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你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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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貼身的衣料容不得身材的一丁點瑕疵,而我對自己的身材一向自信,雖不如模特那般完美,但我也絕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多餘的肉。

    可眼前的女人,小腹卻明顯地凸了起來。

    轉念一想,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於此同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沒來由覺得一陣惡心,一股子酸辣又晦澀的味道積聚在胸口,實在難受到極點,並且一點點上移,抵達喉嚨。

    心裏越來越慌,掰開江奕環在我腰上的手,轉身問服務員洗手間在哪,然後不管還拖在地上的裙擺快步向洗手間奔去。

    剛走到洗手間,那股子酸澀的感覺便卷土重來,而且來勢洶洶,抻得整個人都翻江倒海。

    我眼前驟然天玄地轉,泛起一身漆黑,接著整個人朝前傾壓,大口吐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反應令我惶恐震驚。

    江奕追了過來,在外麵敲打著門,聲音焦躁不安,“小初,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你開門,讓我進來看看你?”

    我沒有回應他,胃裏依然難受。

    幾分鍾後,洗手間的門被人用鑰匙打開,江奕走進來,看著我慘白的小臉,眼神慌亂,手一伸將我拉進懷裏,“是不是早上吃壞肚子了?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好嗎?”

    “不要!”本能地張口拒絕。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或者說在期待什麽。

    他見我如此排斥去醫院,以為我是因為上次在醫院裏丟了孩子心理有陰影,所以並沒有再勉強我。

    “原本還想帶去你看看首飾,但你身體不舒服,我們就改天再去,好嗎?”

    回去的路上,心頭盤算著自己這段時間身體上的反應。

    商哲洲給我做完手術,我隻想著失子之痛,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時我除了從手術室出來後那處出了點血之外,並沒有出現大量出血的情況。

    而正常情況,應該會出血一到兩周,而我……

    我突然就明白商哲洲為什麽會趕走那個婦產科醫生,然後親自給我醫治,還給我開藥。

    現在想想當時他給我留下的藥,全部都是用沒有標簽的藥瓶裝著,上麵除了服用方法,連一個關於藥的介紹都沒有。

    而我當時隻顧著悲傷,連這麽重要的信息都沒注意到。

    原來,她一直都在我的身體裏,從未離開。

    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小腹的位置。

    江奕的神色也因為我的動作而變化,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我的肚子,“我們去醫院看一看,好嗎?或許……”

    他對我總是小心翼翼,深怕戳到我內心裏不能觸碰的地方。

    這次,我沒有再拒絕。

    到了醫院,醫生給我拍了片子,又抽了一管血讓我們在貴賓休息室等候。

    半個小時候,醫生看著手裏的檢查報告,笑著對我們說,“孩子安然無恙,各項指標正常。孕婦後期要注意多補充維生素、鈣……”

    我看著醫生一張一合的嘴唇,眼淚突然就不受控製地趟了下來。

    想想自己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麽。

    意誌消沉、情緒多變、割腕自殺……

    江嬴曾說過,我沒有一丁點做母親的覺悟,看來我還真是不負他這句話,無論是哪個孩子,我都讓他們跟著我吃盡苦頭。

    “別哭,好嗎?孩子還在,我們的孩子還在……”江奕將我抱進懷裏,溫熱的唇抵著我的額頭,“別哭,馬上我們就要做父親母親了,該高興的,不是嗎?”

    我瑟瑟發抖,像置身在寒冰中,冷得沒有知覺。

    總覺得上天對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我因為這個孩子險些自殺,而她卻還安穩頑強地駐紮在我的身體裏。

    我不知道商哲洲是怎麽做到的,我明明親眼看到他從我的身體裏卻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肉球,為什麽她還完好無損地待在我的身體裏?

    不過,不重要了,我權當欠他一個人情,他日有機會再報。

    從這天起,我的生活好像一下子被什麽照亮了一般,有了希望、有了盼頭。

    這個小生命,她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在我的心裏生根發芽,慢慢茁長成長,最後碩果累累。

    我的心情開始變得開朗起來,偶爾會在院子裏澆澆花,喂喂魚,但是唯一遺憾的是,我的右手畫不了畫了,因為那次割腕傷到了神經。

    偶爾興致來了,想提筆畫畫,卻怎麽也用不上力,好幾次江奕看見我對著圖紙發呆,都心疼地捧住我的手,用力地吻我的手背,“別著急,我給你請了醫生,明天過來,你堅持跟著他做複健,相信假以時日一定可以重新畫畫。”

    江奕怕國外的西醫跟我溝通不來,專門從國內請了專家過來給我做複健。

    銀針一根一根地紮進我的手腕,疼得我齜牙咧嘴。

    但我咬牙堅持,我想康複,並不單是想重拾畫筆畫畫,而是希望我的孩子出生,我能親手照顧她。

    我已經對不起一個了,不想連這個也虧欠。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複健我每天都在做,但我的手卻沒有絲毫起色。

    這些日子江奕似乎很忙,嚐嚐半夜還在書房講電話,偶爾會聽到他叫幾聲‘媽’,然後是一些爭執的話。

    我不知道我走後,雲城到底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容安靖拿著我那30%的股份到底為非作歹了些什麽事情。

    不過,這些我都不想關心。

    甚至連江嬴,連我的兒子南南,他們也都被我刻意地埋進了心底,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將他們取出來看看。

    然後在天亮的時候再將他們送回去藏起來。

    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很多債,所以老天爺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讓我哭,讓我痛。

