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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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派了羽林軍過來,快,去通知船夫往岸靠去!”
“……”
中間聲音繁雜,明顯主事的人已經到了。是何人,溫青梧光聽聲音並不知。
“吳王若是無事,堇則告退。”溫青梧不想再糾纏,說罷一禮,準備退身兩步轉身往階梯下走去。
不曾想身後階梯太近,將退半步,身子便踩空歪了過去。留吉一驚,趕緊伸出手去扶,自己還沒扶住,隻見吳王李柯已經出了手,在他之前扶住了溫青梧的身子。
溫青梧站穩身子,不冷不熱地瞟了一眼李柯,臉上沒有一點兒感激之情,淡定地拂開李柯的手,木然道:“多謝。”說罷轉身下了樓梯。
有了深夜幽會的前車之鑒,她如今對天周王公貴族的未婚男兒們警惕得很。更不敢逾越或者有些許牽扯。
至少目前還不能。
李柯瞧著從頭至尾一直不曾正眼瞧自己的溫青梧,自言自語的調笑道:“她是第一個沒有對我側目的人。”說罷輕輕撫了撫自己如花似玉的臉龐:“不,是第一個看都不看我的。”
“怎麽沒看?”貼身內侍秋生疑惑接嘴。
李柯置若罔聞,自顧地嘖嘖兩聲:“怎麽可以不失態?”
秋生暗暗翻了個白眼。收回目光看向階梯之下。
“真是目中無人!”秋生看著溫青梧的背影,扁嘴道。
李柯將折扇一收,扇柄打向秋生的頭:“明明是獨特。”
“真是獨特。”他道。李柯將扇子放在掌心,看著溫青梧走下去的背影,臉上的溫笑消失,隻剩思索。
秋生捂著被打的頭,敢怒不敢言。看著盯著人家背影發呆的自家王爺,心中腹誹不已。
王爺定然是這幾日看府裏丫鬟那兒繳來的話本子看多了。才這般奇怪!那些荼毒人的話本子叫什麽來著?
邪魅老板尋情記?還是霸道掌櫃不要走?
“走,咱們也去瞧瞧。”李柯用扇柄打了下手心,背著手走向階梯之下。
溫青梧還沒有走到甲板上,就被層層守衛的羽林軍給攔了下來。
“才人請回,聖上有旨,所有人呆在自己的位置,不可隨意走動。”
溫青梧停住腳步,看著甲板之上。
甲板上濕漉漉的一群人正擰著身上的水漬,明顯是剛下了河撈人的。在那一群人的旁邊約莫半丈的甲板上,正平放著一具泡得發白的屍體,大概下水時間不長,屍體並沒有腫脹。
一旁有穿著便衣的仵作急急趕來。一身銀鎧的司沐站在一旁守著,目光緊緊地盯著秦安道的屍身。
“才人請回罷。”攔在麵前的羽林軍義正言辭地開口。
溫青梧看了眼攔著的羽林軍,目光掃過屍體,將轉身便見蹲在那秦安道身邊的仵作將屍身翻了過來。
鼓脹發紫的雙眼兩角滲出黑色的血絲。
仵作駭了一下的同時,溫青梧頓住。
便在此時,溫青梧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她轉頭,看見蘇錦禮跟著一名男子向著這邊而來。身前是英俊高大的太子李臻。
溫青梧退開一步,屈身行禮:“堇則參見太子殿下。”
李臻目光落在溫青梧身上,驚豔一瞬,很快挪開,麵無旁騖的向前走去。
兩旁攔著的羽林軍立時往旁邊退開讓出了路。
蘇錦禮跟在後頭,衝著溫青梧揮了揮手。溫青梧意會,快步跟上。
“太子妃怎麽來了?”溫青梧低聲問。
“是德妃娘娘讓我跟著太子來瞧瞧。”蘇錦禮回道:“你呢,又為何而來?”
