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你看到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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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眼前的男人眉頭緊皺,捧著我的手在吻我的手背,嘴裏喃喃地喚我的名字。
“江嬴,是你嗎?”我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上他的臉。
觸感,是真實的,不是夢。
“我能看到了,我真的能看到了……”
所有表達開心的詞語,此刻都不足以表達我內心的歡喜。
我一把抱住江嬴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江嬴,我能看到你了,我真的能看到你了……”
他被我的舉動弄得一下子僵住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將我緊緊地抱住。
“江太太,恭喜你!”
我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人,下意識地推開江嬴往後退。
但江嬴根本不給我逃開的機會,手臂死死地扣著我的腰。
過了半響,他才鬆開我,讓醫生給我做了一個全麵的檢查。
“江總,江太太的眼睛已經已經恢複,後期注意休息,就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壓在心頭令我喘息都艱難的石頭終於落下,以後,無論怎樣我都會保護好自己。
當天下午,我們就啟程回了東海。
回到東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裏所有的東西都看一遍,特別是畫室
那些畫具已經半年沒碰過它們了,隻有畫畫的時候,我的身心才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
一雙手,從後麵抱住我,“等兒子出生了,我陪你畫。”
心裏一顫,江嬴總是能輕易地看透我的心思,知道我要什麽。
“恩。”頭往他身上靠了靠。
感覺到我的主動,他捏著我的肩,將我翻了個身,麵對他。
他看著我,眼睛裏燦若星辰。
我愛這個男人,無論發生多少事情,無論他怎麽對我,我都沒辦法否認內心對他的愛意。
歲月漫長,日子涼薄。
愛恨糾纏,相互廝殺。
誰,怕誰!
宋阿姨為了慶祝我眼睛複明,特意煮了很多飯菜。
讓我意外的是,江嬴竟然把老四和小六也叫來了。
已經記不清楚有多久沒見到小六了,曾經那個剛毅永遠繃著身板的大男孩,如今再見竟覺得他的臉上寫滿了滄桑。
他看見我,隻低頭向我問好。
但我看得出來,他似乎有話對我說,因為他的眼睛裏寫著欲言又止。
餐桌上,江嬴讓宋阿姨還有他倆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
宋阿姨誠惶誠恐,“先生,太太,我還是去廚房——”
“坐!”
江嬴永遠如此,一個字就可以讓人生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睛複明心情愉悅,這餐飯是我這段時間來吃的最香的一餐。
江嬴給我夾的所有的菜,我都如數吃下,偶爾嚐到自己特別喜歡的菜也會夾給他。
剛開始,他先是一愣,反應過來才抿唇一笑。
晚餐快結束的時候,江嬴突然開口,“小六,明早你就動身去南非,以後那邊的事情就交給你打理了。”
心咯噔跳了一下,江嬴這話的意思是要讓小六以後定在南非?
“爺,我……”小六擱下筷子站起來,看著江嬴。
江嬴抬頭看向小六,峻冷的臉上無波無瀾,“不想去?”
“沒,我隻是怕勝任不了您委以的重任!”小六垂著腦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裏我聽出了落寞。
“江嬴,小六他一個人去南非會不會——”
我幫腔的話還沒說話,江嬴的筷子就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偏頭看著我,“你想,一起去?”
“沒,我怎麽會……”我不過是覺得小六跟了他五六年,又忠心耿耿,所以替他說句話罷了。
“爺,”小六繃直了身子,“我這就去準備,明天一早出發,定不會辜負您的厚望!”
說完,他轉身就出去了。
餘光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此去經年,再見恐難。
我知道江嬴的決定,不會因為任何人輕易改變,多說隻會增加他的怒火。
吃完飯回到臥室,翻了翻日曆,才恍然。
這些日子看不到,每天都過的昏昏沉沉,不知道今夕何夕。
不知不覺,已經是六月了,我的孩子在我的肚子裏待了快七個月了,他跟著我一起經曆風雨、感知我的喜怒哀樂。
手覆上肚子,剛好他的小腳踢了我一下。
又驚又喜。
他總是能牽動我的情緒,而我,也因為他的存在變得堅強勇敢了。
眼睛又隨意看了一眼日曆,目光定格在一個被圈出來的日子上。
心尖猛地顫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到江家的日子,還是……
離這個日子越近,我內心越惶恐不安。
老堂主和馬修的話總是浮現在耳邊,繞得我心神不寧。
我父母的死……
我背後的家世秘密……
那日天還沒亮我就醒來了,江嬴還在睡覺,我輕手輕腳的下床,抱著衣服出門,然後鑽到三樓的閣樓。
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在這裏抄寫一遍《地藏菩薩本願經》。
本不信佛的我,卻希望,可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為他們祈願,祈求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安康。
過去的幾年,我基本可以在江嬴醒來之前把上卷和中卷抄完,但今天才抄完上卷,我就覺得乏得厲害,然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好像感覺到有人將我抱起來,放到床上,為我蓋好被子,然後吻了吻我的額頭。
再醒來,我果真在床上。
江嬴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我。
聽見我的動靜,轉身看我,眼睛裏蘊藏著風雨,“你還當自己是一個人?大半夜的跑到那種地方,抄經念佛?你還真是沒有一丁點做母親的覺悟!”
句句嚴厲,字字戳心。
我知道他是關心我,擔心我肚子裏他的兒子。
但是他怎麽能體會到,我對父母親的思念,還有那種沒有親人沒有歸根的惶恐和不安?
