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很小，裏麵放了兩張上下鋪，能睡四個人。

    將身上的背包拿下來放到床上，楊牧躺下靠在床頭，點燃了一根煙。

    他沒煙癮，僅僅有時候想抽。

    第一口煙是十一歲，人家的煙從煙盒裏掉到地上，他拾到。

    當時也沒想抽，可前一天撿到了個打火機

    回憶起這事楊牧總覺得，當時可能隻想要試試打火機好不好用，而不是想去抽煙。

    到底是煙之罪還是火之罪？這個真不好去探究。

    飛蛾撲火是愛的告白，煙頭撲火則是另一種情緒複雜的境界，滿含著人間百味。

    楚紅從外麵進來，皺眉，用手在鼻子前煽風，看著楊牧疑惑道：

    “你還抽煙，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外麵怎麽說？”

    “那些人都在監控室裏跟他們總部的人商量。總部的想法還是要把所有喪屍清理掉，需要調更多的軍用物資和軍人過來，準備大屠殺了，隔離區內的喪屍這麽多，不知道要幾天殺光。”

    “要殺一定能殺光，怕隻怕”

    “什麽？”

    “一群士兵聚集在一起，如果有人屍化算了算了，我嘴比較黴，不說這個。”

    楚紅擺弄著手指，眼睛盯著楊牧看，許久後才道：

    “現在我們被困，我看那些當兵的身上沒太多吃的。”

    “他們來執行任務，想很快把目標帶出去，隨身攜帶了大量的武器彈藥，那是他們的爪牙，當兵的怎麽可能放棄這些，他們寧可不要食物。”

    “那我們的食物要分給當兵的吃嗎？”

    楊牧沒說話，知道最終的結局一定要拿出來，除非自己有想法去幹掉這七個兵王。

    歎了口氣，把煙掐掉，從背包裏拿出食物開吃，現在多吃一點就能少分出去一點。

    吃的多了有些噎，就拿出水瓶子咕咚咕咚喝。

    楚紅也帶了食物，不多，太多她拿不動。

    取一個蛋黃派吃，楚紅自己都忘記是哪裏撿的，以前這種甜膩的食物她從來不吃。

    吃一個就飽了，學著楊牧的樣子拿出水，卻隻喝了一小口。

    水太重，楚紅背的很少，就隻一瓶。

    她覺得還是要節省點，看楊牧這個摳門的架勢，估計想要從他那裏弄食物很難。

    楚紅並沒注意到，其實在用餐廳裏有個水龍頭在。

    時間一點點流逝，三小時後噩耗傳來。

    四千人的部隊挺近隔離區兩公裏，突發大規模喪屍變異狀況。

    並不是被喪屍咬了，隻是走著走著隊伍裏就有一半變成喪屍，沒人知道原因。

    之後人類兵與喪屍兵廝殺。

    喪屍無所謂，已經沒了靈魂。

    人類士兵要親手殺死平時最親密的戰友，那種情感的湧動不需要太多描述。

    一個猶豫就會害好多人的性命，製造出更多喪屍。

    突進計劃失敗，人們對喪屍的存在更加驚恐。

    最高指示下達，調動周圍所有資源，一天內要在隔離區一周修建五十米高，五米厚的大牆。

    其實是要替換掉之前隻有五米高度的圍牆，上麵認為這很不安全。

    城牆五米厚度，就等於是要修建甬道，在上麵架設武器對付喪屍。

    調集了更多地對空手段，不允許任何一隻飛蟲離開隔離區。

    命令是這麽下達的，能否執行當然就是下麵人的問題。

    隔離區真的要徹徹底底隔離了。

    科學家紛紛趕來漢寧，召開喪屍病毒傳播途徑的研討會。

    有結果出來之前，不會有任何人再進入病毒隔離區。

    政府能做到的隻是用無人機手段投放食物，讓所有幸存者繼續躲在家裏，等待救援。

    因喪屍鳥的存在很難把食物直接投放到幸存者手中，但也是聊勝於無。

    楊牧看到這些消息覺得頭疼。

    王八羔子，自己就是典型的樂極生悲。

    原以為能逃出去，現在可好，逃不出去還進入了死地，空投物資都得不到。

    因為鬱悶不願說話，就這樣和楚紅靜靜相對又是一個小時後，相茹把所有人召集到飯堂開小會。

    “我們全身攜帶武器，一點吃的沒帶。現在被困，外麵還沒製定出救我們的方案，但你們放心，他們不會放棄！現在的問題是被困在這裏沒有食物，我希望大家能把食物全都拿出來，集中後分配，我們可以要少部分，我們都有長時間的耐力訓練，通常情況下有點吃的就能活下去。”

