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交易(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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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愛情,這樣的兩心相許,她如何能不羨慕,但是那羨慕的最深處,卻有深深的失落,她的手不自覺的扶住了高高隆起的腹部,笑道:“足夠了。”
寧奕心中不由得有些敬佩,他有時候很想問,禾曦到底經曆過什麽,但是有些時候,即便再親近的人,有些話也不能問。
禾曦便是這樣的人,她的身上好似蒙了一層薄紗一般,即便是靠的再近,便越是看不清,但是寧奕知道,那層薄紗下,或許是鮮血淋漓,亦或是由刀疤箭刃鑄造而成的盔甲,這些他都不得而知,現在他知道的,隻是這樣一個女子,是他和憐兒之間的希望。
次日,便是除夕年節,府裏的人歡歡喜喜的,手中的大紅燈籠幾乎刺的禾曦的雙眸都在生疼一般。
她忽然覺得心悶,擺了擺手,便讓如意將門關上了,如意知道這些天禾曦總是有些不開心,她心中已然隱隱有了答案,但是卻不能問,有些事情,隻能任由著傷口慢慢的結痂,才會好起來。
她手裏拿過放在針線笸籮裏麵的小銀剪子,又從旁邊桌子上拿了一疊厚厚的紅紙。
細細的剪著,不一會的功夫,便見到一個憨態可掬的童子圖案,出現在她的手中。
那童子還抱著一尾錦鯉,她偷偷的瞧了禾曦一眼,隻見到禾曦正暗自出神,便將手上的窗紙遞過去,笑道:“小姐,您看看好不好看——若是您以後生出個小公子,定然如同這小娃娃一樣可愛。”
禾曦回神,伸手接過,隨即笑道:“我還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手藝,想來日後咱們的日子也不會不好過——”
如意見到禾曦有了興致,便湊趣道:“小姐,您看今日天氣晴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禾曦擺了擺手,道:“你去吧,我乏得很,總覺得不喜歡外麵的吵嚷。”
如意見到勸不動禾曦,便也不勉強,隻是笑了笑,做回到了禾曦的身邊,用剪刀剪著各式各樣的窗花,她心靈手巧,手下的窗花剪得又快又好,什麽團錦的牡丹,還有傲寒獨立的花,但是禾曦手中隻是捧著她最開始剪得那個童子的花樣。
手指不自覺的觸碰上了那童子的紅紅的裏臉頰,想著未來自己孩子的模樣。
想著想著,便止不住的緩緩的笑了起來,心中似乎有一種暖流,在微微的蕩漾著,好似春日裏飄在江心的小舟,愜意自由。
忽然,門口一陣響動,是有人敲門的聲音,如意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身著碧色衣裳的婢女,見了如意和禾曦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隨即道:“小姐,宮裏來了賞賜,王爺已經在前廳候著了,請小姐也去呢。”
如意歪了外頭,疑惑的道:“宮裏的賞賜,不是說要等到晚上各府晚宴的時候才會送來呢,如何現在就送來了?”
那碧衣婢女也搖頭表示不知。
禾曦擺了擺手道:“如意,宮裏自然是有宮裏的意思,服侍我更衣吧。”
那婢女鬆了一口氣,便垂手侍立在一旁,等著服侍,如意打開了箱子,取出了一見杏黃色的高領襖裙出來。
禾曦隻是看了一眼,便揚聲道:“如意,前些日子,王爺送的那件錦鼠的襖子呢?今個穿這個吧。”
如意答應了一聲,便按照禾曦的要求,從一旁單獨收起來的匣子中拿出了一件通體雪白的錦鼠襖裙來,抖落開來,便見到那衣襟袖口處暗暗有流光微動,是因著繡了金線的緣故。
連帶著領口處的盤口。用的都是鑲著金箔的紅寶石,極盡奢華,且錦鼠本就難得,更何況是通體純白,幾乎沒有一絲雜色的錦鼠,單單是這一一件衣裳,便是價值連城。
禾曦本就長得白皙,眉間的朱砂與那紅寶石更是相應,讓人挪不開眼睛。
如意親自替她綰了發髻,鬢間除了用一對簡約的珍珠發簪壓鬢,卻再無其他了。
帶到進了前廳,禾曦才進了去,便聽見周圍有淺淺的驚訝聲響,禾曦卻不以為意,隻是昂著臉,朝著寧奕走去。
寧奕看她神色淡漠,又看了看她今日的打扮,便有些好笑,這笑意掛在了唇邊,在外人看來,便是寵溺了。
他上前兩步,攙扶著禾曦走到殿前,傳旨的太監,是西太後身邊的李公公,他是跟在主子身邊的,一雙眼睛看過的奇珍異寶也不在少數,一眼便卡看出了那錦鼠襖裙的不同尋常來。
