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甜品櫃前，各色製作精美的蛋糕琳琅滿目，孟筱一時不知選什麽味道好，拿起手機想問梁辰江凜喜歡吃什麽，但又覺得梁辰應該不會留意那些事。

    反而在微信上，看見了丈夫的表姐發來消息，向她道歉說：“我媽媽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多想。”

    孟筱沒有回複，表姐也好，姨媽也好，已經和她沒關係，她想負擔的，隻是公公和婆婆的晚年。

    那些話顯然是帶著惡意，當時不阻攔她母親，事後的解釋又有什麽意思，指不定是想聊幾句後套自己的話，可孟筱現在的狀態，她和誰在一起，她過得怎麽樣，不需要向他們任何一個人交代。

    “這四種蛋糕，各要一塊。”孟筱挑了不同的口味，總有一樣是江凜喜歡吃的，她又問，“有蠟燭嗎？”

    梁辰的車子繞著馬路轉了兩圈回來，孟筱剛好出現，她上車後問：“還要買些別的東西嗎？”

    “不用了，江凜晚上吃的也少。”梁辰說，“這麽多年，我幾乎沒給他慶祝過生日。”

    “你的生日呢？”孟筱問。

    “九月。”梁辰說，“以前都是……”

    話到一半，他咽下了，總不見得告訴孟筱，以前的生日，都是和“狐朋狗友”們花天酒地，刷爆信用卡，每次都是奶奶替他還賬。

    原本雲恩計劃江凜生日時，大家再一起出遊，但四個人的工作都太忙，於是決定在生日這天聚餐，不論如何這是雲恩給江凜過的第一個生日，總要有些儀式感。

    她下班後親自下廚，做了一桌的菜，梁辰和孟筱到來時，已經能準備開飯了。

    江凜在工作室和他媽媽打電話，回過身，就見梁辰在門前。

    “我媽叫我問候你。”

    “應該是我問候他們。”梁辰說，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他歎了聲，“有件事，想和你說說，我心裏不舒服。”

    難得見他如此正經，江凜問：“怎麽，工作上出麻煩了？”

    廚房裏，孟筱幫著雲恩把買來的夫妻肺片擺盤，挑了一條豬耳朵給雲恩吃。

    雲恩吃得美滋滋：“這是你家梁醫生喜歡吃的，我借光才買的。不然某個人又說，這裏頭的東西高膽固醇高脂肪高鹽，受不了他。”

    “那人家也沒餓著你。”孟筱道，“連豬腦都陪你吃了。”

    “你們這兩天是不是很累？”雲恩隨口問，“我看梁辰進門，情緒不高啊，如果以前，肯定手舞足蹈地說，有好吃的了。”

    “今天我們去看你外婆，在醫院碰到了我婆婆的姐姐。”孟筱淡淡地說，“她很刻薄地說我現在逍遙自在了。”

    “事情沒出在她身上，如果她女兒的老公死了，她讓不讓自己的女兒守寡一輩子？”雲恩冷冷一笑，“我要是你，當場罵回去。”

    孟筱道：“我不想我婆婆難做，反正以後也不會碰麵，其實我自己沒什麽，他很不開心。”

    雲恩往外頭喊了聲準備吃飯，轉身對孟筱說：“那就直接告訴他你沒事，他就是心疼你。我做了那麽多菜，你們不吃光別走啊，吃隔夜飯江凜又要說我。”

    工作室裏，江凜正對失落的人說：“你跟著消沉，隻會給孟筱壓力，你又不認識那些人，和他們計較什麽。第一次就算了，如果以後有機會再碰到，他們還是出言不遜，你就罵回去。”

    梁辰抬頭看他：“你說話的語氣，好像夏雲恩。”

    江凜一笑：“吃飯去吧，她準備了很多菜，都是你喜歡吃的，我也搞不清楚到底誰過生日。”

    毋庸置疑，壽星當然是江先生，在小蛋糕上插了蠟燭，在梁辰“鬼哭狼嚎”的生日歌裏，江凜許下了心願，吹滅蠟燭。

    可不等他說什麽，雲恩就挽起袖子招待客人：“吃吧吃吧，累死我了。”

    去年今日，也是在這個家裏，江凜給媽媽打了電話，然後一個人吃了份煎牛排，皺著眉頭看完當時讓人失望的春鞋設計稿。

    半夜喝得醉醺醺的梁辰打了電話，說了聲生日快樂，生日就結束了。

    一年後，雖然隻有四個人，但十足熱鬧，曾經這裏對他而言，隻是住的地方，現在，是家。

    雲恩在飯桌上，毫不顧忌地提起了孟筱老公的姨媽，對梁辰說了剛才江凜一模一樣的話，揮舞著拳頭說：“下次別讓我碰到。”

