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回到一個住宅樓，卻發現陸勳辰靠在自己的車邊，見到她，他明顯一喜。

    雲煙身形一顫，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

    陸勳辰如沐春風，微微依靠在車門邊，見她走近，依然保持著原有的姿勢。

    待雲煙走到跟前，陸勳辰站直了身體，拉開了車門，一瞬間，從後備箱與車門裏鑽出許多五彩氣球與彩帶。

    雲煙驚了一下，很快鎮定，盈笑：“驚喜？”

    陸勳辰笑而不答，旋即彎腰，從車子裏捧出一大束百合花。

    從陸勳辰第一次見雲煙，他就說過‘你在我心裏，像百合一樣純潔無瑕’。

    談戀愛的那幾年，他送的一直都是百合。

    隻是，她不喜歡百合也好幾年了。

    雲煙怔忡地望著微笑的陸勳辰，好半天，抬手接過，幹笑：“謝謝！”

    陸勳辰敏銳地捕捉了她的絲絲不悅，問：“怎麽了？心情不好？”

    “沒有。”雲煙急回。

    陸勳辰緊緊地盯著她，本不想說話的她還是解釋道：“可能我昨晚沒睡好。”

    雲煙此言一出，陸勳辰再次細細打量著雲煙，她確實沒睡好，都有了黑眼圈。隻是，她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是昨天的。

    他問：“你一早就出去了？”

    雲煙心虛不已，陸勳辰這麽一問，她也發覺自己穿著昨天的衣服了。尷尬而笑：“今天休息，想著出去跑一圈再回去衝涼。”

    雲煙勉強解釋了穿昨天衣服的原因。

    陸勳辰點頭，繼而笑說：“走吧，我陪你上去，等會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

    陸勳辰唇角一壓，“秘密！”

    陸勳辰帶著雲煙出發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車內流淌著歡快的薩克斯樂曲，雲煙幾次偷瞥陸勳辰，尤其在車子駛出市區，朝著她很熟悉的一條道駛去時，她忐忑了。

    陸勳辰微笑側目，“幹嘛偷看我？”

    “你不看我怎知道我看你？”

    陸勳辰聞言，勾著唇：“還是那麽喜歡強詞奪理。”

    雲煙附和地微笑，旋即扭頭看向窗外，不知道為什麽？在昨天以前，她可以言笑晏晏地麵對陸勳辰，可是昨天之後，她心裏微微排斥著陸勳辰的親近。

    像似因為陸滄溟，又好像不僅僅是，總之心裏比較亂，總感覺要出事一樣。

    車子停穩時，雲煙心驚肉跳，陸勳辰果然還是領她來了陸家老宅。

    陸勳辰依舊溫和地微笑，向來心思細膩的他今天像似看不懂雲煙的顧慮，獨自解開安全帶，率先下車去後備箱拿禮品。

    雲煙磨蹭了半天，下車來到陸勳辰身邊，囁嚅著唇瓣低聲：“我可以不進去嗎？”

    陸勳辰拉過禮品的手猛地一頓，旋即慢鏡頭偏過視線，聲音微微有些冷：“理由呢？”

    理由？雲煙被陸勳辰問住，理由不是很明顯嗎？她是陸滄溟的前妻，而陸滄溟是陸勳辰的大哥，這關係還不夠亂？

    雲煙措詞了片刻，深深地看著陸勳辰一字一句地說：“勳辰，我說過我不想結婚。”

    陸勳辰沉著臉，瑉緊的唇刹那間清冷。

    明知道這樣惹陸勳辰生氣，雲煙執意如此，倔強地盯著陸勳辰不肯妥協。

    僵持了很久，陸勳辰再次拎起禮品，重新挽上他一貫來的溫和笑容：“我沒勉強你做任何事，結婚的問題我更不會強迫你，今天來這裏，隻是看望下爺爺。”

    雲煙動了動唇角，什麽話也說不出口。陸勳辰從來沒有勉強過她什麽，而她卻心有所屬地霸占著他的女朋友位置。

    這次回海城，所有人都是她懷疑的目標，陸勳辰也不例外，之所以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也是為了套取信息，可麵具男人的死已經排除了陸勳辰的嫌疑。

