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赴任渠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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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從井裏蹦躂出來的癩蛤蟆,周禮倒飛出去,一頭栽在石板上,發出沉重的悶響聲。

    似乎仍不解恨,劉從溫快步上前,單手拎起周禮壓抑低吼,“你哪裏是為我封侯拜將,分明是想要我的命!”

    差點被摔昏死過去的周禮,用力甩了甩腦袋,顫聲說道,“洗,洗牌的時間到了,你難道就不想牢牢把握住這個機會嗎?”

    “那你想過有命拿沒命花麽!”劉從溫像一頭憤怒的猛獸,壓製不住內心的憤懣,“別以為老子在這裏就不知道渠水的情況,那裏每天死的人都能塞滿一座城,你想讓我白白去送死?”

    勉強掙脫劉從溫的鉗製,周禮喘了幾喘,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要是先前的渠水,你就算是把我給殺了我也不敢接軍令狀,可近幾日的渠水遠比先前好上太多了。”

    “城外天上的裂縫從十處減少到了兩三處,且一連幾日都沒了天外兵士的進攻,我猜想定是咱們之前的這一戰重創了他們,使得他們心有忌憚而不敢進攻。”

    “更何況,”周禮說到這,雙眼中閃過一抹不相符合的狡黠和狠辣,“隻要一赴任,你就是渠水王,再也不用在戰場上搏殺,隻需動動嘴就會有數不清的兵士擋在你麵前,遠遠要比如今的你安全數倍。”

    “那渠水郡,在任何人的麵前都是修羅煉獄,唯獨對你是大好的錦繡前程。”

    話畢,周禮的目光透過劉從溫,看向了那正窩在藤椅裏小憩的白衫身形。

    “你要做什麽?”劉從溫不著痕跡的擋住了周禮的視線,聲音冷冽。

    周禮緩緩翹起嘴角,像是對著劉從溫說,又像是喃喃自語,“有著那位大人在,一切似乎又簡單了一點。”

    在劉從溫還在愣神之際,周禮倏忽間繞過他,直奔向演武場邊緣的藤椅。

    劉從溫見狀,急忙抬腳去追,但緊接著兩側周禮帶來的隨從兵士們卻抬手阻攔。

    “給老子滾開!”一腳踹翻攔在麵前的幾人,劉從溫握刀快步奔向周禮,同時奮力擲出刀鞘。

    不偏不倚,刀鞘穩穩正中其後腦勺,周禮被砸的一個踉蹌,而後撲通一聲,跪伏在了藤椅前。

    不算大的聲響吵醒了大朱吾皇,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向正撐地起身的周禮。

    由於身體尚未恢複,極為嗜睡的大朱吾皇被忽然驚醒,一絲不悅湧上心頭,平靜的雙眼中透出徹骨的冷冽。

    周禮渾身一顫,各種想法齊齊湧上心頭,剛要離地的雙腿又重新跪了下去,一張臉上不知是哭是笑。

    緊接著劉從溫趕到,臉色難看的踢了一腳周禮,同時向大朱吾皇投去歉意的眼神。

    沒有說話,大朱吾皇閉上眼睛正準備再睡一會時,周禮的聲音突兀響起,“這,這位大人,是否願意一同前往渠水郡?”

    “你瘋了!”劉從溫猛踢一腳周禮,低聲怒斥。

    周禮不顧其他,繼續硬著頭皮說道,“渠水郡那裏有數之不盡的仙晶,想必會對大人有所幫助。”

    大朱吾皇突然睜開眼睛,倏忽又閉上,幽幽說道,“沒興趣。”

    周禮一怔,隨即按捺不住興奮道,“大人一定會感興趣的,這些仙晶對普通人不過是好看點的石頭,可對您們修士來說,卻是溫養經絡的寶物。”

    話畢,他忙不迭從懷中取出一物伸向了大朱吾皇。

    白胖的手掌中央,是一枚未經過人工打磨的菱形晶石。

    晶石通體呈紫色,一團盎然紫意在其中氤氳升騰,煞是玄奇。

    在周禮看來,隻要是修士就沒人能夠擺脫對仙晶的需求,即便是先前隱居的那幾位不世出強者,當朝不還是用仙晶使其出世?

