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西涼往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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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泓垂眸,少年長長的睫毛,帶著不出的複雜情緒,他並不看西太後,隻是沉聲道:“母後的是。不過這麽多年,母後一直忌憚攝政王,但是他並沒有對朕和母後有何不敬不是麽?”
西太後控製不住的冷笑出聲,她的手臂在微微的顫抖,她指著攝政王府的方向道:“沒有任何不敬?哀家問你,現如今朝中除司徒馬玉,太尉秦昊,司空王翰,其餘的文武百官裏,有多少是聽從你調派的?”
見寧泓不語,西太後又道:“馬玉和王翰是你父皇在時的親信,你繼承王位後,又有多少人是真心輔佐與你的?鴻兒,這西涼江山是你父王留給你的,不是留給他寧奕的!”
許是起了故去的先皇,西太後的聲音中有一絲絲的哽咽,寧泓原來也有些賭氣,但是見西太後如此,神色也緩和了許多,語氣便也軟了一些道:“從前的事情,也都是咱們商議過後的,那些人雖聽命行事,但是也並非是隻聽命於寧奕,且若是母後當真如此忌憚他,越是不能讓他離京不是麽?”
江憐兒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寧泓,想不到這樣的話竟然是出自寧泓的口鄭
但是讓她更絕望和掙紮的,確實西太後接下來的話:“既然如此,便一舉除掉這個心腹大患好了,此次互市的事情交由他去辦,辦的好了,便是攝政王自持功績,不滿新帝,擁兵自立。若是辦的不好,便是辦事不利——”
江憐兒刹那間明白過來,若是互市的事情交由寧奕去辦,此事事關西涼和大曆的交好,憑借的寧奕的本事,他必然能辦好,擁兵自立,這是什麽樣罪名。
西太後這是動了殺心——
她撲通一聲跪在西太後塌邊,哀求道:“母後不要,他不會的,憐兒求求您——”
見西太後並不理會自己,便轉頭去求寧泓道:“陛下,您相信寧奕的對不對,他從未有過不臣之心啊,您是清楚的啊——”
然而回應自己的也是沉默,江憐兒想不到,事情最終會變成這個樣子,西太後蹙眉,冷聲吩咐道:“來人,將郡主帶下去,另傳哀家的懿旨,康親王寧宇驚才風逸,雅人深致,哀家甚喜,現將郡主賜婚與爾,擇吉日完婚。”
寧泓沉聲道:“母後,之前您還——”
西太後一臉執拗,揮手打斷了寧泓的話道:“那是之前,現如今哀家要除掉寧奕,朝中隻有他們幾缺然不成,康親王是有力的臂膀——”
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算計,看著江憐兒漸漸失神的眼眸,她終是不忍心,吩咐李仁道:“你親自送郡主回去,期間沒有哀家的旨意,不許出宮。”
李仁應了一聲,將失了神的江憐兒從地上攙扶起來,柔聲勸到:“郡主,奴才送您回宮。”
很快,宮裏便傳了兩道旨意,一道送往驛站,一道送往攝政王府。
而此時的驛館內,老王妃正虔誠的跪在一處牌位前,上書:忠勇親王寧世成之位
身後有腳步聲漸行漸近,她並未回頭,隻是眷戀的看著那牌位上的一筆一劃,身後的人漸漸走近了,跪倒在她身側,從神龕下取出了三支香來,供奉在牌位前。
隨即沉聲道:“母親,事成了。”
老王妃卻不動聲色,好似一座已經凝固的雕像,許久,久到寧宇以為母親不會再同自己話了,老王妃才欣慰的道:“宇兒,你終於做到了,咱們走在今這一步,當真是謀劃了許多年了。”
寧宇點頭道:“是,孩兒知道母親和父親的艱辛,不過雖然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來了,但是寧奕一日不離京,咱們的計劃便有失敗的可能性。”
老王妃有些愛憐的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兒子,他的眉眼像極了已經去世的老王爺,老王妃心中便是無限的感歎,她柔聲道:“宇兒,不急,既然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便是西太後下了殺心,她這個人我還算是了解的,攝政這麽多年,並非是是那種婦人之仁的女子。”
寧宇點零頭,親自將自己的母親和蒲團上攙扶起來,隨即冷笑道:“她和老皇帝都是這般忘恩負義之人,寧奕這麽多年,可謂是為了西涼立下汗馬功勞,但不別的,便是互市一事,那是老皇帝在位的時候都未促成的事情。”
老王妃唇角牽起一抹嘲諷,看著燭火映襯下康親王的牌位,深吸一氣道:“都家涼薄,從前我還不信,總以為先帝的一切都是你父親用命換來的,為了防止他忌憚,你父親甘願安守封地,卻不想做到這樣的份上,他們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們一家子,你父親死的不明不白,你父親一死,朝中那些大臣們,就想著法子想收回我們的封地,雖封地守住了,可是賦稅變更,咱們還是要仰人鼻息——”
寧宇緊緊的攥住了老王妃的手,眼中的恨意已然被淚水隱去了不少,他沉聲道:“母親,咱們這麽多年的謀劃,定然會成功的。”
老王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起身和寧宇朝著外麵走去。
禾曦接到消息的時候,隻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管家見她麵色不善,隻以為她是在擔心寧奕,便安撫道:“姐莫慌,王爺也隻不過是例行公事,想來不出半個月便可回來了,且王爺這般在意姐,定然在姐臨產前回府,姐隻要好生歇息便是了。”
禾曦擺了擺手,問道:“王爺可是回府了?”
