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章: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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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路。”

    那護衛忙爬起來,“您請,您請。”

    雲樹向黃明仁道:“你留在這裏。”

    “那祖宗小心點。我在這兒等祖宗。雲奇你小心點照顧祖宗。”

    雲奇覺得他太煩人了,好像就他會照顧爺似的。

    雲樹由那護衛帶著往院中走,剛過第一道門沒多遠,迎麵遇到個鐵青臉的帶刀護衛。似乎是身份更高一級,威嚴也重了起來,那帶路的護衛直接被瞪的抬不起頭,解釋的話都有些結巴。

    雲樹也懶得廢話,直接拿出玉牌。這回帶路的換成了那個鐵青臉的護衛。又換了兩個帶路人,雲樹終於來到完顏滄月宴客的院子。

    亮過玉牌後,雲樹立在了門檻外,“你們王爺在宴請誰?”

    那領路護衛和看門護衛都閉嘴低頭,一句話不多說。

    怕雲奇看到什麽不該看的,牽連他的性命,雲樹將他留在門口,自己進去了。

    大廳裏弦樂聲聲,美人嬌笑。雲樹人尚在庭院中就順從直覺的指引,在那一叢一叢如雜草一般簇擁著的人中看見了完顏滄月。他正左擁右抱著兩個袒胸露背的美人兒,背後還掛著一個在給他喂酒。雖然冷著臉,唇角卻掛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也不往前走了,披著那慘淡的月色,就站在院中,冷著眼,靜靜的看著完顏滄月。她在想: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快活。修儀讓她體會過,那時她很喜歡,喜歡懷中的修儀。那,現在,他也是喜歡的吧。

    雲樹還沒有從回憶裏回過神,敏銳的完顏滄月已經察覺院中的人,待看清是她後,忙推開懷中的鶯鶯燕燕,將那幾個貴客交給趙拓招呼,疾步趕到庭中。沒有開口問她怎麽來了,而是抓住她的手臂就往旁邊的院子拉。

    雲樹忍著他身上的味道帶給她的不適,跟上他的步子。到了側院就再也忍不住,甩開他的手又開始嘔吐。

    “眉兒,你……”

    雲樹衝身後的他擺擺手,讓他不要過來。

    她剛才吐完,隻喝了一杯水就匆匆過來,這會兒將那兩口水吐出來,再沒東西可吐。可是被完顏滄月身上濃鬱的脂粉氣與酒氣刺激的她仍然幹嘔,把膽水都給吐出來了。

    完顏滄月讓人去叫大夫。

    喘過一口氣的雲樹說不用,讓他站的遠一點。

    完顏滄月擰著眉頭道:“眉兒,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回來。”

    喚小丫頭伺候著,完顏滄月大步流星去了另一個院子。

    半柱香後,完顏滄月再出現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就連頭發都濕漉漉的披著。看到雲樹,他有些愣住。她正坐在榻上吃點心,看樣子像是餓了好久。

    “眉兒,你慢點吃。還想吃什麽,我讓他們送來。”

    吐完她就覺得很餓,怕餓壞了肚裏的小家夥,隻好拿點心填填肚子。雲樹喝了口茶,從懷裏掏出那玉牌,像個頑皮孩子似的在兩個小丫頭麵前晃晃,然後擺擺手示意她們出去。那小丫頭看看完顏滄月,完顏滄月點了下頭,那兩個小丫頭才退出去。

    “眉兒,你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完顏滄月在雲樹身邊坐下。他有些不敢想現在的雲樹

    會主動來看他。

    雲樹晃著那玉牌,笑道:“在遇到你之前,我還以為它多好使呢,遇見你就不好使了……”

    “在我麵前,你說什麽是什麽,還管它做什麽?”雲樹的笑讓完顏滄月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

    “記得我的那個雲字紋的玉佩嗎?”

    “嗯,記得。還吃嗎?”完顏滄月捏起一塊點心,遞到她唇邊。

    雲樹趁著他的手,咬了一口。完顏滄月麵上的笑意更盛了。

    “我把它給趙琰了。”雲樹說的平淡。

    完顏滄月知道雲樹的那枚玉佩意味著什麽,更知道雲樹一直以來是怎麽被師父教導的。他愈加溫柔道:“以後我給你拿回來。”

    “不知道雲爺的萬貫家產被趙琰折騰的還剩幾兩銀子。”

    “眉兒需要銀子嗎?”

    雲樹沒有接他的話。

    “我今天見了二十年後的你……”

    雲樹正要再咬一口點心,那點心卻被完顏滄月捏了個碎。雲樹毫不介意的莞爾一笑,接著道:“他就坐在我麵前,用流氓一樣的目光盯著我。”

    雲樹給自己倒了杯水。

    “我安葬修儀的時候他在邊上看,我安葬維翰哥哥的時候,也叫他給遇上。”

    雲樹放下杯子,盯著完顏滄月的眼睛,“你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完顏滄月禁不住握住雲樹的手。“眉兒,你留在我府裏,不要再出去了。我們先成親好不好?我答應你的聘禮,以後一定給你補上!”