    對於一個無辜的人，她不忍心去利用去傷害。

    雲煙心裏很煩躁，陸勳辰不給她繼續猶豫的機會，一手拎著禮品，一手牽過雲煙的手掌，徑直朝陸宅大門走去。

    雲煙漠然地跟著陸勳辰，一進大門，就迎上陸建國探究的目光。

    陸建國的視線從雲煙的臉上移到他們緊扣的十指上。

    陸勳辰淺笑安然，雲煙卻覺得尷尬至極。

    陸勳辰遙遙地衝陸建國喊到：“爺爺，我們來看您了。”

    陸建國縱橫的臉頰還是沒什麽情緒，溫聲溫氣：“進來吧！”

    爺爺對陸勳辰的態度為什麽這麽差？雲煙把目光放在陸勳辰身上，隻是陸勳辰視線溫和，笑容溫和。

    雲煙跟著陸勳辰進了屋子，爺爺已經端坐在椅子上，傭人適時端上茶水。

    陸勳辰站在大廳中間，謙謙一笑：“爺爺，雲煙說您愛吃海參，這是我們托人從遼城買回來的刺參，質量非常好。”

    陸勳辰說著，將禮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雲煙幹巴巴地站著，她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陸建國掃了眼陸勳辰放下的禮品，淡聲：“家裏公司有那麽多刺參，還不夠我吃？”

    陸氏集團經營範圍廣，涉及天上地上，海裏山上，海產品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陸建國的話無疑在罵陸勳辰敗家。

    迎著陸建國的責備，雲煙忙看向陸勳辰，隻見陸勳辰麵不改色，溫聲：“爺爺，我們海城的刺參自然不差，算上等品，但是遼城的刺參更是精品，實不相瞞，我已經安排公司投入了一定量的開發。”

    陸建國聽了不說話，公司的事他從來不過問。

    半天，態度還是很冷淡地說：“以後不用浪費那錢了，多費心公司的事。”

    陸勳辰微笑：“知道了，爺爺。”

    陸建國不再看陸勳辰，看向雲煙。

    迎著陸建國灼灼逼人的目光，雲煙承認自己道行太淺，心虛地垂下眼簾，喊：“爺爺好！”

    陸建國不接腔，深邃的眸子像釘子牢牢地扣在雲煙身上。

    雲煙尷尬地抬起頭，看著陸建國再次說：“爺爺，雲煙冒昧前來，打擾了。”

    陸勳辰自然知道陸建國咄咄逼人的目光，隻是，他一直在這個家是小透明，說話沒份量。

    他瞥見雲煙尷尬都樣子，心疼地擋在雲煙麵前，說：“爺爺，冒昧前來的是我，和雲煙沒關係。”

    陸建國滄桑不失精爍的目光再次放在陸勳辰身上，“你們一起來的？”

    “是，爺爺。”

    陸勳辰回的鏗鏘有力，其實他說話一直很溫和，很明顯，他是故意加重了語氣，表明了態度。

    “以什麽關係一起來的？”

    陸建國聲音沉沉，有著不容置喙的強橫。

    站在陸勳辰身後的雲煙，明顯感覺陸勳辰挺直的後背微微晃了晃。

    陸勳辰唇角上揚，“男女朋友！”像似說一件無比自豪的事。

    雲煙臉上一熱，腦海裏再次浮現昨日與陸滄溟纏綿的一幕，怎麽想都感覺她自己特別惡心。

    幾乎本能地，雲煙抓住陸勳辰的衣袖，“勳辰，其實我有話跟你說。”

    她想說分手，欺騙他人的感覺她受不了。

    陸勳辰側目微笑，清亮的眸子噙著溫和的笑意，“想說什麽？”

    “其實我……”雲煙難以啟齒，在陸勳辰深情如炬的目光中，她啞口了。

    陸勳辰等了半晌，見雲煙不答，笑說：“又迷糊了？等想起來再告訴我。”

    “好。”

    雲煙勉勉強強從喉嚨底部發出了音。

    陸建國瑉著滄桑的唇瓣，沉問：“你們以男女朋友的關係登了這道門，可有考慮我的感受？滄溟的感受？”

    陸勳辰啟齒，“爺爺，雲煙與大哥已經是過去式，他們現在在法律上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雲煙聽了，心底滑過絲絲難過。不過，麵上依舊淡定如水。

