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黃雀在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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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氏如何可依,眼前的蔣氏,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若是蔣氏能帶她走,她願意一輩子當牛做馬,服侍在蔣氏身邊。
但是蔣氏卻不想,確切的說,蔣氏一直在仔細的考慮趙彥成的話,他既然能找到錫州來,便說明他是做好了準備的,但是這計劃中,必然是沒有小蘭氏的,此時,多一個人便多一份風險,但是小蘭氏又知道了他們那麽多的事情,若是不帶著她,萬一她要是品格魚死網破便誰也沒有退路了。
小蘭氏還在苦苦哀求著,蔣氏看著她麵上的畏懼和求饒,忽然想起了另外的一個女子,那人同樣遭受過小蘭氏遭受過的痛楚,但是她的報複卻是將整個蘭氏一族都送了出去。
她不能再犯下那樣的錯誤,她的手在小蘭氏看不見的地方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又緩緩的舒展開來,最後她柔聲道:“好,隻不過我現在還未想好,隻要我做了決定,定然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小蘭氏驚喜的抬頭,沒想到蔣氏竟然答應的如此的痛快,她心中感激不盡,俯下身去想對著蔣氏連連叩首,蔣氏生生的受了,因為她知道隻有她受了,小蘭氏才能安心。
將小蘭氏送回了床上,見她神色恬淡的睡去,蔣氏這才起身離開,此時院中的眾人已然都睡熟了,白日裏的勞作,讓每個人都精疲力竭,沒有多少時間去想別的。
平日裏蔣氏也是,但是今日的蔣氏卻睡意全無,一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她心中便好像撞進了一隻小鹿一樣,慌亂卻也抑製不住的雀躍。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忽然見到前方哨崗處站著一人,蔣氏神色大變,轉身便想離開,但是卻已經來不及了,那人已經注意到了她。
“你想去哪裏?”說話的人,口吃有些不清楚,顯然是飲了酒,他一雙眸子垂涎的在蔣氏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才笑眯眯的道:“這麽晚了,你不是來尋我的吧——”
蔣氏臉色慘白著,背脊挺得筆直的道:“隻是夜裏睡不著,我要回去了——對不起——”
她腳下加快了步伐,誰知才走了兩步,手臂便被人一把捉住了,蔣氏甚至能聞見男人身上濃重的酒氣,她不自覺的蹙眉屏住了呼吸。
那男人湊近了些許,輕聲道:“別不好意思,若是寂寞了,我可以陪著你,夜裏無人,咱們無需這樣遮掩——”
說著,手竟然慢慢順著蔣氏的衣襟向上,一把握住了蔣氏的纖腰。
蔣氏渾身止不住的戰栗,她深吸一氣,柔聲道:“今天不行,我那兒媳病了,我隻是得空出門,若是被發現了——”
手下柔軟的觸感已經讓身後的男人失去了理智,他呢喃的湊近道:“不會的,再說那也不是你的兒媳,今夜咱們不管她們,明天我跟那邊的人打聲招呼,你的活不用做了,行不行?”
說著便拉扯著蔣氏朝著一旁的灌木叢走去,蔣氏心中大驚,腦中閃過一幕幕不堪的畫麵來,最開始,是因為蘭博病了,蘭之禮便讓她想辦法去弄些藥回來。
卻不想被這個禽獸盯上了,幾次三番,終於讓他得了手,她不是沒掙紮過,沒哭訴過,但是她還記得,蘭之禮那近乎絕情的神色,他聽聞隻是淡淡的道:“博兒是蘭氏獨子,若是他有個萬一,蘭氏便再無東山再起的希望,你可知道?”
蔣氏如何不知道,但是越是知道,心中愈發的惱恨,原來男人都是這樣涼薄,她滿心無奈,隻能一次次的用身體去換取一點點的便利和殊遇。
漸漸的,她覺得自己的身心都變得麻木了,就好像她感覺不到身下粗糲的地麵,也感覺不到眼前男人的粗魯。
她隻看得見明朗的夜空和璀璨的星子,她忽然想起了趙彥成,心裏好像湧起了一陣暖流,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男子發泄了獸欲後,神色頹靡的好像是安逸的牲畜,讓人惡心。
蔣氏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襟,那男人趁著空檔,又在蔣氏身上抓了一把,隨即笑道:“呸,還曾經是丞相呢,要不然我去跟郭大人說,將你給了我,咱們每天快活——”
說著又要湊上來,蔣氏卻倉皇的轉頭問道:“你說什麽?”
