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病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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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曦回到合歡殿的時候,並未直接回到自己的寢殿,而是由著小宮女的攙扶去了如意的房間,如意此時已經躺在床上了,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已經換下去了,現在隻著了一件靛藍色的粗布中衣,雖然已經入夏了,但是身上還是蓋著厚厚的被子。

    見到禾曦過來,在一旁服侍的小宮女連忙起身行禮,又見到禾曦盯著那被子看,便解釋道:“方才有太醫過來看過了,說是著了涼,要發發汗,這體內的寒氣出來了,這病才好的快一些。”

    禾曦見她機靈,便忍不住的打量了幾眼,點了點頭,複又不放心的吩咐道:“太醫開的藥方都拿到了吧。”

    “回小主的話,都拿到了,奴婢們一定會精心照顧如意姐姐的,小主放心便是了。”小宮女畢恭畢敬的回到。

    “那便好,藥材什麽的盡量用好一點的,若是銀兩不夠,就從我的份例裏麵拿,知道麽?”禾曦一一囑咐了,周圍的宮人見到禾曦對待如意這般重視,照顧起來更加盡心盡力,不敢怠慢。

    這個時候,門外看門的小太監輕手輕腳的走到了門邊,對著禾曦輕聲道:“小主,陸太醫說奉了陛下的命令來給小主診腿疾的。”

    禾曦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我們便出去吧。”由著人攙扶到了廊下,便看見陸太醫並未進殿內,而是垂著手,靜候在一旁,神色恭敬。

    禾曦看著陸太醫鬢間隱隱的白發,一時間心中有些酸楚,若是父親尚在,或許也經常能和陸伯伯聊天吃酒,想到這裏,禾曦語氣便顯得有些親近起來:“陸太醫怎麽在雨裏站著,快進殿吧。”

    陸川有些疑惑的看著她,但是也並未說什麽,就由著宮婢引著進了合歡殿,合歡殿不布置得清雅宜人,桌上還放著禾曦之前隻抄了一般的經文,陸川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竟然是思悼的經文,他不動神色垂下眼眸。

    坐在案前,對著禾曦道:“方才在未央宮,臣不能仔細診治,但也知道小主有腿疾,臣先給小主把個脈吧。”

    禾曦乖巧的把手伸出來,放在了陸川的麵前,陸川闔眸仔細的探查了片刻,有看了看禾曦的掌心,他斟酌片刻道:“小主可能給臣看一下膝處?”

    諱疾忌醫的道理禾曦還是明白的,陸川也知道分寸,隔著衣料隻用手掌輕輕的觸碰了一下禾曦的膝蓋,便收回了手,奇道:“小主膝蓋曾受過很嚴重的傷?”

    禾曦點頭,輕聲道:“不小心墜馬傷了膝蓋,父親尋了名醫,醫治好了,隻是會有這小毛病,也並不礙事。吃些藥就好了。”

    陸川嘖嘖稱奇道:“這樣的病症我都沒有信心能醫治好,這位神醫當真是奇人,若是有幸能見一麵,此生便也無憾了。”禾曦掩著唇笑了起來,陸伯伯就是這樣,平生最大的愛好便是鑽研醫術。

    父親曾喚他醫癡,他開了一些藥方,囑咐道:“這副方子是用來清除小主體內的餘毒,小主體弱,萬不可掉以輕心,至於這服藥用來緩解小主的腿疾,切忌受寒著涼。”

    一一叮囑後,才離開了合歡殿,有小宮女送了陸川出去,回來的時候一臉喜色的道:“這陸太醫本就是陛下的禦用太醫,卻不想脾氣秉性這般的好,可不像是太醫院的其他太醫,得了哪個娘娘主子的喜愛,眼睛都要長到頭頂去了,一個個狗眼看人低。”

    禾曦知道必然是曾經哪個太醫得罪她了,於是忍不住的問道:“此話怎講?”

    那小宮女本就是抱怨一聲,卻不想禾曦好像是感興趣一般接了自己的話,忙不迭的跟著禾曦告狀道:“小主不知,之前小主病著的時候,奴婢曾經奉了如意姐姐的吩咐去太醫院拿藥,遇見了專門為皇後娘娘診斷的魏太醫,出言嘲諷我們合歡殿不說,給奴婢拿的藥都是破破爛爛的瓶子,不知道製好多久了,放在那藥效都不知道是不是好的,奴婢氣不過,與他理論了幾句,他還說皇後娘娘刺繡傷了手指,這藥若是奴婢真的想要,過幾日再來。真是氣死人了。”

    禾曦聽的認真,她蹙了蹙眉頭輕聲道:“魏太醫?哪個魏太醫?”

    那小宮女見到禾曦根本沒有捉住事情的重點,有些悶悶的道:“小主,能有哪個魏太醫,就是魏忠良嘍,現在滿宮上下,誰不知道皇後娘娘器重他,哈巴狗一樣的跟在皇後娘娘身後,看了就煩。”

    禾曦如墜冰窟,魏忠良,怎麽能是他呢?