    生孩子那天,毫無征兆。

    明明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星期,肚子卻突然劇痛了起來。

    剛好江奕又不在。

    別墅請的小阿姨看見我躺在地上打滾,嚇得丟下手裏的鍋鏟就跑出來,“太太,太太,您怎麽了……該不會是要生了吧……”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臉上、身上全是汗水。

    小阿姨想抱我起來,可她根本弄不動我,隻好趕緊打救護車。

    去醫院的路上他不停地給江奕打電話,但那邊似乎在忙,電話打通卻一直無人接聽。

    小阿姨急得直冒汗,嘴裏不停地說著,“先生,怎麽還不接電話呀……先生,您快接電話呀……”

    我想讓她別擔心,但我疼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後來直接疼的暈死了過去。

    再有知覺,我已經在醫院的手術室了。

    身體打了麻藥,我感覺不到痛,但我仍然能感覺到有冰冷的器械交替的聲音。

    這一胎比生南南時還要疼,子宮仿佛炸裂一般。生完南南才一年多,按照常理醫生是不建議這麽快生二胎的,但是我實在是愧對江奕,所以才堅持生下這個孩子。

    但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我真的不想再經曆一遍。

    至少那個時候我孩子的父親在我的身邊陪著我,而今……

    我知道江奕肯定有他的事情要忙,而且她來得太突然,連我自己都沒有準備。

    “哇……”一聲清脆的啼哭在手術室響起。

    “江太太,恭喜,是個小公主,六斤二兩,很健康。”醫生笑著將身上還帶著血絲的小嬰兒抱到我的麵前讓我看了一眼,隨即又抱走給她擦洗血跡,穿上幹淨的衣服。

    最後才將她放到我懷裏。

    看著眼前的小人,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烏黑的頭發,靈動的黑眼珠,小巧的鼻子、嘴巴,還有白皙的皮膚,簡直就是我的縮小版。

    終於,我兒女雙全了。

    在手術室又觀察了一個小時,醫生才將我推到普通病房。

    小阿姨站在床邊抱著孩子,一直逗弄她,“小小姐真漂亮,跟太太一樣,連眼珠都隨太太,烏黑透亮。”

    江奕出現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滿身的酒氣,襯衣的領口散開了兩三顆扣子。

    他一走近我,我就眼尖地看見他襯衣領子上的口紅印子。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覺得那道印子特別刺目,像根利刃一般紮進我的心裏。

    所以,他一靠近我,我就本能地側身不想看到他。

    他慌了,繞過床尾走到我麵前,抓住我的手,滿臉的愧疚,“小初,對不起……對不起……昨晚,昨晚陪幾個客戶應酬喝多了,電話又沒電了……對不起,我……”

    我實在無心計較,淡淡地對他說了一句,“不怪你。”

    大概我不痛不癢的反應恰恰刺激到他,讓他以為我是真的生他的氣了,所以更加不知所措地親吻我的手,然後往自己的身上打,“小初,你別生氣好嗎?你要是不開心,你打我罵我都好,千萬別生氣傷了自己的身子,好嗎?”

    我手腳冰冷,“我沒生氣,你也累了一晚,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吧。”

    聽了我的話,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直到目光落在那道口紅印子上,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了一下,而後變得陰沉。

    但很快,那道陰沉被一種慌亂取代。

    他知道我看到了。

    “小初,昨晚幾個合作商一起吃飯,他們都叫了小姐,但我沒有,這個口紅印子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我發誓,我除了你沒有碰過任何女人……”說著他就豎起三根手指。

    我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好了,我沒跟你計較這些,先回去洗洗,再過來看女兒。”

    他看我神色如常,明顯鬆了一口氣,但卻多了幾分失落。

    大概,在他的心裏,他更希望我像個正常的妻子那樣吃醋,跟他生氣,跟他打鬧吧。

    他頹敗地走到一旁打了個電話。

    五分鍾後就有人送來了衣服,他提著衣服進了病房的浴室,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換了衣服就走出來。

    剛好小阿姨把孩子抱了進來,問我和江奕,“先生、太太,給小姐取個名字吧。”

    “小名就叫果果吧。”我幾乎吐口而出。

    江奕有些詫異地看著我,似乎想問我為什麽,但終究什麽也沒說。

    “大名就叫江蘊馨,爺爺以前提的兩個名字中的一個,可以嗎?”這個我征求性地問了江奕意見。

    他笑了笑說,“好,你是孩子的媽媽,都聽你的。”

    小阿姨將果果遞給江奕,瘦小的孩子在他寬大的懷裏顯得格外的嬌小。他寬大溫厚的手掌從背部托起繈褓,將她傾瀉,另一隻手在他小小軟軟的臉上輕輕摸了摸。

    他應該從來沒見過這麽小的孩子,抱著她動作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沒多久果果睡著了,他將孩子遞給小阿姨讓她先抱果果去外間休息,然後坐到床邊雙手捧住我沒有打點滴的那隻手,“小初,辛苦你了,謝謝你為我生了個女兒。以後我會疼你們,最疼你,再疼她。她是我的小公主,你是我的命。”

    最怕聽見他說我是他的命,根本就承受不起他這麽沉重而又深沉的愛。

    隻能朝她笑,“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著,你得做我們母女倆一輩子的依仗。”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但很快眼底就充滿了幸福的笑意。

    之後的幾天,江奕在醫院寸步不離地照顧我,專心陪伴不問世事。

    就在我以為,我未來的日子會在這種平淡卻溫馨中度過的時候,上帝又給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