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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雪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鼻子上插著氧氣管兒，蒼白的手背上紮著輸液的針頭。白色清潔的病房裏，散發著濃重的來蘇水的味道，令人心生敬畏。明淨的窗外，太陽西沉，暮色四合。晃動的樹影，映在玻璃窗上。

    夏雪定了定神，恍若在夢中。依稀回想起早晨剛剛發生的事情，怎麽一下子就到了晚上？她遊動著空泛的目光，看到在另一扇窗前，站立著一個頹唐的男人背影。是卜世人，夏雪一眼就認出來，他淩亂破碎的白襯衣，還是早晨那件。

    卜世人察覺到身後的些微響動，驚喜地轉過身來，看到麵無血色的夏雪，半睜著眼睛。夏雪，你終於醒過來了。卜世人眼神迫切，快步走到病床前。都是我不好，連累著你差點沒了命。卜世人淚光閃動地說著。

    夏雪微微笑了笑，渾身像是一團棉花，沒有一分力氣。那個女人，怎麽樣了？她，現在哪裏？我想去看看她。夏雪心裏，記掛著那個點燃煤氣的女人，臉上盡是心碎的絕望，眼睛裏是對男人和愛情的茫然無解。

    卜世人低下了頭，半天不說話，慢慢發出哽咽之聲。夏雪心中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到底怎麽樣了？快點告訴我。夏雪握住卜世人的手腕，急切地問道。

    卜世人抬起淚眼，抽噎著說道，她已經死了。當時，你辦公室的門打不開，我們隻好求助消防。後來，消防人員爬上高樓的窗外，強行打碎窗戶，才衝了進去。她被抬出來的時候，已經被燒成焦炭了。你幸虧離得遠，不過，如果急救人員再晚到五分鍾，你恐怕也就沒命了！

    夏雪淚如雨下，失聲痛哭。她的肚子裏，還有孩子啊！我當時拚力勸阻她，可是也沒能說服她。如果我能夠說得動她，改變這個可怕的執念，她今後的人生一定會雨過天晴的。她為何就這麽傻呀？天無絕人之路，她就不能把眼前這道難關挺過去嗎？

    卜世人頓時淚崩，把頭伏在床上，失聲痛哭。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雖然不願意娶她為妻，但是也沒打算放棄對她的照顧啊，她怎麽就這樣想不開呢？就是看在往日的舊情上，我也絕對不會對她撒手不管的。

    過了好半天，卜世人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夏雪，剛才，有個叫薛治的人去公司找你，保安把你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估計，再過半個小時，他就會趕過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這位薛家大少爺是什麽關係？你們雖然相差了二十歲，可是看起來，既像是情人，又像是夫妻。我先前，也聽說過外界對你們的議論，但是我一直不相信，覺得你們之間不可能。

    夏雪慘然一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呢？聚聚散散，分分合合，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都是路上走著的人，不走到最後那個時刻，誰會知道，誰又是誰的誰呢？她告訴我，她以為你會永遠無條件地去愛她。從來沒想過，你有一天會遺棄她。或許在她心裏，她是你的唯一吧？

    卜世人目光慘淡。她，是我的初戀，的確是我的唯一。隻是，她的腳步偏離了方向，愈走愈遠，忘記了歸途。如果我一直是當初那個窮小子，我想，我說不定可以繼續卑微地包容她。但是，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我，我對人生的需求越來越高，對於感官的體驗也變得日益挑剔。當她不再是我唯一的快樂來源時，我無法再去降低自己的內心需求。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走廊裏傳過來三三兩兩的腳步聲，朝著夏雪的病房走來。沒有敲門，外麵的人急匆匆地闖進來，直奔病床前。夏雪綿軟地睜開眼睛，去瞧那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小治，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雪！到底是怎麽回事？早上見到你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就突然變成這樣了？那個瘋女人，為什麽要至你於死地？她人呢，也在這家醫院裏嗎？小治的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眼神焦灼而憤怒。

    夏雪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沒有事兒，這不是醒過來了嗎？那個女人，你不要怪她，她已經、、、、、、死了。她的腹中，還懷著孩子。夏雪說道這裏，愴然淚下，傷心不絕。

    小治看了一眼卜世人，冷漠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對身後的醫生說道，讓他們把擔架車推進來吧，馬上把夏雪轉到咱們家的醫院裏。

    站在小治身後的人，說了聲是，立即走了出去。緊接著，有兩個年輕男子推著擔架車，走進病房。小治彎身，把夏雪抱在懷裏，輕輕放在擔架車上。身邊有個男醫生，高高地舉著正在輸液的吊瓶。