五年前,我還在上學,突然聽到我父親母親死亡的噩耗。
但我卻連他們的屍首都沒看到,就連他們的遺物我都隻是從警察手裏拿到的。
這麽多年,我連祭拜他們都沒地方祭拜。
我看著他說不出一個字。
良久,他抬頭朝我走過來。
扔了一條裙子給我,“穿上,帶你出去。”
之後他親自開車帶著我一路疾馳,直接上了高速,大概行駛了兩三個小時,車子停在一個墓園外。
從看見這裏的的那一刻開始,心就開始砰砰直跳。
直覺他要帶我去見的,就是我這麽多年心裏一直念著,卻從來不敢提的人。
下了車,他從後備箱拿出一束菊花,然後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往裏走。
每走一步,我的心跳就加快跳動一個頻率。
那種近鄉情更怯的緊張、激動、不安、害怕,在這一刻爆發的淋漓盡致。
直到,他停下來,對我說,“這裏是母親的墓地,父親的還沒……”
他沒說完,但我知道,父親的屍首一定是還沒找到。
不可置信,它竟然是真實存在的,而我這麽多年卻從未來過。
當真,真見到它的時候,我竟然比想象中的平靜,沒有悲傷,沒有眼淚,甚至連心跳都是平和的。
不是因為我跟她不親,相反她從小就很疼愛我,把我當小公主一樣的寵愛我。
我知道,我的母親一定希望我能夠開心快樂。
江嬴跟我一樣跪了下來,攬住我的肩膀,“母親,我帶小初來看您了。這麽多年沒有帶她來看您,是怕她傷心,我相信您一定不會怪我。現在她懷了我們的孩子,我們現在很幸福,您可以放心了。以後我們也會很幸福……明年,我們會帶您的孫子來看您……”
頭一次,江嬴,像個孝順的孩子討好長輩一樣,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而我,像個陌生人一樣,全程冷漠地看著墓碑,聽著江嬴絮絮叨叨地講了很多話。
餘光中身側的柏樹後麵出現了一個黑影。
心髒猛地抽搐了一下,直覺這個人跟我或者是跟這個墓地裏躺著的人有著某種關係。
下意識地掙脫江嬴,站起來往那個人的方向走去。
但我還沒走近那個黑影就消失了。
我無措地喊著,“你是誰?你給我出來!”
我沒有目的地奔跑著,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孕婦。
此刻我隻想找到那個人,隻想看看他究竟是誰。
為什麽知道我母親的墓地,為什麽見到我卻不敢現身。
但,一切徒勞。
回應我的隻有從墓園四麵八方反彈回來的回應。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冷靜淡漠的心,因為一個莫須有的影子被攪得波濤洶湧了起來。
腰上突然多了一隻手。
我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是江嬴,他輕聲問我,“怎麽了,你看到誰了?”
無力地搖頭。
下一秒轉身看著他,問出了我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江嬴,我父母是怎麽死的?”
他明顯一愣,握著我肩膀的手瞬間僵住。良久才回過神來,“不是告訴你,母親是出車禍的嗎?”
他的眼神平靜,我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綻。
可是我不信。
我們就這樣一直僵持著,直到我的手機響起來。
給景昕單獨設的鈴聲,在死寂的墓園裏格外突兀。
本能地想起在馬場那次,白慕青拿著刀抵在景昕脖子的畫麵。
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接通,“景昕……對,他就在我身邊……好……我們馬上就來……”
掛了電話,就拉著江嬴的手往墓園外走,“江嬴,景昕出事了,我們快去……”
我隻顧擔心景昕,所以忽略了江嬴當時看我時怪異的眼神。
直到到了景昕所說的地方,我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我催著江嬴快點開車,腦子裏一直繃著一根弦,生怕又一個我在乎的人受到什麽傷害。
孑然一生,在乎的人本就少,能失去的就更少了。
車子停穩,不等江嬴過來給我開車門我就自己打開車門跳下車。
但當我走進去的時候,我徹底傻眼了。
這裏根本就沒有景昕說的,她被幾個大漢綁架的畫麵。
這裏分明就在舉辦一場盛大的趴,不,準確地說是生日趴。
是了,我倒是忘了,今天除了是我父母親的忌日,還是江嬴的生日。
紅酒泳池、香車美女。
辦場子的人,還真是大手筆。
穿著沙灘褲的傅懿看見我們進來,舉了舉手裏的紅酒杯衝我們打招呼,“江子,你這大壽星,可真是難請呀,要不是我讓景昕用點計謀把你騙過來,我今天這局怕是要白搭了。”
江嬴睨了他一眼,摟著我轉身打算離開。
傅懿看見我們要走,急忙起身走過來攔住我們,“哎,我說江子,難得弟兄們聚在一塊,你來了就走,也未免太掃興了吧?好歹過了今天你就是奔四的男人了,怎麽也得抓住青春的尾巴,嗨一——”
“夠了。”江嬴厲聲打斷傅懿的話。
他側頭看了了看我,然後對傅懿說,“小初身子不便,不適合這種吵吵鬧鬧的地方,你們要是喜歡,等她生完孩子我再陪你們鬧!”
他為我著想的心思令我感動,扯了扯他的衣袖,“江嬴,既然來了,就一起慶祝吧。”
如果當時我知道這個惡作劇的電話,我多嘴的一句一起慶祝,會險些要了我和我孩子的命,我一定在江嬴說完那句話的時候就離開。
但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逃你躲它就不會發生,該來的還是會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