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梁辰給江凜打電話時，他剛剛從公司加班回家，還在路上開車。

    “你又要來我家住？”江凜嫌棄不已，“你要不幫我把房租也付了。”

    “幫你付了房租，我每個月喝西北風嗎？”梁辰說，“老頭子又要削減我的花銷，我現在靠我奶奶接濟活著。”

    “你活該。”

    “別人也就算了，你別說這種話好伐？”

    “到底什麽事？”

    梁辰道：“今天孟筱的康複訓練非常順利，雖然她還沒辦法站起來，但體力和力量有了明顯進步，我問過，上個禮拜她雖然在家裏養傷，也自己做了些簡單的訓練。”

    江凜把車停在路邊，摘下藍牙耳機，直接拿著手機聽：“這樣有問題嗎？不是很好？”

    梁醫生的語氣聽起來不大好：“你有機會，幫我問問夏小姐，孟筱平時的一些精神情況。”

    江凜緊張起來：“到底怎麽了？”

    梁辰道：“我覺得她精神狀態不好，希望她能接受心理治療。”

    “她那麽積極配合治療，我聽雲恩說，她在家也能照顧好自己，還照顧雲恩，雖然行動不便，但盡可能地生活自理。我背她上樓，她也能開玩笑，是個很開朗的人。”江凜解釋，“當然，她和父母對抗是過激了，但情有可原，如果你非要說她有心理問題，對她是不是刺激？”

    “有些心理問題，恰恰都會被這些開朗樂觀積極的表象掩蓋，而她不能站起來，就是最好的證明。”梁辰很嚴肅，“我在她的資料上看到，她填寫的監護人是夏小姐。”

    “雲恩是她的監護人，但她不屬於完全喪失行為能力，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江凜道。

    “我想單獨和你女朋友談談，暫時不要讓孟筱知道。”梁辰說，“你幫我約個時間，我這裏你隨時叫我。”

    江凜很感激：“謝謝你這麽用心。”

    梁辰笑：“我是關心我的病人，跟你沒半毛錢關係的。”

    說著說著就不正經了，江凜要掛電話：“我約好了告訴你，最近特別忙，我也剛下班。”

    梁辰說：“th那場秀吧，那天我會去現場，我拿到請帖了。”

    江凜好奇：“誰給你的請帖？”

    梁辰說：“也是我的病人，不過是我奶奶的好朋友，從小看我長大的，下次你來碰見了，介紹你認識。人家是上海灘響當當的旗袍師傅，行內人都要喊一聲祖師奶奶的，我奶奶的旗袍全是她和她兒子做的。”

    “本來還想問你去不去玩的。”江凜說，“那你自己來吧，到現場找我。”

    梁辰嘿嘿笑：“能不能介紹幾個漂亮的模特。”

    江凜立刻拒絕：“你把模特當什麽，人家都是好女孩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難道我不是好人嗎？”

    “你當然不是。”

    掛了電話，江凜繼續回家，想到孟筱，不免憂心忡忡。

    這件事，還是在家以外的地方和雲恩商量比較好，雖然在他看來，孟筱開朗樂觀，絕不像是有什麽問題，可他也相信梁辰的專業判斷。

    第二天回公司，照舊忙碌，整整一天，江凜都沒機會和雲恩單獨說話。

    下午，在樣品師共同努力下，修改設計後的第一雙過膝靴成型了。

    再經過一些打磨定型，就能上腳，夏雲恩利用皸裂做自然花紋，十分別致，撇開牢固程度，這雙靴子，大家都覺得好看。

    王若搖頭：“美則美矣，別崩了，碰到脾氣壞的模特，當心人家拿鞋子丟你。”

    雲恩看向江凜，江凜微微點頭，當然，那也是極少數的情況，畢竟那是競爭很激烈的行業，誰也不會輕易和設計師們翻臉。

    同事們各自完成手頭的工作，陸陸續續下班離開，江凜和雲恩留到了最後，雲恩是收到他的消息，說要送她下班。

    她沒有拒絕，他們並沒有分手，隻是互相給個空間冷靜，好好對待工作而已。

    在樓下接到雲恩，她手裏拿著在便利店買的三明治和咖啡，上了車自己吃，一麵很自然地順手喂江凜。

    “我現在特別期待模特試穿的那天，最好快點來。”雲恩說，“靴筒太細了，我套不進去，不然我就試試了。”

