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昔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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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他清楚地記得那時趙匡堰眼神裏的執著,“我與她相遇、相熟、相知、相愛、相守,不甘心會有什麽關係。”
他仍不放棄,“你是大梁的七皇子,不是一個人的李壯,國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北邊的戰事又起,難道你要看到餓殍遍野,狼煙四起麽?”
果然,趙匡堰能放下一個人的榮華富貴,卻放不下一國人的生命安危。
望著趙匡堰沉默隱忍的麵容,白之玉知道自己要勝了,令人不齒的手段,卻贏得毫無懸念,這就是皇子的悲哀。
他知道,或許日後她會恨他,但一輩子有那麽長,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去彌補她,帶她走出陰影。
“你獨自離開,才是最好的結局。”他嘴角掛著淺笑,論計策手段,沒人能贏過他,“與家國安穩,亦能護她一世周全,今日隻是我注意到你的身份,日後還會有別人關注,等到那個時候,受傷的絕不會隻有你一個人。”
人生哲理、社稷正義趙匡堰都懂,唯有牽扯到林清清,他的殺伐狠絕就不再。
白之玉說的話,他從頭到尾隻聽進去一句,“受傷的人絕不會隻有你一個……”
他為何會淪落在深山裏,山南關一役回京途中,遭遇埋伏突擊,身邊親衛盡數被殺,是胸懷仇恨的蠻夷殘餘,還是圖謀不軌的朝中重臣,他全然不知。
皇子的身份,又怎麽可能會一直隱瞞下去,若真如白之玉所說,往後的事情他難以想象。
望著他翻身上馬,揚鞭揮動的背影,白之玉心中卻並沒有勝利的喜悅,令人不齒的手段竟是堂堂天下第一公子所用。
但他還有絲絲竊喜,經過這件事情,她一定會恨趙匡堰吧,或許趁著這個時機,他能完完全全得到她的心,抹平這些傷害。
但當他手執一柄油紙傘,看著她失魂落魄的從曹家院子裏衝出來的時候,心底漸漸湧起害怕。
她像最精致脆弱的琉璃娃娃,渾身濕透,館起的長發淩亂的貼在臉頰上,雨水混合淚水在下巴處凝聚成一股水流。
她失魂落魄,她撕心裂肺,她毫無生機,像被抽去渾身的筋骨,狠狠地跪在鋪滿碎石的路上,長臥不起。
她質問他,是不是你。
他能用最卑劣的手段,卻唯獨騙不了她。
他不知道她這一跪,竟是永生難忘的病根,會伴隨她在無數個日夜輾轉反側,疼痛難忍。
歸根到底,她的腿傷,他逃不了幹係,她的心傷,他更難辭其咎!
看著炕上的人,明媚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慘白,白之玉輕輕撫上那精致的麵容,淡淡道:“你知道麽,你忍心,我卻不忍心,從她在一品天下受委屈的時候,我就開始後悔告訴你你的身份,你娶了她又能怎樣,她開開心心的,不比一切都好?”
“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從嫉妒自私的占有,到愛到深處先放手。”他一邊拿絲帕小心翼翼的為林清清擦汗,一邊繼續道:“她甚至主動問過我,是不是你娶了淩柔弱是因為你更愛她,而她對你的幫助也更大,那樣的話,她願意放手。”
趙匡堰起身上前幾步,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落寞,舉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頓,終還是緩緩放下,頹然道:“這並非是我的本意。”
“是你的本意又如何,不是你的本意又如何,枉你我聲名赫赫,竟活的還不如她通透。”白之玉言語裏閃現厲氣,“可傷害就是客觀存在!你敢說她身上的任何一處傷和你沒有關係?”
“曹……李壯……你在哪裏……我好……累……好累……”床上的人一聲夢囈。
白之玉忙將耳朵切近,半晌才無奈的轉過頭對身側道:“我不想與你爭執,叫你來,隻是因為有些她說不出口的話,我來替她說。”
說出心愛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戀談何容易,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她從沒有忘記過你,即使在受傷昏迷不醒的時候,家國天下,百姓社稷太空,你最不該負的人是她。”
他小心翼翼的把林清清額前淩亂的碎發撥到而後,隨後起身退到一側,“這裏沒有別人,你不用再隱瞞,想必她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也比看到我要開心吧。”
趙匡堰身形未動,陰鬱充滿雙眸。
良久,他沉聲道:“我給不了她安穩的未來,就不能此刻給她希望。”話罷利落轉身,朝門口走去。
“事到如今,你還要這樣對她?!”白之玉的臉上寫滿不可置信。
趙匡堰跨出門的步伐停頓,壓抑的聲音傳來,“我何嚐想這樣對她,隻是受傷總好過丟了性命。”
停頓片刻,他突然一仰頭,“最好,還是你帶她離開太河。”
白之玉透過碧青色的竹簾,看向身形步伐微晃的趙匡堰,一聲苦笑。
他不想帶她走麽?煙花三月的揚州,長河落日的塞北,漫天大雪的雪原,哪一處不比渾濁不堪的太河好。
隻是她滿心滿眼的都是趙匡堰,怎麽會走,世間萬物敵不過一個她,全是因為她的執念在這裏,而他才留下陪她,因為他的執念就是她啊。
她口口聲聲說要忘了趙匡堰,可是又何曾真的做到過,一物降一物,卻都在飛蛾撲火……
李府門外,一頂樸素的軟轎裏,露出忽明忽暗的一張臉。
一隻纖纖玉指伸出,衝著遠處的背影輕指,隨即冷笑道:“看到了吧,並非是我心狠。”
軟轎外的香蒲望著趙匡堰逐漸遠去的身影,麵露疑惑。
淩柔弱十指緊緊的交握在一起,指甲深陷進肉裏也渾然不知,“我已經打聽過,白之玉和林清清是舊識,匡堰不見得和他們毫無關係,況且平日毫無往來的人,怎麽林清清受傷一進李府,匡堰也就跟著來了,難道就不可疑麽?”
“你是說……”香蒲一聲低呼,隨即緊緊的握住嘴巴,刻意壓低聲音道:“七皇子來李府,隻是掩人耳目,實際上是為見那個賤人!”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更好的解釋麽?”淩柔弱垂下窗簾,沉悶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
她突發出意味深長的輕笑,“看來我還是太客氣了,小有懲戒卻怕傷她性命,還讓人通風報信,如今留著遲早也是個大禍害,就由不得我使些手段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