    小心，別抻著針管兒！小治劍眉緊皺，叮囑著周邊的人員。然後，他轉身跟卜世人說了聲再見，狠狠地瞪視著卜世人，片刻之後才氣息不平地離去。

    第二天清晨，夏雪躺在薛家醫院的病房裏，剛剛吃過早飯，就看到兩名警察走進病房。小治，跟隨在他們的身後，雙手插著褲兜，目光關切地望著夏雪。小治拿過兩把椅子，放在病床前，請兩位警察落座。

    兩位警察說了聲謝謝，為難地望著小治，欲言又止。小治馬上會意，說道，那我就不妨礙你們執行公務了。不過，夏雪的身體很虛弱，還請你們多體諒，不要刺激到她。兩位警察，微微點頭，說了句，請薛總放心。

    小治走出病房，臨關上房門時，不放心地轉頭看夏雪。夏雪衝著他，眨了眨眼睛，讓他放心。小治這才關上房門，站在走廊裏，不敢走得太遠。

    警察們，一個拿出小本子，做好了記錄的準備。另一個，距離夏雪最近，負責問話。夏雪女士，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目前，死者的家屬已經報警。據我們初步了解，死者出事前，正在住院。住院原因，是身受多處重傷，伴有粉碎性骨折。聽死者的妹妹回憶說，死者在出事前不久，對妹妹提起過一個叫夏雪的女人。她說，她去診所看病，遇到夏雪去那裏上環兒。大概過了一個多星期，有一夥陌生人找到死者，將其毒打了一頓，告誡她，如果再敢胡說八道，就會要了她的命！

    據我們推斷，死者嘴裏提到的那個夏雪，應該就是你。所以，我們才決定過來找你核查情況。希望你，一定配合我們的工作。警察言短意賅，目光肅然，語氣中透著嚴厲和威嚴。

    夏雪點了點頭，說，死者說的那個夏雪，就是我。我在診所裏，確實碰到了她。但是我跟她，並不熟悉，隻是從前見過她一兩次。

    警察滿意地點了點頭，另外一個警察刷刷地做著記錄。夏雪，那麽死者是否對別人提起過你上環的事情呢？那夥兒毒打死者的人，是不是跟你有關？你和死者之間的關係，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係。你聲稱跟死者不熟悉，可是死者為何要與你同歸於盡。如果你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的話，她為什麽要對你懷恨在心呢？

    夏雪想了想，說道。關於我上環兒的事情，死者是否在外麵說了什麽，我無從知道，請警察先生明察。至於那夥毆打死者的人，我也並不知情，真的不知道是什麽人幹的？我並不認為，死者跟我有什麽幹係。或許是死者一廂情願，認為我在她的感情世界裏，影響到她想要達成的目標吧？

    警察皺了皺眉頭。咦？這話怎麽講？他疑惑地問夏雪。夏雪頓了頓，麵色痛苦地說道，這件事是我不願提起的。很多年前，卜世人跟我關係親近，並且有談婚論嫁的打算。可是後來，我發現卜世人背著我，跟死者有親密的聯係。所以，我理智地跟卜世人撇清了關係，不再跟他有情感上的瓜葛。

    警察的目光落在別處，若有所思。夏雪，據我們調查，你和卜世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共同負責公司的經營大權，是不是這樣？

    夏雪直白地說道，是這樣，那家公司最初是我跟卜世人合夥開設的。也就是說，那家公司是我和卜世人共同投資創辦的。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僅限於生意上的互相合作，絕對不存在任何感情上的糾纏。

    還有，夏雪女士。死者的妹妹告訴我們，死者生前不止一次地提到過你的名字，說你是她的情敵。並且反複說過，卜世人之所以不跟她結婚，就是因為你從中作梗，所以卜世人才會對你一直賊心不死。還有一張照片，是死者家屬向我們提供的，這張照片就是在今年拍攝的，你是否認識照片上那位跟死者合影的那個女孩子？警察說完，遞給夏雪一張照片。

    夏雪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照片上，跟死者合照的那個女孩子，竟然是晴子。拍照的背景，是一處酒吧。熟悉的布景和吧台，夏雪一眼就認出來，那裏是名氣很大的1986酒吧，也就是晴子經營的酒吧。

    到底該不該告訴警方，自己認識晴子呢？夏雪，不想讓警方牽涉到晴子，以免節外生枝，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最重要的，警方別再順藤摸瓜，牽扯出小治。

    夏雪拿著照片，對著警察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對照片上這個女孩子沒有什麽印象。警察先生，我感覺有些累，能否讓我休息一會兒呢？我馬上就要去做高壓氧治療，真是不好意思，沒法繼續接受你們的問話。

    一名警察合上記錄本，將手中的鋼筆扣上筆帽。另一位警察，笑著站起身，說道，謝謝你，夏雪女士，打擾你這麽長時間。如果再有工作上的需要，我們可能還會找您了解情況，希望您不要拒絕。

    嗯，好的，我一定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夏雪認真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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