    梁辰一直偷偷看孟筱，偶爾兩人對上眼，孟筱溫柔的笑，會讓他安心。

    剛才在工作室，江凜對他說，孟筱很溫柔，但溫柔不僅僅是一種氣質，更不隻是性格，而是一種由心而發的強大。

    想要給予他人溫柔，自身必定要先強大地承受一切，孟筱曾經脆弱過，曾經抑鬱過，可當病好了，她本就強大的內心，也重新回來了。

    江凜說，不要小看了孟筱。

    此刻，孟筱平靜地說：“爸爸跟我講，將來要往前走，別回頭，他要我去過新的生活，把他和媽媽都放下。”

    梁辰忙道：“我不介意，我要和你一起贍養他們，我們很早就說好了。”

    孟筱頷首，眸中有幾分沉重：“雖然不是所有親戚都這個素質，可把他們交給親戚和親戚的兒女，實在是不可靠的，他們本來也是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媽媽雖然沒有明確表態過，可爸爸態度堅決，既然我最在乎的人都不介意，我更不會在意那些人的嘴臉，你們都不用擔心我，第一次我給麵子，將來再碰上，我自己也不會客氣。”

    雲恩誇張地歎了一聲：“不過，現在有個問題。”

    三人齊刷刷看向她，雲恩則看向梁辰：“將來你和兩位老人總要再見麵的，你要堅持自己是他們兒子的同學嗎？這很尷尬的好吧，人家會想，是不是你們老早就搞上了。”

    “夏雲恩。”江凜出聲，瞪了她一眼。

    “不是沒有可能呀。”雲恩說，“萬一呢？”

    梁辰神情緊繃，一口一口往嘴裏塞吃的，他知道，這個麻煩是自己弄出來的。

    可沒想到，孟筱看了眼雲恩，眼中似乎告誡她別欺負自家梁醫生，說：“這事情，最早是你搞出來的吧，你背著我告訴他墓地在哪裏。”

    不知為什麽，戳中了江凜的笑點，他剛好喝紅酒，不自覺地嗆了一口。

    雲恩氣得在桌下踹了他一腳，然後嘴硬地說：“那我又沒讓他說是同學，而且以後也是你們的事，和我又沒關係。”

    梁辰咽下了嘴裏的食物，正氣地說：“將來需要解釋，我自己去解釋，我可以把學曆拿給他們看，我不可能和他們兒子是同學。”

    孟筱說：“好了，沒有這麽麻煩的。”

    江凜不擅長在這樣的對話裏發言，雖然幫不了雲恩，可光是坐著看他們爭論，就覺得很有意思。

    早早離家念書做學徒，三分之一的人生是孤單地度過，雖然經曆過幾段感情，可正因為越來越不開心，才最終導致感情結束。

    想來，感情裏的人們其實並不糊塗，是否幸福，是否開心，是否要一輩子在一起，心裏清清楚楚。

    “不要欺負她了。”江先生終於開口，“她做了這麽多菜給你們吃。”

    雲恩卻臉紅了，江先生的寵愛，在好朋友麵前，竟然讓她感到害羞。

    於是不再和梁辰爭吵，安安靜靜地低頭喝湯，孟筱在桌底下輕輕碰了她一腳，她一哆嗦，可愛極了。

    夜漸深，生日宴早已散去，梁辰的車子緩緩駛入自家小區，為了開車他今晚沒喝酒，孟筱倒是陪著江凜喝了一杯紅酒。

    這自然不足以讓她醉了，但酒足飯飽後麵頰的自然緋紅，讓她看起來分外嫵媚。

    到家，梁辰開門時，背後的人突然伏在了他的背上，梁辰幹咳了一聲：“醉了嗎？”

    “沒有。”靠在他背上的孟筱說，“有點累，笑得頭疼，雲恩那個小瘋子。”

    進了門，室內一片清涼，孟筱站在空調出風口，讓自己冷靜一下。

    梁辰過來拉開她：“要感冒的。”

    但孟筱順勢抱住了他的腰肢，在他胸口蹭了蹭，安定下來後說：“我愛你。”

    梁辰的心髒，猛地跳動起來，他是不是幻聽了，他沒有喝酒，難道是孟筱醉了？

    “剛開始，我期待的，是你最終的放棄。”孟筱說，“可是半當中，我就喜歡上你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我會很難過。”

    “我不會……”

    “你也不可以死掉。”孟筱說，“千萬不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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