“看熱鬧罷了。”溫青梧從善如流地道。
蘇錦禮詫異地看著溫青梧,有些意外。
甲板上的人已經被清走了,整個甲板空了出來,旁邊圍滿了羽林軍,中間的空地上,隻剩躺在地上的秦安道屍身,旁邊蹲著的官員。以及守在旁邊身戴長劍一身銀鎧的司沐。
見這邊一行人過來,幾個刑部的官員和羽林軍以及仵作紛紛起身行禮。
“下官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娘娘。”
李臻走到秦安道身邊,看著慘白的秦安道屍身,皺起了眉。
“可查出了什麽?”李臻開口。
“正在驗,尚未結論,不敢妄斷。”其中一個年紀稍長,頭戴兩梁展腳襆頭,腰帶一爿銀魚符。
溫青梧目光終於從屍體的麵部收回,看向說話的人。銀魚符,五品至三品官員所帶。兩梁襆頭亦為五品之上官員所戴。刑部任職的,侍郎麽?
估摸出身份,溫青梧再將目光轉向旁邊的另一個。
“把腿放平。”旁邊的蘇錦禮開口道。
溫青梧聞聲,轉頭隻見蘇錦禮身後跟著的內侍蹲身將屍身擺得端端正正。接過其中一內侍遞來的豬內皮製的白手套,在溫青梧詫異的眼光中,蘇錦禮帶上,蹲了下來。
此刻,溫青梧終於知曉為何蔣德妃會讓貴族閨秀且還是太子妃的蘇錦禮跟過來了。
“屍身隻僵五分,半個時辰至一個時辰內死亡。”蘇錦禮蹲在旁邊,按著屍身裸露在外的肌膚。
溫青梧震驚地看著蘇錦禮。
“麵色異樣,記。”蘇錦禮臉靠近屍身,仔細地盯著那指尖,放下。目光思索。
而後又查探了起來。
旁邊的幾個仵作和刑部官員在李臻的示意下,跟著蘇錦禮一起查驗起屍身。
雖未生作男兒身,卻自認為有一腔男兒豪邁和胸襟抱負。饒是如此,溫青梧也未曾想過會親自上前去查看屍身。
雖心是男子,身卻已為名門嬌閨之女,又是宮苑貴人。
女子如何能碰這些?
前一世,她身在名門望族,雖不用遵守女子三從四德,卻見過太多足不出戶的人,周身親眷姊妹們,無一不纏足藏嬌。一生出門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不說是眾目睽睽之下,以大內皇宮東宮正妃的身份來驗屍了。
對她來說,談不上對錯。卻是無比震驚的。
溫青梧震驚之色慢慢斂起,低垂著眉眼,看著全神貫注地檢查屍體的蘇錦禮。她黛眉彎彎似柳葉,臉上沒有她們這些宮妃或是嬌俏小女兒一般的誇張妝容,額頭沒有貼梅花鈿,臉頰亦沒有敷胭脂紅。
在船舫上一眾敷粉描妝的鶯鶯燕燕中,顯得格外清麗脫俗,絕色出塵。
他們常說,古人似蠻夷。未曾教化,不知男女大防,不知男女七歲不同席,不知三從四德。
而此刻,當自己身為女子身處其中後,再看眼前目不轉睛查看著屍體的蘇錦禮,她似乎想通了些什麽。
雖等同於千年前的古人,比之她這個身在明朝的人來說,實則更加包容,更加自在。
或許,前一世,再懷想千年前。
懷想千年前的盛唐景象,其實不在於那幅員遼闊的疆域,不在於“萬國衣冠拜冕旒”的天朝風範。而在於李白的詩,王維的畫。在於王翰醉臥沙場的瀟灑豪放,在於李義山那不可救藥的浪漫與深情。在於數萬民間女子郊外踏歌放舞時那明媚動人的笑靨……
“怎麽,你也看出什麽了?”身後突兀的聲音響起,語氣散漫,像極了老相識的閑談。
這聲音打斷了溫青梧的思緒。她轉頭,看向不知何時走到自己旁邊的李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