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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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宮殿依舊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無一處不彰顯著天家雍容的氣派。

    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抬腳,拾階而上,養心殿內,漢白玉石鋪砌的地麵上,倒映出紅衣男子不羈的風姿。

    “七弟守在南疆偏遠之地已然十年,當真是辛苦七弟了,父皇臨終前,叮囑朕必然要好好照顧七弟,索性就調任七弟回京,我們兄弟二人也好相聚一番。”上首傳來一陣明朗的笑聲,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蕩,但卻沒有一絲柔情,盡是疏離。

    拓跋玥仰頭望向上首說話之人,邪魅的眸子漾起笑意,俯身行禮,遂笑著說道:“皇兄就不要誆騙臣弟了,父皇將我扔在南疆十年不管不問,又怎會在臨終時想起我。若說皇兄顧念手足親情,臣弟才是真的相信。”

    拓跋琛眸光漸深,銳利的目光探尋的看向拓跋玥,見到拓跋玥笑容坦蕩,心中安定了半分,但是他生性多疑,又怎會輕易放下芥蒂。

    染著丹紅豆蔻的十指,撫上拓跋琛的手掌,蘭若嬌媚的聲音在殿內響起:“陛下,當真是思念七皇子,這才入京,車馬勞頓,就把七皇子召進宮,哪有你這樣做兄長的。”

    微微蹙起眉頭,拓跋玥看向蘭若,心中升起一股厭惡,那個清冷的身影又一次闖進自己心底,不知為何,自從回了京,那個身影就在心底揮之不去。

    “臣弟常年在南疆,這位難道是陛下的寵妃?”拓跋玥狀似疑惑的問道。

    蘭若嬌媚的笑容,刹那間僵在臉上,唇角抖動著,一旁的宮人強自鎮定的忍著笑意,這個七皇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南疆那等逼仄的角落呆的久了,連皇後娘娘的鳳冠宮服都不識得。

    拓跋琛臉色上也有些許的掛不住,掃視了一圈,兩側的宮人們都噤了聲,垂首做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生怕皇帝一個不悅,惹得禍事上身。

    本想發怒,但是最終還是蘭若笑著打斷了尷尬的局麵道:“七弟常年在南疆,不認識本宮也實屬正常。”

    能在皇帝麵前,自稱本宮之人,當屬鳳臨央宮的皇後了,拓跋玥似是恍然大悟的道:“還請皇後娘娘見諒,臣弟眼拙,竟未看出皇後娘娘的母儀之姿,見笑了。”

    一場召見,最終在拓跋玥這般“不識時務”的逢場作戲中不歡而散。

    未央宮內,蘭若狠狠的將那精美的雕花青瓷釉瓶摔在地上,脆響在殿內回蕩,巧兒對著一旁服侍的宮人稍了個眼色,那小宮女便白著臉色退了出去。

    巧兒輕手輕腳的走到了蘭若的身邊,小聲的勸道:“娘娘何苦發這麽大的火氣,那七皇子遠在南疆,無拘無束慣了,看著也是個沒有城府的人,今天娘娘也看見了,竟然連陛下的麵子都敢扶了去,這樣子的性格,總比深沉穩重的性子更好拿捏不是?”

    美眸中的恨意漸漸平息,看著地上的碎片,上好的瓷瓶,現在已然一文不值,狼狽的散落在地上,任由人踐踏。

    但心口鬱結始終難散,接過巧兒遞過來的熱茶,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觸感自舌尖流過全身,精神似乎都得到了熨帖。

    “就你知道怎麽安慰本宮,我隻是氣不過那人今天說的話,擺明了就是在嘲諷本宮的身份不配為後,他也是自小在宮中長大的,七歲才離京,說什麽看不出本宮的身份,根本就是裝糊塗。”蘭若惡狠狠的道。

    “或許這七皇子心中有怨氣也說不定,畢竟今日句句都是對先皇的不滿,到時候我們陛下賞他個閑散的王爺,手裏沒有實權,就不會這般飛揚跋扈了。”巧兒一雙巧手放在蘭若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仔細揉捏著。

    “說起陛下,今日封賞了妃嬪,可有聽說陛下今日宿在誰的宮裏?”揉了揉發酸的眼角,蘭若看著外麵有些的昏沉的天色,這春日漸晚,和煦的晚風,也有些惱人,讓人靜不下心來,沒由來的煩躁。

    “奴婢去內務府那邊打探過了,陛下今日去了許昭儀的冰泉宮。”巧兒答道。

    “這許晴兒是許尚書之女,陛下倒是應該去她宮中。”蘭若點了點頭,但是嘴上這樣說,心底還是一陣陣的發酸,唇角的弧度都顯得刻薄起來。

    宮外,此時正有一批宮裝婢女,由著內侍帶著進了宮門。一個個垂首快步而走,時不時的還有內侍太監催促:“你們可快著些,小主和主子們已經遷進了新的宮殿,等著你們服侍,這規矩早就有嬤嬤交給你們了,從此在宮中,你們可要當心,得罪了貴人,你們的賤命不要緊,可不要連累你們頭上的主子們,可知道了?”

    一連幾聲的稱是。

    合歡殿內,禾曦看著跪在自己下首的女子,神色冰冷的道:“醜兒呢?”