    楊牧聽到這裏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挨餓的耐力訓練？

    那一年為了躲避追他的人販子，他躲在一個山洞裏，足足十天十夜沒吃東西隻喝露水，最後還是活著爬了出來。

    他知道挨餓的感覺，也觸及過那種因為饑餓而即將死亡的界限，若比耐力，他不懼任何人。

    楊牧這邊的人全都看向楊牧，並不是誰都願意把食物主動拿出來。

    劉東風在或許會帶頭，可他死了，現在楊牧說的算。

    楊牧看著相茹，她也正瞪著美麗的大眼睛看楊牧。

    歎了口氣，楊牧道：

    “你哥死的時候說我和他有可能成為知己。我這輩子就沒有過知己，難得他看得起我。看在他的麵子上，我可以把食物分出來，不過要說明白，我們這邊分六份，你們分四份。這些食物省著吃最多也就能堅持兩天，兩天之後我們就要麵臨挨餓的情況。到時誰也沒有義務把手中還剩下的食物拿出來，你說對不對？”

    相茹皺眉思考了下，慢慢點頭。

    “因此這是唯一的一次食物分配，如果自己的食物吃完，那麽接下來的日子去聽天由命吧。”

    “好，就這麽說。”

    相茹絲毫不拖泥帶水，楊牧也同樣。

    他知道自己是吃虧的，但沒辦法，這裏說話算數的不是他。

    隻能犧牲一部分資源，先占個“理”字。

    當大家把所有食物都拿出來，眾人的目光又全都集中到楊牧身上。

    他帶的食物真多。

    相茹很驚訝，暗道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也要二十斤吧，看他不是很強壯的模樣，沒想到負重這麽多一路下來卻看不出疲倦。

    所有人這時的情緒都不高，因此沒人說話，相茹從楊牧身上收回心思，把食物分配。

    還算公正，食物分出兩堆，少的那邊由戰虎的人拿走，剩下的則由楊牧來按人頭分配。

    小妖也分到了食物，但楊牧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吃這些東西。

    如果她還是更傾向於吃肉，終究是個很大的問題，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可沒喪屍肉給她吃。

    食物分完就開始分房。

    三間屋子，加一起估計也沒一百平方米。

    還沒開放使用，房子裏東西非常少。

    休息室是兩張上下鋪，鋪麵上鋪著薄薄的一層褥子，枕頭和被都沒有。

    用餐室隻有一張大長桌，椅子還沒搬來。

    監控室倒是有兩把椅子，但除了這些也就隻有一排的電腦屏幕了，可以看到外麵的狀況。

    楊牧這邊是八人。

    蝴蝶，穀大森，王亮，小妖，宋仁，楚紅，葉蓮娜莉和楊牧自己。

    相茹決定，特種兵們要監控室。

    從休息室裏搬出一張雙人床放在監控室，作為特種兵們輪流躺著的地方。

    楊牧這邊的人要休息室。

    用餐室作為公共空間。

    楊牧當然同意，也不廢話，帶著自己剩餘的食物返回休息室裏，豫了下還是選擇了上鋪去躺著。

    這能觸碰到天花板，算是一條逃生的路徑，可以上到夾層裏，遇到突發狀況最少是有迂回空間的。

    一段不期而遇的同居生活就這樣開始了，楊牧不搭理其他人，躺在那裏拿出王亮的手機擺弄，看著自己截屏的蔣媛媛照片，愣愣出神。

    其實讓楊牧出神的並不是蔣媛媛本人，而是她照片背景裏，書桌上放置的另一張照片。

    那是她和一個老男人的合影，開始的時候沒太注意，看的久了才發現，這男人他認識，並且記憶憂心，恨之入骨！

    當年把楊牧從家裏抱出來的男人，就是他，那時楊牧才三歲！

    他已經忘記了具體細節，忘記了他老家的所在，但他忘不掉那個人販子的臉，多少年來一直記得。

    楊牧從人販子團夥逃出來，是後流浪到漢寧市。

    他一直覺得這座城市有種熟悉的感覺，以為這應該是他的老家，所以就一直沒離開過這個地方。

    現在看來這裏可能根本就不是他被偷的老家，應該是那群人販子的老家。

    當年那人把自己偷走就帶到漢寧，生活幾個月後才去了外地。

    那時的自己正是記事的年級，也就對這座城市有了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其實楊牧也想起了蔣媛媛。

    那男人把他關在一個地窖裏，兩天兩夜都沒吃東西。

    黑暗中他隻能一直抬著頭，看著頭頂柵欄口射進來的一點光亮。

    忽然就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褲子都沒穿，隻穿了一個紅色的小肚兜，估計也就是跟楊牧同歲。

    她站在上麵，一邊吃饅頭一邊咬手指。

    兩個人一上一下對視了會，小女孩抓下了一塊饅頭，仍在柵欄空隙裏。

    楊牧快速在黑暗中尋找，最後從泥濘的汙水裏找到了那塊饅頭，放在嘴裏瘋狂吞咽。

    小女孩蹲下來，看著吃東西的楊牧，漏出了甜甜的笑。

    她還太小了，不知道地窖裏的生物是小男孩，也區分不出小男孩和小狗有什麽區別。

    她隻是想要把食物分享，於是又抓下來一大塊饅頭，扔入地窖的泥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