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恩抬起頭，目光交匯，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了眼眸裏，他說：“我愛你。”

    江凜的笑容很暖，那一聲我愛你，在餐廳優雅的音樂之下，顯得格外浪漫迷人，雲恩微笑著，可心裏卻意外的，在這一瞬間冷靜了。

    幾天前突然的親吻，讓她感覺自己仿佛被泡在蜜糖中，但為什麽一聲“我愛你”，帶來的結果，卻截然相反。

    江凜做主點的餐，前菜、沙拉、湯……還沒到主菜，雲恩已經有些吃不下了。

    雖然江凜主動問，要不要幫她分擔一些牛肉，最後一整塊牛排幾乎都分給了男朋友，可雲恩特別在意，這會不會破壞了用餐禮儀，總忍不住偷偷地往邊上看一眼。

    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千塊，可雲恩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麽，回去的路上胃就覺得不舒服，江凜看出她的氣色不太好，她唯有抱歉地說，可能是累了，今天狀態不行。

    “明天我不知道想不想出門，再聯係好嗎？”雲恩鼓起勇氣，說了這句話。

    “好好休息。”江凜說，“實在不舒服，我來接你去看醫生。”

    下車前，雲恩沒有主動親親，可能是覺得不舒服，不敢有那麽親密的接觸，也可能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今晚，因為那句“我愛你”，她什麽心情都沒了。

    但雲恩要目送江凜離去，兩人互相堅持了半分鍾，江凜怕她站在樓下喂蚊子，還是把車開走了。

    雲恩鬆了口氣，堵著的胃裏也一下子緩了過來，轉身回家。

    夜裏，在微信上互相關心了幾句後，就道晚安，江凜要雲恩好好休息，自然不會再聯絡。

    雲恩倒是對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難道是離開公司前，展世傑那番莫名其妙的話，影響了她？

    筱筱看完一集連續劇，雲恩還沒進臥室，以為她在隔壁工作室裏和江凜打電話，可出來拿水喝，卻從門縫裏看見，夏雲恩坐在工作台前寫寫畫畫。

    孟筱沒去打擾，又過了一集連續劇後，她出來上廁所，工作室裏的夏雲恩，已經在剪裁皮革，桌上擺了一大堆的工具和材料。

    再後來，大半夜的，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筱筱正擔心她這樣會不會吵到鄰居，很快就安靜了。

    又等了一個小時，工作室裏雖然很安靜，但完全沒有要結束工作的意思，筱筱坐著輪椅過來，輕輕推開門，說：“快一點鍾了，睡吧，你這是接了新單子，還是加班？這個禮拜，你每天隻睡一會兒，要當心身體。”

    雲恩看了眼時間：“這麽晚了？”

    孟筱說：“睡吧，你眼圈都發黑了。”

    雲恩整理好工作台上的東西，關了燈，推著筱筱回臥室，自己去刷牙洗臉，很快躺了回來。

    屋子裏靜靜的，空調外機嗡嗡作響，孟筱調高了溫度和無風，拉過被子，也給雲恩肚皮上蓋了一塊，她翻了個身，背對自己。

    “你今天回來，我就覺得你不太高興。”孟筱說，“我本來不想問的，可是現在覺得，問題好像有些嚴重，工作的事？還是和江凜吵架了？”

    “去吃飯的路上，有點小矛盾，但也是我自己作的。”雲恩說，“算不上什麽矛盾。”

    “嗯。”

    “今天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千塊。”雲恩說，“我們一個月買菜的錢，可我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麽。”

    孟筱說：“也就是你，能兩千多買一個月的菜，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平時都吃些什麽。”

    雲恩沒有回應，過了很久，才疲倦地一歎：“我就是這麽寒酸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當然知道。”

    雲恩終於翻身過來，對筱筱說：“他今天去客戶公司那邊溝通定製的事，早晨我們沒見麵，晚上才見的。”

    “嗯？”

    “他穿了一身高級定製的西服，你知道要多少錢嗎？”

    “雲恩，你為什麽……”

    “我知道，你覺得我很奇怪，老在算這點錢。”雲恩說，“可我和江凜的差距，很大很大，他說下個月要帶我去參加巴黎時裝周，那天我挺高興的，立刻就答應了。可現在我才意識到，我根本沒有自信去那種地方。”

    “你慢慢說。”孟筱似乎明白了閨蜜的焦慮。

    “他今天對我說，我愛你。”雲恩的語氣更加沉重，“為什麽他親親我抱抱我，我覺得好甜好開心，他突然說我愛你，我一下子覺得壓力很大。至少現在，我說不出口，還沒到了能對他說我愛你的地步。”

    “你喜歡他嗎？”