    一千顆不行,那麽一萬顆呢?一萬顆不行,那就一座山似的仙晶。

    當這樣一摞帶價的籌碼被擺出來,沒有人不會心動。

    周禮自信,他所擁有的仙晶數量,足夠讓大朱吾皇替他做一些事情。

    但事情接下來的走向卻是令周禮手足無措起來。

    大朱吾皇眯眼一探,而後又閉上了眼睛,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垃圾。”

    “拉,垃圾?”周禮滿頭滿腦的問號,一張胖臉都開始輕微抽搐起來。

    要知道,這種蘊含靈力極為充沛的仙晶量產極為稀少,一顆仙晶所蘊含的靈力,遠遠超出方圓五頃空間的濃度還要高。

    這即便是桎梏強者也無法忽視的東西,眼下卻被這個不過二殉的年輕人當做垃圾對待?

    不等周禮開口,站在身後的數百眾兵士頓時動身,將藤椅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督官模樣的官員率先戟指怒喝,“你放肆,區區一介修士也敢辱罵周校使,來人給我拿下!”

    劉從溫來不及阻止,大批量的兵士便爭先恐後的衝向了藤椅。

    一聲細微劍鳴綻起。

    下一刻,劉從溫隻覺眼前一閃,而後便是隆隆的倒地聲。

    圍堵上前的一眾兵士,此刻由內至外全都均勻的癱倒在地上呻吟著,鮮血循著每個人的肩膀滴落在地上。

    放眼看去,每一個兵士身前的胸甲早已被切割成開來,露出了鮮血淋漓的胸膛。

    而大朱吾皇自始至終都窩在藤椅上沒有挪動半分。

    似乎能將空氣也切割成碎塊的劍舞逐漸消散,細白長劍在空中兜了個圈子後,重新回到了大朱吾皇的手裏。

    四下裏一片死寂。

    周禮仿佛又回想到了之前那在戰場上一人逼退萬軍的身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手中的仙晶隨之滑落在地,摔碎成了粉末。

    盎然紫意掙脫了外殼的束縛,自地麵蔓生而起,如同一泓流動且活潑的深泉,迅速向周圍覆蓋。

    躺在地麵受傷的兵士在紫意的覆蓋下,呻吟聲似乎也小了一點。

    不過是轉瞬之間,紫意便以藤椅為中心,在地麵覆蓋了一處不小的麵積。

    如同倔強的藤蔓,紫色靈力順著藤椅攀上了大朱吾皇的衫擺,而後消散。

    大朱吾皇緩緩睜開眼睛,“那我就陪你走上一遭。”

    寒冬使得往日長風變得刺骨冰寒,城牆上的血水被凍成了厚厚的一層,時不時散發出陣陣鐵鏽腥味。

    是夜,寒風肆虐的城牆上,除了時不時巡回的守衛,便隻剩下一道有些瘦削的身形。

    隻著一身單薄白衫的大朱吾皇並未感覺到寒冷,他注視著尚且渾濁的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這邊疆夜中極寒,尋常兵士也不敢在外待上太久,雖然你是大修士,也要照顧好身體才是。”

    一襲黑毛氅送到了大朱吾皇的麵前,將自己裹得跟熊似的劉從溫吸了吸鼻子打趣說道。

    沒有推脫,大朱吾皇伸手接過披上,“這麽冷的天,你上來做什麽。”

    “這話恐怕該我問你才對吧,我身為從將,夜中巡視自然是應該的事情。”劉從溫用力吸了吸鼻子,將俊秀的臉重新捂進了大氅中。

    大朱吾皇回道,“我?閑著沒事上來吹吹風罷了。”

    “那你可真夠有閑情雅致的,三更半夜來賞景。”劉從溫揶揄道。

    隨即他又正色道,“你真的願意陪我們去渠水郡?”

    “不是陪你們,是陪你。”大朱吾皇淡聲說道,“今天我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了,就不會反悔。”

    “陪,陪我?”劉從溫一愣,緊抿著嘴唇沒有開口。

    “我能看得出來你很想去那個地方赴任,”大朱吾皇說道,“我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隨你去那個地方轉一轉。”

    “可那個地方的凶險比這裏恐怕不遑多讓。”劉從溫皺眉。

    大朱吾皇微微一笑,“別擔心,有我在。”

    短短的六個字後,誰也沒再開口,當日那以一敵萬的身形眼下似乎與這個青年重合了起來。

    那些難以抗衡的天外兵士,在他的麵前似乎真的不值一提。

    ……

    一夜無話。

    待卯日初升,一直緊閉著的城門隆隆啟開。

    十多輛馬車從城內出發,駛向了滿是蒼莽黃土的遠方。

    渠水郡地處東南,傍渠水而建,離中州不過百裏之遙,物質豐饒,也是除中州之外人口最多的大城。

    出了邊疆交界後,紛揚的沙土以及龜裂的地表開始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墨綠色的山脈長林。