    諾大的大廳安靜的連根針落地上都能聽見。

    陸建國似乎憋了一口惡氣，瞪了陸勳辰半天，又問雲煙：“你決定了要和陸勳辰在一起？”

    雲煙臉上火辣辣的灼熱，難堪地恨不得鑽地縫。

    陸建國不給雲煙逃避的機會，繼續問：“你真的決定了？”

    雲煙心口擰著痛，她還記得一個月前，陸建國去找她，希望她可以給陸滄溟一個解脫，而她除了痛哭流涕外，什麽也不能做。

    那天，她跪在地上希望陸建國可以幫她。

    “爺爺，我父母雙亡，死於陸滄溟之手，我的親妹妹也死了，也是陸滄溟的命令，我的孩子也死了，如果不是陸滄溟要把我逼入絕境，我的孩子會死嗎？”

    “為什麽他害死我的所有親人，而我就該原諒他？就給讓他解脫？”

    “你們都說我心狠，可你們有考慮我的感受嗎？”

    “你們要我做這做那，你們有考慮過我的心嗎？它也隻是一塊肉，不是鐵打的不是鋼煉的，它會痛！”

    這些話是她質問陸建國的，憑什麽她要委屈自己成全他人？她的質問她的哭泣最終讓爺爺搖頭離開。

    殊不知，在爺爺背身而去時，她的心有多難受，那些話不是她的真心話啊，可是她卻有苦說不出，隻能仗著惡毒的語言去刺傷一切她在乎的人。

    ‘爺爺，對不起！’雲煙在心底對著陸建國說。

    雲煙莫測不定地望著陸建國，希望爺爺可以懂她的深意。

    隻是，人心隔肚皮，陸建國怎麽可能知道雲煙的心意？

    “確定了？”陸建國再次問雲煙。

    陸建國這麽問，陸勳辰也期待地把目光放在雲煙身上，殷殷期盼。

    腹背受敵的壓迫感刺激著雲煙，她緩緩合上眼，幾近痛苦地大喘氣。

    良久，她淡聲：“爺爺，勳辰，趁著你們都在，我有話要說。”

    陸勳辰忙打斷道：“雲煙，有什麽話我們回家再說，現在，你隻要告訴爺爺你是我女朋友就好了。”

    “我是你女朋友，我沒說不是。”雲煙回的幹脆。

    陸建國本揚起的期待瞬間殆盡，他原希望雲煙可以原諒陸滄溟，重新給陸滄溟希望，醫生雖說陸滄溟隻是懸著一口氣，可也沒說他一定會死。

    隻要不死，他就有醒來的希望，而他這個九十多歲的老人，隻能把希望寄放在雲煙身上。

    可是，雲煙當著他的麵承認自己是陸勳辰的女朋友，她斷了他的期盼，也斷了陸滄溟生的可能。

    他能不難受心痛？

    陸建國半天呼吸不穩，枯藤老樹般的手，顫巍地揉住了胸口，緩緩起身道：“既然如此，以後少來這裏吧，我相信滄溟也不願意見你。”

    陸建國的話是對雲煙說的，說完就上了樓，進了陸滄溟的臥室。

    幾乎在這一瞬間，雲煙匆忙跟了上去，趕在陸建國關上門之際，擠了進去。

    隻見寬大的雙人床上，陸滄溟安睡地一動不動。

    陸建國聲音洪亮，慍怒：“你進來做什麽？”

    “我想看看他。”

    陸建國沒什麽好臉色，心疼地看了眼陸滄溟，憐惜地搖頭不語。

    雲煙走近，抬手拂過他的眉眼，深情如炬。趁爺爺不注意，雲煙握住陸滄溟的指尖，示意她來了。不過，陸滄溟耷拉的手並沒有回應雲煙。

    雲煙一陣恍惚，本能地問：“他什麽時候醒來？”

    陸建國眸色瞬間暗了下去，胸中蕩著一口濁氣，緩緩吐字：“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雲煙怔怔地看著陸滄溟，視線緊緊放在陸滄溟的眼皮上，正常的熟睡，人的眼球會滾動，可陸滄溟的眼珠子一動不動。