    “很喜歡。”雲恩哽咽了，“所以才特別難過，為什麽，我不能說我愛你。”

    “他在西方長大，i_love_u是可以掛在嘴邊的話。”孟筱說，“我覺得，你們倆的差距並不在金錢和社會地位，而在成長的環境和文化，江凜他，也許就是個長著中國臉會說中文的外國人呢。”

    “啊？”

    “難道不是嗎？他在國外出生的嗎？”

    “他三歲離開中國的。”

    “那也沒什麽差別，我想，在他看來的我愛你，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孟筱說，“這樣想，會不會好受些？”

    “我不知道。”

    “至於消費觀、價值觀，金錢地位，至於你有沒有勇氣去巴黎看那些時裝秀。”孟筱說，“你需要和他都溝通，自己一個人瞎想，他什麽都不知道。”

    “接觸越多，互相了解越多……”雲恩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一旦陷入了自卑的怪圈，你就出不來了。”孟筱說，“愛情裏一旦有了自卑，就再也不對等了，你要趕緊想明白。錢可以掙，氣質可以培養，連三觀都是可以改變的，這都是身外之物。”

    “我突然之間，不想見他。”雲恩說，“就前幾天，恨不得24個小時和他在一起，這情緒，怎麽來得那麽凶猛，退得也那麽快？”

    筱筱說：“傻姑娘，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也不會糾結了。睡吧，你累了，這個禮拜，你太累了。”

    在筱筱的安撫下，焦慮不安的人閉上了眼睛，她是真的累。

    但她複雜的情緒，並不是孤獨的，江凜在餐廳就意識到雲恩今天有些不一樣，回想在車上的小矛盾，和自己略有些霸道的處理方法，他一直在反省，是不是過了。

    氣氛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在車上？還是在其他時候？

    雲恩說她覺得“變故”二字令人傷感，至少證明，她很在乎這段感情，熱戀期的人，當然無法接受任何所謂的變故。

    江凜起身，打開了客廳所有的燈，站在他精心布置的鞋楦牆下，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雲恩，其實這些鞋楦所打造出來的鞋子，並不是他的得意之作，而是他出道十幾年來，被淘汰的所有設計。

    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告訴夏雲恩，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全部。

    江凜找到手機，撥通了雲恩的電話，可是，她關機了。

    “到底怎麽了……”江凜甚至想，是不是辦公室裏，開始有人說他們的事，或是別的什麽人，欺負了她？

    這一整夜，不得安心，自己的女朋友不高興了，他怎麽能踏實？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周六早晨就開始給雲恩打電話，一直到九點多，電話也沒通。

    他在微信留言：今天覺得舒服些了嗎？

    中午，才收到了雲恩的回複：好多了，我沒事，手機在工作室一直沒拿過來，我剛睡醒。不過今天我想在家休息，明天回公司加班，我們見麵再說。

    江凜鬆了口氣，好歹，還是有回應的。

    而這天夜裏，梁辰喝醉了，打電話讓江凜去接他。

    之前梁辰爛醉，被當時的女朋友敲了一筆，說他做事時沒帶套，人家懷孕了，要一筆錢打-胎養身體。

    梁辰雖然是富二代，可收入開支都是有人盯著的，一下子拿出一大筆錢，肯定會被家裏追問，他隻能問江凜借。

    江凜怕他又被人訛詐，還是開車來把人接了回去，沒想到梁辰今天沒醉，僅僅是喝了酒不好開車，把江凜當司機用。

    他還不肯回自己的家，非要跟著江凜回來，到了這邊，又翻箱倒櫃地找酒喝。

    “你是不是有酒精依賴？”江凜說，“去看病吧，不然早晚把自己喝死。”

    梁辰倒也聽話，把酒放回去，窩進沙發裏說：“沒女朋友真苦啊……哪裏像你，事業有成，情場得意。”

    說到這裏，梁辰坐起來，四下看了看：“夏小姐不在？今天禮拜六，你們沒約會？”

    江凜沒好氣地說：“所以呢，她在，我還要來接你？你找我的時候，沒想過嗎？”

    梁辰說：“我忘了，這麽多年，你都是一個人，我還沒習慣你現在不是單身。”他又問，“怎麽禮拜六不約會，現在幾點？已經結束了？她要回去照顧孟筱？”

    一連串的發問，讓江凜心火蹭蹭地冒起來：“我們今天就沒見麵，她不太舒服。”

    梁辰趴在沙發背上：“真是傻子，還要我教你嗎？不舒服了，接回來照顧啊，然後幹柴-烈火……”

    “梁辰！”江凜很凶。

    “哦……”梁醫生立刻閉嘴，可實在忍不住，又問，“她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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