    魏忠良這個名字禾曦再熟悉不過了,曾也是父親親信之一,自己進宮後,因著陸伯伯一直都是隸屬皇帝的太醫,父親便委托了魏忠良照顧自己。

    但是她是清楚蘭若的性子的,自己身邊的人,哪怕是無辜的太監宮女都被發落到了罪奴所中,跟何況當時的魏忠良,但是現在魏忠良能平安無事,甚至能平步青雲,看來這個其中的隱情必然不簡單。

    見到禾曦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那小宮女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小心翼翼的收斂的神色,現在如意姐姐病了,下麵的人不清楚小主的喜好,也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情,得罪了小主。

    “小主,可是累了?還是睡一會吧,奴婢守著您?”那小宮女小心的攙扶著禾曦到了軟塌上,禾曦也覺得身子一陣乏累,她點了點頭,也不再糾結魏忠良的事情,這件事情她要慢慢的查,總之這筆賬,她要一點一滴的都要算清楚。

    傍晚的時候,禾曦被宮女叫起,勉強的吃了一點溫軟的銀耳蓮子粥,又昏沉沉的睡下了,晚間的時候,禾曦竟然發起了熱來,隻覺得自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起來,有清涼的水在自己的唇邊,喉嚨似是火灼一般的疼痛。

    她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卻沒有一絲力氣,隻覺得是個男人,這宮裏的男人除了拓跋琛還能有誰。

    拓跋琛——

    她不要,她不要拓跋琛碰她,如意不在,藥在首飾盒中,怎麽辦,怎麽辦,她想要掙紮,但是手臂四肢根本不聽使喚,她心中焦急,一滴清淚便滑落了出來。

    俊朗的麵容,看見那一滴清淚的時候,明顯怔了一下,眉心的那點殷紅都被緊緊皺起,她是做噩夢了麽?

    “不要——不要——走開——”聲音淡弱蚊蠅,拓跋玥要仔細將耳朵湊近了才能聽清禾曦的話。

    卻不想,自己一湊近,禾曦呼吸越發的急促,似乎更想掙紮了,拓跋琛好像是明白過來了什麽,他低聲柔柔的道:“禾曦,是我,是我,別怕,是我。”

    有些低沉沙啞的聲線,竟然帶著絲絲的柔情,好似再哄著玩鬧的孩子一般,迷蒙中的禾曦似乎聽見了拓跋玥的聲音,不是拓跋琛,是他,是他。

    心底湧出巨大的歡喜來,她毫無意識的往著拓跋玥的懷中靠去,俊美邪肆的紅衣身影一僵,禾曦卻毫不自知,直覺的他身上的味道讓她安心。

    片刻的功夫就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臉色因為發熱的原因帶著酡紅,卻顯得越發的嬌媚。

    高遠站在一旁,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好像是個局外人一般,酸澀中帶著一絲心疼。

    那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麽,讓她在睡夢中,都如此戒備。拓跋玥將禾曦輕輕的放在一邊的軟枕上,剛要抽離,衣袖卻被禾曦緊緊的拉住了,她似乎有些不安,隻是緊緊的拉著,似乎這衣袖就是自己救命的稻草一般。

    不要走,阿娘,父親,哥哥,不要走,不要留下錦兒一個人,錦兒好冷啊,求求你們都不要丟下錦兒,錦兒再也不會不聽父親的話了,父親說這人不好,錦兒不愛了,也不嫁了,隻要你們回來,好不好——

    “好,我不走,你安心睡,有我呢。”拓跋玥轉身坐在了床邊,任由禾曦拉著自己。

    本來今日白天自己看見禾曦好似腿疾複發,雖然高遠已經拜托自己帶了藥,但是終究是有些不安心。

    回到賢王府的時候,見到高遠,便把事情同高遠說了,卻不想高遠一聽見禾曦今日在雨中跪了,便催著自己進宮,必然要親自給禾曦診斷。

    這他們才悄悄的進了宮,卻不想正巧遇見禾曦發了熱。身旁的小宮女一時照顧不周,高遠用藥迷暈了宮殿內守夜的宮人,這才有現在的這一幕。

    “禾曦小姐的病症來的突然,不過好在她已經服用了我給她配好的藥,加之,太醫應該也開了藥方,正對此症。也不算十分的嚴重,明日,我要給在進宮針灸一下,或者殿下想辦法把禾曦小姐帶出宮去。”高遠收回了禾曦把脈的手指,沉聲道。

    “不能今日行針麽?你可知道這個條件有多難達成?”拓跋玥沉聲說道。

    高遠並不看拓跋玥的神色,隻是低頭整理著自己的隨身藥箱,言簡意賅的道:“不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