那男子以為蔣氏是歡喜,得意的道:“其實我都想好了,反正你們在這裏,也再無出頭之日,原來也並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隻要我提了,郭大人定然會同意的。”
蔣氏下意識的搖頭,那男人以為蔣氏不願意,臉色便沉了下來,不滿的道:“怎麽,老子願意娶你進門,你還不願意?你在這整日受著苦役,也隻是那個蘭之禮的妾室,有什麽好的,還不如跟老子回去。還是說你隻是怕?你放心,他可不是當朝的丞相了,大不了現在我就去找郭大人,你也不用回去了,省得還要受那個潑婦白眼——”
說著當真要起身,往指揮史的府上去,蔣氏忙拉住了他道:“不行,現在還不行,此事——此事我們應該好生商議一下,現在——現在城中那麽多事情,在用這點小事去勞煩郭大人,我擔心——擔心他斥責你,我們還是好好商議一下。”
蔣氏本想安撫住了那男人,誰知道那男人雖然好色,但是一把年紀還沒有討到老婆,見蔣氏這樣,是真心喜歡的,現如今見她又這般為了自己著想,心中越發的憐惜起她來。
他神色堅定地安撫蔣氏道:“你放心,這麽多年了,我了解郭大人,你若是怕,便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再說不是還有尚書大人麽,郭大人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求尚書大人——”
說著便歡喜的轉身,然而才走了幾步,便覺得腰間一痛,他低下頭,隻見到寸長的鋼刀從後腰直刺穿他的腹部。
這刀,他認識的,分明是他方才與蔣氏歡好時,放在地上的。
他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隻見到刀的另一端,站著蔣氏,她神色中哪裏還有方才的脆弱,滿是冷漠和恨意。
那男人似乎有些不解,然而還未等到他問出口,蔣氏手裏的刀狠狠的往前一送,那男人悶哼一聲,身子失去支撐了一般,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蔣氏站在原地,這才回過神來,她的手不斷的顫抖著,有血的溫熱在一點點的喚醒著她的理智,她不會讓他將他們之間的事情說出去的,若是他沒來錫州,或許跟著他總比跟著蘭氏那幫人好許多,但是他來了,他還承諾要帶她走,她如何能讓這個人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自己手上的血液一點一點的擦幹,隨即將那人拖至旁邊的灌木旁。
但是這樣還不夠,他的死很快便會被人發現,若是有心去查,他們的關係也很快會被人暴露。
蔣氏的思緒飛快的旋轉著,忽然她想起一個人來,心中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般,快步的朝著家裏走去。
小蘭氏的屋子亮著微弱的燭火,蔣氏推門而入,蠟燭幾乎要燃盡了,徒留下一灘殷紅的燭淚,好像是凝固的鮮血,小蘭氏服了藥物,睡的正沉。
蔣氏起身先將小蘭氏的衣物收拾好,放在包裹裏,隨即推了推正在睡夢中的小蘭氏,輕聲喚到:“孩子——孩子——”
小蘭氏悠悠轉醒,睜開眼睛便看見了蔣氏手中正拿著包裹,小蘭氏吃了一驚道:“婆母——”
蔣氏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即低聲道:“來不及解釋了,咱們今晚便走,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你跟我離開——”
小蘭氏心中疑惑,事情竟然這般緊急,但是更多的,是滿心的歡喜和興奮,她馬上就要逃離蘭博了,逃離這個地域一樣的地方。
根本來不及思考蔣氏的話,她就強撐著身子和蔣氏一同悄悄地出了門,直到到了方才蔣氏遇見那男人的地方,蔣氏才止住了腳步。
小蘭氏不住的咳喘著:“婆母——人呢?接咱們的人呢?”
蔣氏伸出手遙遙的指著一處不起眼的暗處道:“人在那裏呢——”
夜色下,蔣氏指的地方又隱在陰影下,根本看不真切,小蘭氏忙不迭的上前兩步,想看清楚來人到底是誰,卻突然感覺到有人從後麵用力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嚇得掙紮著,雙手不斷的揮舞著,想將那人的手撥開,但是奈何她是病了的人,氣血虛浮,根本用不上半分的力氣。
蔣氏的神色狠厲中帶著決絕,終於,一下,兩下,三下。
懷裏的人掙紮的力氣越發的小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小蘭氏的手便無力的垂了下來,沒了氣息。
蔣氏將她的屍體和那男人的屍體放在了一起,又將小蘭氏的衣襟解開,從那男人的傷口處擦了一些血漬擦在小蘭氏的手上,又把刀放在小蘭氏的手中。
做好了這一切,蔣氏才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回到了小蘭氏的房間裏,天色還陰沉沉,她看著桌上的剪刀,狠了狠心,一把刺進了自己的腹中,但是她控製著力道,並未傷及內髒,隨即她將剪刀扔在一旁,用手捂著受傷的腹部,那男人的血和她的血早就混成了一片,看不出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