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旅館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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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峰躺上床時,大床明顯往他那邊傾斜了一點,睡夢中的陸遙可能感覺到了,身體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平穩的呼吸。
路君峰知道她是真的睡著了,沒有故意假寐以緩解兩人之間的尷尬,她是真睡還是假睡,她是清醒著還是迷糊著,從她的氣息中他便能知道。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們同床而眠,一張床,一條被子,一個枕頭,她甚至會在半夜裏因為冷而朝他靠近……
那些過去,在這間狹小昏暗散發著一股子黴味的小旅館裏,像一條陰冷邪惡的毒蛇,一絲一縷,一寸一挪,不知不覺間緊緊纏繞上他的心,並張開嘴向他挑釁的吐著猩紅的芯子。
沒有嚴絲合縫拉上的窗簾處透進的蒼白月光,在她側著的身軀上仿佛鍍上了一層柔軟的光暈,看在他眼裏,竟然迷幻得讓人不敢相信她是一個真實的人。
而這個讓他從少年時代就開始朝思暮想了十幾年的人,此刻正躺在自己的身邊,他一抬手就能輕而易舉的觸碰到她的後背。
陸遙入睡快,但其實睡起覺來並不安穩,幾年前是因為她噩夢纏身,而後來在馬賽馬拉則是因為工作的原因,讓她在睡夢中也隨時保持了一定的警覺性。
在陸遙感覺到自己後脖頸處有溫熱的氣息吹拂時,她腦袋裏的第一反應是營地裏闖進了某種動物!而這種認知讓她身體的反射弧迅速作出了下意識的行動,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出了手!
然而當她動作利落的一個翻身上馬,將某隻“動物”的腰身夾緊在自己雙腿之下,雙手將其“前爪”高舉過頭固定,自己的上半個身軀幾乎和“動物”的身體緊密貼合在一起……
待看清被自己一招製勝的某隻動物的臉,陸遙真希望當初被一腳踹在“腹腔的左上方,於左季肋區胃底與膈之間”,所謂脾髒這個器官,口吐鮮血不止的人是自己!
事情剛發生的一刹那,兩人都還沉浸在各自的震驚中無法恢複過來,所以兩人均不動聲色的僵持了幾秒這幅令人遐想爾爾的畫麵。
而當陸遙打算先放了路君峰,然後向其解釋一番自己剛才一係列行為的原因時,就在他們一牆之隔的另一間房間內,斷斷續續的傳來某種讓人頗為……臉紅心跳的聲音……
女人隱忍愉悅的嬌哼聲,男人粗重享受的喘息聲,還有床板在外力碰撞下扭動發出的律動感十足的“咯吱”聲……對於一個簡易的紅燈街的招待所來說,這些聲音就像是兩間房之間根本沒這堵牆似的傳入了兩人的耳中。
而這些聲音組合在一起,仿佛在眼前展開了一副清晰完整香豔無比的有聲畫麵。
陸遙:“……”
路君峰:“……”
“我早說不該住這裏……”陸遙在這種尷尬到想要自己捅死自己的境地中率先做出了反應,她放開之前箍住路君峰的手,慢慢的坐直身子。
在她突然意識到這種姿勢比起之前更為曖昧時,還沒等她將一條腿從他身上抬起,她便感覺自己天旋地轉了一陣,然後她就變成了一隻無力反抗的“動物”,被人強勢壓在了身下。
陸遙在經曆過上一次的“交戰”後,已基本掌握了這位路醫生的尿性,於是她直視他的眼睛,口氣中略帶著點同情道:“路醫生不會是……有反應了吧?”
路君峰的身子抖了一下。
“難道路醫生平時不看這種……小電影?隔壁這種水準可是連開拍前的彩排都不夠格呐!依我看,你真的有必要和你那位膚白貌美身材玲瓏的小女朋友,好好研究一下某國具有指導借鑒意義的優秀動作片。要是你們沒有經驗,我倒是可以推薦幾部經典的。”
路君峰的手掌撐在她頭兩側,高大的身軀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的勢力範圍中,然後好整以暇的盯著她不羞不臊的臉,虛心求教道:“好啊,那就推薦幾部吧。”
正打算欣賞路醫生大紅臉的陸遙,被他這句話雷得忘了往下該怎麽編,還衝口而出了一句“不要臉!”
“不要臉?你知道什麽是不要臉嗎?”路君峰的嘴角勾了勾,耐人尋味的眼神在陸遙上下起伏的胸口和她纖細的腰身處巡視了一圈,這副神情與他平日裏一派正人君子的形象相去甚遠,要不是陸遙了解這個人,恐怕得把他歸類於慣於在情場上撩騷撩閑的老手。
“路大醫生,你不會還是個……雛兒吧?”
路君峰:“……”
陸遙使出殺手鐧,一招就ko了路君峰。
想刺激她?也不想想她這幾年在眾多口味甚重的老外堆裏是怎麽廝殺下來的!