    時至冬日,深淺山脈中依舊滿眼墨綠,沒有半點邊疆的蕭條肅殺之感。

    定水河水係發達,河道遠至邊疆,即便是沒有日頭的辨識,馬車也隻需循著定水河道前行,便能快速抵達渠水郡。

    伸手撥開垂簾,劉從溫探出腦袋朝窗外看了看,正看到並排而行的另一輛馬車中周禮朝自己揮手。

    劉從溫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而後重新縮回了廂中。

    看著正閉目養神中的大朱吾皇,他開口道,“咱們已經離了邊界,現在應該在末水,天黑之前差不多能抵達城中。”

    “離渠水郡還有多遠?”大朱吾皇緩緩睜開眼睛。

    “差不多三四日就能抵達。”

    又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顛簸的車廂中又恢複了平靜。

    緊接著,劉從溫自顧自的伸手,從大朱吾皇的手中拿過一個巴掌大小且縫製粗糙的布袋。

    解開布袋上的線繩,劉從溫快速將布袋裏已經沒了靈氣的仙晶倒掉,又從懷中取出七八塊仙晶放置在裏麵,才將布袋交回了大朱吾皇的手中。

    紫色的靈力逐漸滲出布袋,如同藤蔓一般攀附在大朱吾皇的衣裘,手臂上。

    這仙晶內所蘊含的靈力對這方靈力較稀薄的世界的修士來說,有很大的作用,但對大朱吾皇來說卻可以忽略不計,僅僅是用以溫養經絡作用也極為的有限。

    但劉從溫卻固執的認為這仙晶對大朱吾皇有用,直接將周禮手中的庫存都搬了過來,以供大朱吾皇使用。

    對此情況,大朱吾皇也隻得默然接受。

    剛更換完布袋中的仙晶,劉從溫稍鬆了一口氣後,便聽到馬車外的高呼聲,“有敵襲!”

    “唰唰!”

    下一刻,黑色箭矢如同雨幕一般從兩側的密林中攢射而出,守衛馬車的數百兵士連同數十輛馬車直接被射成了刺蝟。

    一層淡紫色的氣息透體而出,轉瞬便將整個車廂空間完全覆蓋。

    看著距離自己眼睛不足一掌的鋒銳箭頭,劉從溫艱難的咽了咽喉頭。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很快消失,而後一切便恢複了平靜。

    又過了數十息時間,陡自從密林中竄出幾十個黑衣人。

    每個黑衣人全都手持長刀,緩緩從四麵圍攏而來。

    四下寂靜無聲,其中一個壯碩漢子沉聲說道,“凡是還活著的人全都一刀搠死不留一個活口。”

    得到命令,所有黑衣人都動了起來,紛紛舉刀向離自己最近的馬車一通亂砍。

    “頭兒,他們可都是官兵,咱們把這些人給殺了,上麵會不會派人來圍剿咱們?”一個瘦猴似的漢字扯下臉上的麵罩,麵露難色說道。

    壯碩漢子聞言冷哼一聲,“官兵咱們以前也不是沒殺過,現在多殺一批又能怎麽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他娘的少給老子偷懶!”

    瘦猴漢子訕訕一笑,然後握刀衝向了那最中央一輛尚算完好的馬車前。

    “像這種出門乘車的官兵,腰裏肯定攜帶了不少黑錢,反正都是民脂民膏,老子宰了你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瘦猴如是想著,舉刀慢慢貼進了垂簾緊閉的窗子。

    “噗嗤”一聲,一柄黝黑細刀倏忽從車廂內探出,瞬間貫穿瘦猴的脖頸,而後刀刃斜拉,一顆頭顱便徑直掉在了地上。

    車廂應聲破碎,一道黑影飛出,落地之際,將圍堵在周圍的黑衣人盡數斬殺。

    在身後碎成兩段的屍體重重砸落在地,鮮血順著漆黑刀刃緩緩滴落。

    劉從溫提刀凝立,緩緩掃視的眼中滿是狠厲。

    凡是被掃視的黑衣人,無不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那種感覺,遠比被猛獸盯上還要心悸。

    劉從溫的眼神最終落在最前方的壯碩漢子身上,壓抑的聲音隨之響起,“是你們殺的?”

    壯碩漢子沒有說話,十分幹脆的沉聲道,“不留一個活口,全都殺了!”

    一眾黑衣人麵麵相顧,而後悍然提刀向劉從溫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