管家搖頭道:“還未曾回府,此次雖隻是去錫州,但是畢竟那是大曆的地界,陛下安排了秦太尉手下的兵馬司調派了一部分人手給王爺,想來王爺是去挑選人手了,或許黑能回來。”
誰知道,禾曦還未等到寧奕回來,便見到了西太後身邊的李仁。
李仁見她皮笑肉不笑的道:“穆姐,老王妃從南邊帶進來一些上好的蠶絲麵料,太後娘娘看著極好,便賞了幾匹下去,又想到您還有幾個月便生產了,這桑蠶絲的麵料若是給孩子裁製幾件衣,想著也是極好的,隻不過樣式需要姐親去挑選。”
禾曦隻是坐著,好像並沒有聽見李仁的話一般,隻是端坐著,沉默以對,然而思緒卻在飛速的運轉中,她總覺得事情有些奇怪,互市出了問題,雖派遣寧奕前去,本就有些題大做,而且事出緊急,現如今西太後又召她入宮,幾乎不用細想,禾曦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李仁見她久久未回,便有些急促,但是現如今攝政王還未離京,隻得耐著性子道:“太後娘娘還在宮裏等著穆姐呢,姐隨著奴才走一遭?”
禾曦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後娘娘她老人家還真的是關心臣子,隻不過想來李公公也知道,我這些日子身子不適,怕是不能遂了太後娘娘的心願了,至於這麵料,若是太後娘娘賞賜,便是恩典,若是不賞,我也不會怨懟,王爺自然也是。”
李仁麵色難看,從來都知道攝政王府的這位被攝政王寵的無法無,卻不想竟公然違逆太後娘娘的旨意,難道攝政王當真有了逆反的心不成?
但是無論他是否要反,現如今也都由不得他了。
李仁眼眸中寒光微閃,對著一旁的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侍從對著身後擺了擺手,便有幾名孔武有力的嬤嬤上前來勸道:“穆姐,這女人懷孕,到了後期,總是會有些疲累的,但是也需要常常走動,若是總是這般窩在府裏,怕是最後生產的時候要遭罪的。”
如意見狀上前,擋在了禾曦的麵前隨即嗬斥道:“大膽的奴才,粗手笨腳的,若是傷著了我們姐,看你們如何和我們王爺交代,李公公,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來攝政王府光明正大的綁人不成?”
李仁麵色難看,他恨的牙齒直癢癢,正想著如何應對,便見到禾曦站起身來,道:“好,我隨你們走。”
如意情急,顧不得許多,低聲道:“姐——”
禾曦示意她噤聲,隨即用兩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安心,我心中自然有數。”
是的,她是想通了,這是寧奕故意的,這攝政王府是什麽地方?李仁能帶著人大搖大擺的進來卻無人阻止,加之從來兢兢業業的管家,此刻也沒了蹤影,便明其實今的一切,都是寧奕事先安排好的。
他知道西太後要召她進宮,可是進宮又是為了什麽呢?
忽然她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笑容,真嬌俏,帶著少女的嬌羞,江憐兒,對,必然是因為江憐兒。
諸多紛亂的思緒在頭腦中交纏不休,她微微的搖頭,讓如意服侍著自己簡單的更了衣,便順從的跟隨著李仁進了宮。
馬車一路上行的極快,但是卻十分的平穩,顯然是顧忌到禾曦的身子,馬車內墊上了厚實細密的毛氈,絲毫感覺不到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