曾幫助過朕,朕自然好生待她,寧王爺大可放心——”
寧奕朗然笑道:“自然是放心的的,想必陛下朝中想必有很多要事要處理,且德太妃壽辰已過,本王即日便啟程回國,先跟陛下請辭——”
拓跋玥點了點頭,正說著,便見到福清臉色蒼白的進來,拓跋玥蹙眉道:“可是發生了何事?”
福清神色越發的難看了,但是卻也隻是垂著手,不言不語,寧奕會意,拱手道:“既然陛下還有要事,本王便告辭了,憐兒郡主尚在德太妃宮中,還請陛下準允臣前去和德太妃請辭——”
拓跋玥點了點頭,寧奕才走出了養心殿,便聽到殿內傳來一陣杯盞破碎的聲響,隱隱有福清驚恐的聲音:“陛下,的確是塌了,昨夜您才從那離開不久,那密道便不知道為何竟然塌了,月侍衛帶著人挖了一夜,卻什麽進展也沒有,想必是經年失修,加上那場火,這即便是裏麵有人,也——”
拓跋玥狠狠的將手中的杯盞擲了出去道:“去挖,告訴他們,無論挖多久,一定要找到出口!”
福清知道不能在勸,隻得領了命,退了下去。
寧奕心中雖然疑惑,但是他也並不想管這其中的閑事,招手喚過了一個內侍,便朝著壽康宮走去。
沿途,經常能見到有侍衛神色匆匆的走來走去。
路過禦花園的時候,見到有宮女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閑話。
寧奕本也不想探查,奈何那幾個人旁若無人,甚至沒有發現寧奕的身影,隻是自顧自的道:“聽說,昨夜陛下去了曦妃的宮裏,然後又去了秋露殿,現如今秋露殿還被層層包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事呢——”
另外一個,顯然是知道內情的,忙道:“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昨天我有個同鄉,夜裏當差,看見那些侍衛悄悄的從秋露殿抬了幾個人,送去了慎刑司,用布蓋著,看樣子好像是人呢——”
有膽子小的宮女聽到這裏,已然有些怕了,忙小聲的道:“秋露殿不是——不是冷宮麽?怎的,怎的會有人呢?難道是良妃——”
知道內情的女子,連連啐了三口,又輕輕的朝著那小宮女的腦袋拍了一下道:“胡說八道,良妃死了多少年了,分明就是想要逃出宮的曦妃,被陛下捉住了,活活打死了——”
眾人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般,驚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小太監顯然已經聽到了這些,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寧奕,見他眉頭緊蹙,便高聲道:“大膽,竟然在此處偷懶,待到我稟告了福公公,看怎麽罰你們。”
那幾人驀地見到有人來了,轉回身,才見到了寧奕,寧奕身上還是西涼的服侍,一眼便能看出不同,她們驚得慌忙跪倒,連聲告饒,那小太監臉色也不好看,但見到寧奕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心中便放心了些許。
斥責了幾聲,那些宮女們便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一路上,寧奕並沒有打探什麽,直到到了壽康宮,聽聞他來接自己,江憐兒心中便止不住的雀躍。
見到她臉上的神色,德太妃心中便歎惋不已,抬眸便見到了寧奕大闊步的走進來,便揮手摒退了眾人,這才問道:“事情可是辦妥了?”
寧奕抱拳拱手道:“回太妃的話,辦妥了,且這次是來同太妃辭行的。”
德太妃一怔,半晌才和緩的笑了,那笑容中長輩的慈愛,溫煦如春風,她連連道:“也好,也好,此次大曆有此變故,想來西涼那邊也很急,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江憐兒站在一遍,用手把玩著墜在前襟衣角上一串琉璃的珠串,垂著首,看不清神色,寧奕斜睨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必然是有些不舍德太妃了。
他便笑道:“是啊,現如今大曆朝中百事待興,我們也不便叨擾,且皇帝已經答應了西涼和大曆的互市,想來日後有很多的機會來探望您——”
江憐兒聽到了這裏,忙不迭的問道:“是真的麽?”
寧奕見到她眼底折射出的星子一般的微光,不由得心都跟著軟了幾分,便柔聲道:“自然是真的。”
德太妃和蕊枝姑姑互相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倒是寧奕,安撫好了江憐兒,才開口問道:“我聽聞昨夜宮中出了事情,曦妃不見了?”
德太妃久居壽康宮,原本因為拓跋麟,還同禾曦有些往來,後因為禾曦的原因,麟兒慘死,雖說後麵禾曦處置了公孫靜怡,自己心中也出了一口惡氣,但是對於禾曦來說,德太妃的確是不怎麽想接觸,宮裏的人也都是服侍她久了的,對她的脾氣秉性也是清楚的,所以即便是得了什麽消息,也從不在她麵前渾說。
倒是寧奕提起來,德太妃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蕊枝姑姑。
蕊枝姑姑道:“的確如此,昨夜先是陛下闖了靈秀宮,後又調了月衛去了秋露殿,又有人看見從裏麵抬出了屍體,秋露殿又著了火,發生了坍塌,至於曦妃的事情,都是宮裏的人的猜測,不過方才奴婢說的都是真的,至於為何會發生那件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又不敢派人出去打聽,怕被陛下知道,有所忌憚。”
德太妃蹙眉道:“曦妃去那做什麽?秋露殿荒敗了很多年了,且現如今是冬日裏,有積雪壓著,怎的會起了火呢?”
寧奕見到德太妃也不知道其中的關鍵,便也隻能作罷。
江憐兒性子溫純,聽聞禾曦出事了,便有些急切的道:“難不成是這皇帝——”
寧奕知道她的性子,見她口無遮攔,忙道:“憐兒,不可胡言,大曆新皇是君子,不會如此,聽見沒有?”
江憐兒嫌少見到他這般疾言厲色,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臉色有些蒼白,寧奕有些心疼,她大病初愈不久,他想著她從未出過西涼國,又恰逢有這個機會,便帶她來了,最主要的事情的,他希望能帶著江憐兒好好感謝她的救命恩人。
但是現在曦妃沒了蹤跡,又極有可能早已經命喪黃泉,一想到這裏,他腦中便浮現出一雙倔強清冷的眸子,他鮮少見到女子有那樣犀利的眼神,若是男子,這般膽量計謀他必然引以為知己,隻可惜。
正想著,便聽見蕊枝姑姑道:“郡主,王爺的話沒錯,新皇是君子,且賢名在外,想當年,四皇子大權在握,蜀中疫情肆虐,他竟然派了新皇卻蜀中賑災,那時候又是夏季,聽說七皇子也深染疫症,不過好在上天保佑,不止皇帝從鬼門關逃了出來,來帶著蜀中的萬千百姓,也都免了劫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