    “你的腿很細，也不行嗎？”

    “不行，我也怕崩壞。”

    江凜問：“有信心嗎？”

    雲恩用力點頭，把三明治小心喂給江凜：“你也要有信心。”

    “我都沒經手，我心裏慌得很，隻能強迫自己相信你。”江凜說，“不過現在有一件事，可能會影響你的心情。”

    “怎麽了？”

    “梁辰聯係我，他想和你談談。”

    “筱筱出事了？”雲恩一下子就想到，梁醫生找她還能談什麽呢。

    “具體的他會和你談，他隻是跟我說，希望孟筱能看心理醫生，接受心理治療。”江凜道，“孟筱家裏出事後，你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嗎？”

    “看過的，但是她跟我說，覺得人家是搗糨糊的，她不想浪費錢。”雲恩無法理解，“而且她已經挺過來了，現在每天都很正常。”

    “我也這麽覺得，但梁辰的判斷，一定有他的道理。”江凜說，“過幾天有空，你和梁辰見一麵，他想了解多一些孟筱的事，你方便嗎？”

    “當然方便。”雲恩說。

    “梁辰說，最好暫時不要讓孟筱有所察覺，你回家後，別露在臉上。”江凜叮囑，“我們都是為了孟筱好。”

    雲恩很感激：“我知道，我會當心的。”

    到了雲恩家樓下，江凜指了指她的嘴角，有沙拉醬沾上了。

    雲恩拿紙巾來擦，把臉轉過來問他還有沒有，兩人湊得很近，能聽見彼此呼吸的氣息，她微微撅了嘴，閉上眼睛說：“可以哦。”

    江凜笑了：“為什麽可以吻你，但是說我愛你，會嚇到你？”

    雲恩睜開眼，目光軟綿綿：“不知道，但那天，你嚇得我都沒胃口了。”

    江凜心疼又無奈：“那就親一下。”

    雲恩笑眯眯：“我一下，你一下。”

    親親抱抱後，就要道別，江凜為她解開安全帶，雲恩故意咕噥著：“江先生，這也叫互相冷靜嗎？”

    江凜滿眼寵愛，捧過雲恩的手，上麵增添了很多新傷痕，惹人心疼，他吻了指尖：“冷靜完了，你還想冷靜多久？”

    被寵愛的感覺，誰會不喜歡呢，這幾天，他再也不會對自己說那些從沒親眼見過的，外麵的世界，也不會老拉著她去吃昂貴的晚餐，他開始放慢腳步，自己好像能跟得上了。

    回到家，雲恩沒有表露任何擔心，簡單地問了今天的訓練，一起吃宵夜，一起做精油按摩，一起看電視劇，和往常沒什麽兩樣。

    但是夜深人靜，孟筱睡著後，雲恩撐著腦袋，默默地看著她。

    時間久了，她和江凜繼續發展的話，之後很可能會想住在一起，甚至結婚組成家庭。

    雖然那些很遙遠，夏雲恩自己也看不見，但孟筱一定會努力盡快離開自己的生活。

    她一直說，她已經不幸了，她希望看見最好的朋友能過得幸福。

    “親愛的，我們都會好起來。”雲恩為孟筱蓋上被子，把溫度調高些，躺下睡了。

    周四晚上，江凜帶著雲恩在一家餐廳見到了梁辰，梁醫生剛剛結束對孟筱的治療，而孟筱自己坐地鐵回去了。

    “這是她最新的檢查報告，肌肉萎縮已經得到了有效控製。”梁辰遞給雲恩一疊她看不太懂的東西。

    雲恩翻了翻，梁辰開門見山地說：“可以具體告訴我，她的人生經曆嗎，你放心，我不會對別人提起，也不會告訴她，是從你這裏知道的。”

    “可是……”

    “說你覺得能說的就好，我隻是想盡可能了解她的狀態。”

    雲恩看了看身邊的江凜，不置可否。

    江凜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梁辰不會強迫你，不想說的話，也不要緊。”

    梁辰說：“我想判斷，她是否需要心理幹預，可以告訴我嗎？”

    雲恩鼓起勇氣，說：“她人生最幸福的，是和丈夫戀愛結婚，以及生下寶寶後的半年，她今年三十一歲了，除此之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都過得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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