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從小就是細致的人，這是他生存的一項技能。

    就在剛才女人腿軟坐在地上痛哭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小女孩環兒的小手指動了下。

    那是神經的作用，說明她的腦部還有反應。

    因此楊牧在話音落下後就上前，從女人懷來搶過孩子。

    他將一顆二級黃含在了嘴裏，揭開口罩，嘴對嘴先給孩子喂進去。

    這東西不是什麽靈藥，不能快速提供營養，但卻能增強身體循環代謝功能，讓受損的身體組織快速充滿活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神藥，對重傷患者有快速穩定生命體征的作用。

    之後，楊牧到了鍋邊，裏麵還有一些底子。

    “親愛的，來把鍋傾斜。”

    相茹急忙過去，將鍋傾斜。

    楊牧用勺子將裏麵的粥弄出來，一勺又一勺的喂給孩子吃。

    雖然喂一半流淌一半，但總算是喂進去了一些。

    楊牧很清楚，身體裏有黃色石，重傷的情況下，越是吃東西也就能恢複的越快。

    當初遇到魏敏芳豬大腸時，他被困在大耳朵龍巢穴，就是他們給他弄了吃的，他才能快速恢複活過來的。

    希望這種現象在每個人身上都有用，那麽小女孩就有一線生機。

    “快！廚房！再弄些粥來，速度要快！”

    相茹看粥快沒了，就打電話聯係廚房。

    三分鍾後，一輛摩托車送來新得一小鍋粥，也是用晚飯盛夏的米飯煮的。

    楊牧就繼續喂。

    正常的孩子當然吃不了多少，可小環已經有了二級黃，食物加快分解補充去循環係統裏成為能量，這就讓她可以很能吃。

    半鍋粥全都被喂進去後，小環忽然身體用力動了下，開始猛烈咳嗽。

    “咳咳咳！”

    地上癱軟著的陳江麗完全傻眼，身體已石化，隻有眼淚還在不停流淌，一直不停，似乎永不停歇。

    “媽媽！”

    小環在咳嗽了好久之後輕聲說話，她真的活過來了！

    現場所有的媽媽們立刻全都鼓掌。

    而楊牧的形象在她們的心中一下就無比高大，她們見證了他創造的奇跡！

    小環就是餓的昏過去了，生命體征極低。

    在二級黃和食物的幫助下，她快速就恢複了活力。

    “媽媽！你是誰啊？我要找媽媽！找媽媽！”

    小環看是一個帶著口罩的怪蜀黍抱著她，就滾動圓圓的身體向下滾。

    “小東西，老子救了你卻不感謝，果然跟你媽一樣是白眼狼。”

    楊牧有些懊惱，可他還是把小環放在了地上，看著她邁著小短腿跑向了坐在地上的女人。

    相茹就要上前去把孩子抱回來。

    楊牧伸手將她拉住拽入懷中，輕聲道：

    “幹嘛？”

    “她她媽媽不是好人！”

    相茹氣憤的說著。

    “就算不是好人，就算她人性卑微，那也是她媽媽，那也是她們母女的事，末日裏我們營地有個小小就夠了，我不打算在引進其他的小寵物。”

    “可是”

    相茹覺得好憋悶，可她又不想去忤逆楊牧，事實證明楊牧比她聰明許多。

    “小環！小環！”

    陳江麗抱住了小環，痛哭失聲。

    “媽媽，你別哭，你別哭，嗚嗚嗚！”

    小環看到媽媽哭，安慰幾聲也跟著哭，不知道該怎麽辦。

    總會有願意多管閑事的人。

    附近有幾個媽媽走上前，將小環和陳江麗分開。

    她們有的指責陳江麗，有的就告誡小環。

    “小姑娘！你媽媽不是好人！”

    “你剛才差點餓死，你媽媽卻假裝給你喂粥，其實是把粥自己喝了！”

    “是，別相信你媽媽！去求求那邊的叔叔，是他們救了你！”

    “嗯，你媽媽把本該給你的粥喝了，差點害死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讓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小姑娘有些懵。

    畢竟才四歲多，估計聽不懂這些話吧？

    這是楊牧的想法。

    不過想想自己四歲多的時候，貌似已經懂很多事情了。

    人是精靈，在絕境時，就算年齡很小很小，也會開啟一顆玲瓏心！

    而有些孩子即使不入絕境，也能開啟玲瓏心，成為與同齡小孩不同的存在，這就是所謂的神童了。

    楊牧正琢磨著，就見那小短腿忽然衝開人群跑了過來，到自己身邊雙手抱拳，上下抖動。

    “叔叔！剛才我才睡醒，有點糊塗呢，謝謝你給我食物！謝謝你救我性命！”