    “原來他是那樣的人啊。”一個能讓宏哥哥生出畏意的父親。

    完顏澈是天生的王者,他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要得到的。就像真國的王位,就像趙國的天下。上次差點被宋均弄死,可是堯關一破,他仍然是第一個衝進關內的。為了威懾趙國人投降,他不惜默許三兒子屠城。為了他心中的天下,他不惜架空他最喜歡的兒子,任他在堯關自生自滅……隻因為他看上了,他想要。

    完顏滄月太懂他那個父親了。他的脾性就是血脈裏的傳承,加上自幼受他那個父親的影響太深。隻有對雲樹,他才會一再亂了方寸。

    當初被眾兄弟欺負,遠走趙國,甚至不久前被他父親架空,他都沒有怨恨過。弱肉強食,向來如此,他一直都很清楚。可是現在,他第一次對他的父親生出了怨恨。

    除了怨恨,他心底還有一絲不願承認的懼意,懼怕他父親對雲樹的執念。他那個父親已經搶走了他母親所有的愛,現在又看上了眉兒,想要搶走她……那攀升的細細密密的恨意,讓他的手都禁不住有些抖。

    雲樹沒有看完顏滄月的麵色,而是抬起細白的手指,捏了捏他猶滴水的發梢,起身抽來一條帕子給他擦幹頭發,動作熟練之極。

    被扯動頭發的完顏滄月回過神,扭著頭想好好看她,卻被雲樹給“蠻橫”的將頭給扭轉過去,口中嗔怪道:“別動。”

    “你都給誰擦過頭發?”完顏滄月聲音沉重。

    雲樹笑得很輕鬆,“給,這些年我愛的男人啊。”

    完顏滄月的沉默讓空氣冷凝。

    雲樹一點不在意

    ,她將凝凍的空氣重新攪動起來。擦過頭發,將帕子一丟,就直接將完顏滄月撈到懷裏,就如他剛才抱美人兒一般的姿態。雲樹望著他的眉眼,壞笑著,用指腹摩畫他的眉。

    完顏滄月麵頰有些抽搐的任她摩畫。

    “我看你剛才挺喜歡的……”雲樹微微含著笑道。

    “眉兒,我……”他摩畫著別人的眉,想的卻全是她。他沒能說出來,雲樹打斷了他的話。

    “其實,我也很喜歡這樣抱著美人兒。”雲樹像是想起了愉快的事,笑意又盛,“隻是修儀總愛打翻醋壇子,我隻能抱他一個,”頓了頓,“我也隻愛他一個。”雲樹說著笑得愈發燦爛,手指畫過完顏滄月的鼻梁,在他唇上流連。

    “選一個吧。”

    完顏滄月的心滿是沉重。“選,什麽?”

    雲樹輕輕揉著他嘴唇,“選啊……要我吻你嗎?”

    “吻我”兩個字被吐出來,牽連的他髒腑都有些疼。

    雲樹停下了指腹的摩畫,盯著他的眸子,看得眼眶微熱。

    “你舍得?”舍得你心心念念的天下?

    “眉兒……”完顏滄月抱著雲樹禁不住滾出了眼淚。因為輕易就能勾起他心緒的雲樹,這段日子,他的眼淚有些多。

    雲樹抱著他,深吸一口氣。

    “哭什麽?你是我的宏哥哥,你想要,我幫你就是。我又不愛誰,懷中的人是誰,又有什麽關係?我隻要抓住趙琰,剝皮抽筋!”

    “眉兒,眉兒……我不要,不要了。”完顏滄月狠狠抱著她。

    “真不要了嗎?”雲樹抱著他的手禁不住用力一分。

    “不要了,不要了!”完顏滄月閉著眼睛道。

    雲樹將他從身上抽開,扯起他的衣袖,給他擦去淚水。

    “我覺得,這眼淚若是在雨眠臉上,倒比在你臉上好看。哭的不好看,就不要學人家流眼淚。”

    雲樹的語氣似嗔似怪,完顏滄月心中卻冷的結滿了冰霜。

    “眉兒~我不要了。”完顏滄月努力忽略掉她都說些什麽,重新抱住她。

    “好。不要了。”

    “眉兒……”

    “嗯?”

    “吻我~”

    雲樹盯著他鴉色的長睫沒有動,完顏滄月閉著眼睛靜靜的等著她。

    靜默一會兒,雲樹道:“你聽,有人來了。”

    低微的嘈雜聲,一般人都聽不到,但這兩個都是練過的。

    完顏滄月的長睫抽搐一般顫了一下。而後他抓住雲樹的手,將它貼到他狂跳的心口。

    “我選眉兒。”

    做這一切,他始終沒有睜開了眼睛。仿佛不睜開眼睛就不會想到他放棄了什麽。

    透過單薄的衣衫,雲樹敏銳的摸到那個凸起的刀疤,是師父留給他的。

    “還疼嗎?”

    “不疼。”

    雲樹輕柔的撫著那疤痕。

    “師父不是故意的。他的心太疼了,疼的有些瘋魔了,不要怪他。師父一直都是最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