他臉上滿是謙恭的笑意,對著寧奕道:“太後娘娘擔心晚上需要賞賜的官員家眷比較多,宮人疏忽了攝政王殿下,便早早的打發了奴才出宮,親自來送,且除卻了曆年份利裏的賞賜,太後娘娘和郡主殿下都格外選了東西送過來。”
說起江憐兒的時候,那李公公還偷眼看了一眼禾曦,似乎是在揣摩什麽。
但是禾曦隻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好像是擺在案幾上的花瓶,好看卻也安靜。
他的目光在禾曦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去。
寧奕拱手都:“有勞李公公了,還請李公公能替本王謝太後娘娘和郡主殿下的恩典。”
李公公直覺的自己的臉都笑僵了,卻什麽都看不出來,隻得道:“那奴才差事也已經辦完了,對了,往年過了年節,官眷們都會進宮叩謝太後娘娘恩典的,今年殿下府上也有了主子,太後特別囑咐了奴才來傳達的,讓姑娘明日一同前往宮中覲見呢。”
禾曦聽見這句話是同自己說的,便禮貌上前,微微屈膝道:“臣妾遵旨——”
李公公看了又看,這才告辭離去。
寧奕揮手,管家忙讓人將那幾箱子賞賜下來的玩意,按照賬冊入庫,禾曦看了看寧奕,揚聲道:“慢著——”
她聲音雖然輕,但是周圍的下人還是不約而同的住了手,管家看了禾曦一眼,便上前道:“小姐有什麽吩咐?”
禾曦道:“聽說郡主也送了東西?挑出來吧,其餘的送去庫房——”
管家的麵色有些微微的遲疑,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寧奕,隻見到寧奕正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椅子上品茶,管家眼睛咕嚕嚕一轉,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指著其中一個箱子道:“來人,把郡主送的箱子抬進來,其餘的送去庫房。”
下麵的人不敢違逆,連忙將放在最後的箱子抬了進來,禾曦走到了寧奕身邊的位置坐下,揮手摒退了眾人,才笑著道:“不打開看看郡主送了什麽東西來麽?”
寧奕聽見禾曦提及江憐兒,眼神中便帶了幾分寵溺神色,他輕輕地啜飲了一口茶水,道:“她從來都是個無憂無慮的,每年送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禾曦懶洋洋的笑道:“想來,王爺暗室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是郡主送的了?”
寧奕也不答,倒是踱步到了那箱子前,親自打開了,禾曦看著,隻見到那裏麵竟然是一把弓弩,隻不過與尋常的弓弩不同,那弓弩有一個木質的長長的把手,裏麵機關巧妙,竟然是一把機關弩。
禾曦曾經在拓跋玥那裏見過一把,聽說是極為珍貴的東西,想起了拓跋玥,禾曦搖了搖頭,隻是看著寧奕捧著那樣東西愛不釋手的樣子。
李公公一行人回了宮,便趕緊去向西太後複命去了,彼時,江憐兒正陪著西太後閑話,見到李公公神色複雜的進來,便笑著道:“方才我還同母後念叨,說李公公快回來了,您瞧,這不說曹操曹操到。”
西太後保養得宜的麵上閃過了一絲絲的擔憂,但隻是片刻,便隱匿了下去,隨即道:“如何?”
李公公顯然有些為難,看了看正在剝著金桔的江憐兒,有些猶豫,西太後將李公公的神色都看在眼裏,請斥一聲道:“有什麽就直接說,吞吞吐吐的像什麽樣子?”
李公公忙跪倒在地,應了一聲道:“奴才不敢,奴才按照您的旨意去送了東西,也見到了那名女子——”
江憐兒剝著金桔的手,微微的頓了頓,隨即她將剝好的金桔放在了西太後手邊的琉璃盞中,便笑道:“原來母後是去看那位小姐了——”
西太後見她神色如常,不由得有些疑惑,隨即道:“來曆不明的女子,隨隨便便的便進了攝政王府,哀家可不能坐視不理,若是別國派來的細作,那豈不是危害我西涼社稷?”
江憐兒笑了笑,卻也不答話,隻是看著李公公,似乎是在等他的回複。
李公公見狀,也隻得硬著頭皮將自己看見的一五一十的說了,西太後越聽,神色愈是沉重。
待到李公公說完,西太後便將茶盞重重的撩在桌上,怒聲道:“真是豈有此理,一個不幹不淨來曆不明的女子,也能登堂入室,寧奕還這般嬌縱她,那錦鼠皮可是今年新進貢的,陛下體恤他,賞了他一份,他竟然這般糟踐——”
李公公見到西太後氣急了,連忙上前替她扶著心口道:“太後娘娘莫急,隨說是陛下賞賜的,但是怎麽用,還是王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