    “爺爺，他有醒過嗎？”

    “沒有！”陸建國回的堅決哀傷，“他要是能醒該多好！我的大孫子！”

    陸建國傷心欲絕，一把年紀的他沒忍住，渾濁的淚水布滿眼眶。

    這是他第二次在雲煙麵前落淚。

    爺爺的傷心欲絕一點也不像假的，雲煙再次懵住了。他沒醒來過？可是，她昨天明明與陸滄溟在一起的，還一起過了夜……

    雲煙傻眼地看著陸滄溟，昨天……是她的幻覺？神經錯亂？不可能的，陸滄溟還說要維持現狀，昨天的人一定是他，隻是，爺爺現在這般，她不明白爺爺是不知情還是故意演的？

    陸建國摸了把眼淚，“雖然我們精心照顧，沒讓他的皮膚潰爛，可是，他的免疫力在一點點下降……”

    陸建國說到這裏，陸勳辰走了進來，陸建國不再說話，背身對著他們。

    陸勳辰瞥了眼床上的陸滄溟，問陸建國：“爺爺，大哥還能醒過來嗎？”

    “你很希望你大哥醒不來？”擲地有聲字字珠璣。

    陸建國與陸勳辰四目相對，交戰的不分上下。

    陸勳辰失望地說：“爺爺，我也是你孫子，雖說大哥病了，我掌管了陸氏集團，可是，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當那個董事長，更加不會希望大哥醒不過來。”

    陸勳辰激動地看著了陸建國，聲音顫抖著，“爺爺，已經二十多年了，從我第一天來到這個家，您就看我不順眼，可是，我也很無辜，憑什麽他們上一輩犯的錯誤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更何況，我母親已經死了，已經死了！難道那些恩怨還不能在您心裏放下？”

    陸建國蹙眯著眼眸，怒聲：：“你們給我離開！陸宅……以後不要再來了！”

    陸勳辰整了整情緒，恢複常色道：“對不起，爺爺！我不該說讓您傷心的話。”

    語畢，陸勳辰轉身走了出去。

    雲煙沒想到因為她導致爺爺雨陸勳辰發生爭執，她很抱歉地對陸建國說：“爺爺，對不起！”

    陸建國淡聲：“你也走吧，以後不要來了。”

    雲煙趁機狠狠地掐了把陸滄溟，隻是他紋絲不動，貨真價實的植物人。

    疑惑叢生，不過她還是附在陸滄溟耳邊說：“我再來看你。”

    旋即還是起身從陸建國麵前離開，出了陸家宅子。

    雲煙一上車，陸勳辰忙搖下車窗，讓車內的煙味散掉。

    陸勳辰在微笑，不過雲煙知道，他心情很不好，他的煙癮不大，一般情況下不抽煙，可今天，他抽的凶猛。

    等煙味散盡，陸勳辰才發動車子，並沒有說些什麽的打算。

    雲煙靜靜地看著他，低聲道：“你可以把心裏話傾訴出來，會好受很多。”

    陸勳辰依舊微笑，無所謂地說：“我有什麽好傾訴的？”

    “那你為什麽要和爺爺爭吵了？”

    陸勳辰啞口，放緩了車速，靠邊停下，再次搖下車窗，點燃了香煙。

    陸勳辰的生母已故，是陸老爺陸甄在外養的情……人。陸勳辰並沒有明說母親已故的原因，不過他的意思就是陸夫人何芷容逼死了他的母親。

    他三歲進了陸家，過起了寄人籬下的日子。

    陸勳辰說了很多，都是那些不愉快的事，雲煙第一次明白陸勳辰的內心有多孤寂，像個小醜，娛樂了他人，卻怎麽也取悅不了自己。

    陸勳辰一把抓住雲煙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緊張地說：“雲煙，不要離開我，我隻剩下你了。”

    雲煙遲疑了很久，不過還是點頭道：“好。”

    陸勳辰看著她點頭答應，心滿意足地揚起笑臉，像個剛哭過的孩子轉眼又笑了，沒心沒肺。

    雲煙看著被他攥緊的手，還是有些不自在，問：“那我們可以回去了？”

    “好。”

    陸勳辰發動車子，單手扶著方向盤，雲煙試圖抽回手，陸勳辰拉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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