路君峰在她的挑釁下,終於決定不再向她展示什麽是真正的“不要臉”。
他翻身躺在她身邊,卻沒有刻意挪開位置,所以兩人的身體此刻靠得很近,陸遙的頭發甚至有很大一部分被他壓在了身下。
陸遙其實很想說一句:“你壓著我頭發了。”可是她忍住了,直覺告訴她這句話並不適合在當下這種狀況下說。
而隔壁的聲音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停下了,陸遙聽到隔壁衛浴間傳來的水聲,困倦得隻想沉沉的睡去,管他身邊是路君峰還是什麽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阿遙……”可是路君峰並不打算放過她,他清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陸遙在腦袋放空的狀態下難得不帶戒備的“嗯”了一聲。
“如果,我們能回到十年前,我不曾離開過你,你也從沒有遠走他鄉,我們現在是不是也會像這樣躺在一張大床上,身體挨著身體。我對你說‘阿遙,快睡吧,都這麽晚了’,你卻說‘我先去看看孩子睡了沒有,你先睡吧,明天還有手術呢’。”
路君峰像是在講一個故事,還是個平淡無奇到很適合作為睡前講的故事,可是在陸遙看不到的眼睛裏,卻有濃重到怎樣都化不開的深深的眷戀和向往。
陸遙難得沒有對路君峰這個尷尬的故事斥以諷刺,而是幽幽的說道:“難道不應該是‘阿遙,你怎麽已經睡了?你明天一早不是要作報告嗎?報告寫完了嗎,ppt改好了嗎?’而我則把頭蒙進被子裏,手指著床頭櫃上的筆記本電腦委屈道‘可是我好累好困啊,阿峰,你幫我寫好不好,你就算閉著眼睛寫也比我寫得好,求求你嘛’……”
兩人都無聲的笑了。
路君峰曾經得到過陸遙的全部,可是那一年,他飛也似的逃離她,直到後來他才發覺,今生早已以她畫地為牢。
陸遙在馬賽馬拉營地長年累月的工作中養成了非常苛刻的生物鍾,可是她一醒來就發現身邊的位置空了,看來路醫生的生物鍾也不是省油的燈。
陸遙像隻無尾之熊,懶洋洋的爬起來。
“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路君峰洗漱完從衛浴間出來,看到陸遙頂著一頭亂哄哄的雜毛盤腿坐在床沿,眉梢邊籠罩著散不開的倦意,她這樣一副純良無害卸去一身芒刺的樣子,好似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出現在他身邊的每一個清晨。
陸遙邊看手表邊打了個哈欠道:“你不是七點半上班嗎?”
她還記得他說過自己七點半就得到單位做準備。
“嗯,還有時間回去換身衣服。”他下意識的避開她的視線,因為他所有的“癡心”都藏在了自己一雙眼睛裏。
陸遙聽了他的話,眼睛在自己和路君峰身上溜了一圈,兩人除了襯衫有些皺巴巴外,她自認為形象還不算太落魄,哪像路醫生從小就是個潔癖晚癌重症患者,還是個絕對無藥可治的。
簡單洗漱過後,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
路君峰的腳剛沾到一樓的地板,陸遙突然大聲說道:“一會兒你趕緊去上班吧,別遲到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還沒等路君峰回話,陸遙三步並作兩步的竄到了櫃台前,衝著櫃台裏正喝著豆漿的那人說道:“老板,退房!”
紅燈街招待所前台發型炫酷的大叔,抬起眼皮打量著眼前的人,嚴重睡眠不足的水泡眼上眼皮厚得像是兩盞燈籠,“交押金了嗎?”
陸遙搖頭。
“押身份證了嗎?”
還是搖頭。
但她解釋道:“我沒交押金更沒出示證件,難道不是更該好好檢查檢查?”
“檢查?”
“沒錯,檢查我有沒有拿走房間裏的東西!”
大叔一雙燈籠水泡眼向上翻滾一周半,再配合上嘴角邊那片吊垂肉的抖動,完美生動的向陸遙詮釋了怎麽用臉部表情罵人“有病”。
路君峰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徑直走到櫃台前伸手自然的攬在她肩膀上,口氣埋怨道:“還走不走?一會兒我上班真該遲到了,要是單位罰我獎金,月底還怎麽給你買你喜歡的那個包?”
陸遙被路君峰半推半攬的往外走,邊走還邊頻頻回頭,嘴裏嬌嗔著:“你之前不是說不給我買嘛……”
兩人走出一段路後,路君峰才說:“怎麽樣,出氣了?”
終於從“買春女”榮升為“被男人養著的幸福小女人”。
“所以快點走吧,要不然真得扣你獎金!”陸遙伸長雙臂舒展開一個動靜不小的懶腰,路君峰的手從她肩上滑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