    啊？

    楊牧和相茹全都愣住。

    這孩子還真聽懂了？而且如此乖巧，還知道道謝呢！

    不等楊牧有所反應，小短腿又回頭跑向她的媽媽，用袖子給媽媽擦眼淚。

    “媽媽！你別哭！末日裏食物太難找了！媽媽好辛苦的！你別哭了！你哭小環也想哭，下次如果小環馬上要餓死，媽媽也不要喂我食物，就讓小環餓死，食物都給媽媽吃！小環怕媽媽吃不飽，小環要媽媽吃飽飽的！小環不怕被餓死，餓死不疼的，沒有打針疼！”

    這番毫無心機的話，說的現場所有人鴉雀無聲。

    陳江麗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全身都在顫抖，眼睛都充血了，布滿了血絲。

    相茹都快把嘴唇咬破了，拉著楊牧的手，她的手在顫抖。

    如果說陳江麗擁有最無恥懦弱的人性，那這個小女孩的人性高尚的好像是黃金！

    天啊她說的她說的是什麽？

    相茹落淚了，趴在楊牧的懷裏嚶嚶哭。

    “楊牧，我隻願這世間再沒有絕情，我隻想人與人之間都充滿真愛，再無謊言，欺騙！我隻求這世間沒有邪惡醜陋，讓真善美永遠圍繞在我身邊！我好難過！好想哭！我控製不了自己！”

    楊牧伸手抱住相茹，輕輕歎了口氣。

    他此時無話可說。

    “下次如果小環馬上要餓死，媽媽也不要喂我食物，就讓小環餓死，食物都給媽媽吃！小環怕媽媽吃不飽，小環要媽媽吃飽飽的！小環不怕被餓死，餓死不疼的，沒有打針疼！”

    小環的一番話太耿直，太單純，太善良了！

    末日裏經曆這麽多，楊牧見過很多卑微的人，他們的人性都比不上小環！

    看來人心本善不是沒道理，小環才多大，就知道寧可餓死也要讓媽媽吃飽了？或許她還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偉大，但她就是那樣耿直的去敘述了！

    “啊啊”

    陳江麗“啊”了兩聲，嘴巴張的很大，眼淚橫流，鼻涕都流下來了，卻哭不出聲音。

    忽然間，她快速的伸手在腰間拔出一把刀，用力的刺入了自己的心髒！

    楊牧正在安慰相茹，忽然聽到人群中的驚嚇呼喊聲。

    抬起頭看，楊牧也是很吃驚，急忙推開相茹跑到前邊。

    陳江麗卻對著楊牧擺手，喊出聲。

    “別過來！”

    在她喊的時候，用那把刀在身體攪動了下。

    楊牧急忙站住，有些不知所措。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你流血了！”

    小環撲上去抱住媽媽。

    陳江麗用另一隻手努力的抱住小環，那條手臂顫巍巍的。

    她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容，依然在哭，但卻不似剛才那般說不出話了。

    “小環，你真的是媽媽最愛的孩子！”

    “小環也愛媽媽！”

    “可是媽媽可媽媽有罪，媽媽剛才有罪！”

    “不！媽媽沒罪！”

    小環吐字不太清楚，因為在一直哭！

    “媽媽有！媽媽罪無可恕，媽媽要是不死，一輩子再也無法麵對小環，無法成為一個好媽媽了，所以媽媽一定要死，隻有媽媽死了，那邊好心的叔叔才能照顧你，才能照顧爺爺，他是個好人，以後你聽他話知道嗎？”

    “不！我要媽媽！”

    “媽媽媽媽最愛小環了，小環是媽媽的一生，小環要好好長大，堅強的活下去，小環能活著真好！真好！媽媽媽媽愛你”

    話音落下，陳江麗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微笑，倒地死亡。

    楊牧終於再次啟動腳步過去，摸了摸鼻息，已經死了。

    她這一刀插的非常準，直插要害，又自己攪動，就算楊牧剛才上來也無法救她，能說出幾句話，已經算是萬幸。

    楊牧愣愣的蹲在陳江麗身邊，心情複雜。

    他人生第一次看不透人性了。

    一個原本卑微的人性，用死亡洗刷了恥辱，瞬間就綻放了光輝，並且光明萬丈！

    她說的很清楚，隻有她死了，自己才能收留她的小環，收留小環的爺爺。

    她看透了自己嗎？知道自己絕對會這樣做，所以她死的義無反顧。

    如果她不死，自己絕對不會收留他們，他們也就依然要在末日裏艱難的漂泊，等待他們的未來是很消極的，或者說根本沒有未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楊牧，她為什麽要自殺呢？現在該怎麽辦？我們不想這樣的是嗎？為什麽要死呢？”

    相茹聲音顫抖，走上前來蹲在楊牧身邊，伸手去抱小環。

    小環掙紮著，哭鬧著，叫著媽媽，隻是她的媽媽再也無法回答了。

    楊牧長長呼出了一口氣，站起來，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屍體。

    許久許久，他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冷笑，這是送給自己的。

    同時，楊牧在心中說了一句話：你贏了，陌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