    秀女選秀,一旦被封為嬪位,會從宮外接進來小主們的隨侍丫鬟,進宮服侍,然現在跪在下首之人,根本就不是醜兒。

    “回小主的話,老爺說,醜兒容貌駭人,在宮中服侍小主多有不便,便叫如意替了來,醜兒已經把小姐的一應喜好都告訴奴婢了,還請小主放心。”如意回答的有條不紊,滴水不漏。

    如意口中的老爺,就是禾青,他哪裏做的了這樣的主,想必都是上麵的意思,不過這件事情到底是拓跋玥的意思還是蕭奈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幸好宮外有梁伯的照顧,醜兒她還不太擔憂。

    水潤的眸子在殿內環視,隻見到殿內擺設古樸陳舊,就連杯盞上都落了些許的塵埃,還真的應了那趙如雪的話,還真的算是一處淒冷的宮殿了。

    視線重新回到眼前的女子身上,淡淡的道:“既是父親安排的,那以後你便留在我身邊好了。”

    驚喜抬眸,禾曦到是驚了一下,這女子,明眸皓齒,就是膚色暗淡了些,但也是健康的小麥色,笑起來,眼睛彎成弦月,竟然人也跟著有些許的開心。

    送這樣姿色的宮女進宮,看來那人的目的也並非十分單純。

    殿外傳來一陣騷亂的響動,宮女們都聚在宮殿破敗的門前竊竊私語,時不時伸出素白的手筆畫一下,神色激動不已。

    “這是在做什麽?”禾曦也順著那些人目光看了過去,如意自地上爬起身,攙扶著禾曦道:“回小主的話,聽聞今日陛下要去冰泉宮許昭儀那,轎攆會路過前麵那處小徑,她們好奇就湊過來看看。”

    側臉撇了一下如意,嘴角的笑意不減,但聲音確是涼了下來:“你這初入宮,知道的事情倒是真的不少。”

    如意粲然一笑,竟然沒有一絲惶恐懼怕,不卑不亢的道:“奴婢為了服侍小主,自然消息要靈通些,尤其是陛下的行蹤,就算是奴婢使了點小手段去打聽,被別的娘娘知道了,也無傷大雅。”

    禾曦臉色到底是沉了下來,撫開如意的手,嗬斥道:“你倒是個十分有主意的,看來,這合歡殿,日後上下都要聽你的不成?”

    這話說的極重,如意方才還誌得意滿的臉色霎時褪為雪色。

    慌忙跪倒,連聲辯解道:“奴婢不敢,奴婢隻是……隻是……”嘴唇無力的囁嚅半晌,卻終究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自己奉了小姐之命,來禾曦跟前伺候,自家小姐被七皇子視為掌上明珠,而眼前人,不過是顆棋子,自己還是存了漫不經心的態度的。

    原以為是個容易拿捏的性子,哪知道麵前的人卻和自己想象中卻之甚遠。

    眼前女子,身上雖然還穿著在儲秀宮時秀女粉裳,墨發也簡單的用兩隻素色銀簪挽在腦後,但此時周身氣度,儼然已經是久居上位,雍容威儀,如意覺得呼吸都滯了幾分。

    “既然,你是那人派來的,自然要明白這誰是主子,若是有下次,我定不饒你,你說,是你這顆棋子容易替代,還是我容易替代?”聲音不大,隻有兩人能聽清,禾曦秀眉微挑起一個柔美的弧度,櫻唇輕啟,嗬氣如蘭。但如意卻如墜冰窟。

    方才聚在宮門口的眾人們,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有人怯怯回首望了望,隻見雕花梨木的殿門前,一站一跪兩人。

    以為是禾曦要立規矩,個個心虛的踱步過來,跪在了如意的身後,片刻的功夫,門前就跪了一片。

    禾曦也想著借著這個機會敲打眾人一番,卻不想還不等她說話,一個聒噪的聲音便自宮門外傳了進來。

    “妹妹當真是好大的威風,看看這滿院子的下人,可是因為這合歡殿住著不甚開心從而遷怒了旁人?”是趙如雪。

    此時的趙如雪已然換下了秀女的宮裝,換上了一襲月白色的織錦雲緞,上麵用數十種顏色不同,深淺交疊紗線繡著神色各異的彩蝶。微一走動,栩栩如生,宛若置身花叢,百蝶環繞。

    禾曦想起今日在儲秀宮,那嬤嬤說趙如雪善舞,禾曦心中了然,這趙如雪,怕也是看中了那條小徑。

    “妹妹不過是訓導一下宮中的下人,倒是讓趙姐姐見笑了。”禾曦盈盈一拜,禮數周全,卻叫趙如雪挑不出任何的錯處。

    見禾曦沒有與自己爭辯的意思,好像這一拳打在棉花上,趙如雪頗有些氣悶,還欲在找了由頭懲治一下禾曦,身邊的婢女綠珠卻輕輕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衫,壓著嗓子道:“小主,時辰差不多了,莫不要因為個下等的常在誤了大事。”

    趙如雪恍然回神,不知想起什麽,臉色竟有些嬌羞,禾曦眸光微閃,笑著說道:“觀姐姐神色,似是宮中還有事情要處理?如若這樣,妹妹就不留姐姐了。”

    趙如雪現在心思全然不在禾曦這,一心隻掛念著那個俊朗如玉的身姿,帶著綠珠快步離開了合歡殿,直往那小徑走去。

    沒了趙如雪在耳邊聒噪,整個院子倒是安靜不少,宮人們正跪在地上默默聽訓,禾曦環視一周,將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收進眼底,半晌說道:“我不管你們之前都在哪個宮殿服侍,或者嬤嬤交了什麽樣的規矩,但是在這合歡殿,謹言慎行的道理你們當知,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貴人們,我定然將你們打發了出去,可記下了?”

    “奴婢/奴才記下了!”眾人齊齊稱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