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抱著雲夢鑫，我嘶吼著，哭的已經幾乎要斷氣。

    可我沒能力阻止這一切。

    魔王用那把血紅長刀，一個個的斬殺了我所有的家人。

    一個沒留下，全都變成了屍體。

    我頹廢無力無力的坐在地上，心中的恐懼與仇恨參半，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哪方麵的力量更多些，直到魔王殺了所有人站到了我的麵前。

    “芷月，就剩你懷中的小孩了，把他給我吧。”

    “不！你我求你！別殺他！放了他吧！”

    我拚命的祈求，我和父王那樣沒出息，我給他下跪了，身體顫抖的祈求著。

    “其實殺了他是為你好，因為都死了，你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恨我，而如果留下他，你就要為他來委曲求全，到時候我就能很容易的控製你，所以芷月啊，你確定嗎？真的不讓我殺他？”

    魔王蹲下來，和我近在咫尺，溫柔的和我說話。

    我從沒見過這麽可怕的人，我確定他是個魔鬼，即使他的聲音那樣好聽，即使他那樣溫柔，可我依然確定他一定是來自地獄。

    他說的都對。

    我留下了鑫，就等於留下了自己的軟肋。

    我不得不聽命與他，因為我反抗不了，又要讓鑫活的很好。

    隻是我當時沒想清楚這個問題。

    在我的祈求下，鑫活了下來。

    我們一起被帶去了魔王的都城，住進了魔王的巨大宮殿。

    我每天夜裏都會做夢，因為我覺得魔王說不上什麽時候就會出現在我的麵前。

    然後把我占為己有。

    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

    可我又錯了，因為我忘記了那個賭注，也不知道魔王是如此認真的一個人。

    他要的不是我的身，而是我的心！

    整整二十年的時間，魔王再也沒有出過。

    我生活在冷宮的圍牆裏，從沒有見過任何其他的人，送飯的會將食物放在飯堂，而我從未見過這些人，他們總是偷偷的把飯送來，然後偷偷的離開。

    二十年的時間，我其實就已經忘記了仇恨。

    並不是忘記仇恨，而是忘記怎樣仇恨，怎樣去仇恨。

    因為我的敵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他給了我一個無比寧靜的生活。

    我把鑫養育成人，他已經二十歲了，看著跟我一樣大。

    沒辦法，助顏的魔法術我是不會的，當初我用了魔法丹藥才讓自己可以青春永駐。

    也就是說弟弟會繼續變大，然後慢慢老去，再過二十年他會成熟的如同我的父親，再過四十年，他會老的如同我的爺爺。

    我忽然害怕起來，弟弟被我一手帶大，我是他的姐姐，也是他的母親，我渴望他能有好的生活，可他困在這方井之內，還能有什麽呢？他什麽也不會有！他會和我一樣感受孤獨，滿是痛苦！

    我再也無法裝作那麽平靜，一天晚上，我爬上了牆，在牆上大喊。

    “魔王！你出來！我要見你！我要見你！”

    我喊了許久，有些聲嘶力竭的時候，一身白衣的男子才出現，他還是帶著那個麵罩，他還是那個二十年前在我眼前，殺了我全家的仇人，可我卑微的已經沒有了一點仇恨，我隻想祈求他！

    於是我跪在那裏，用沙啞的聲音說話。

    “求求你了，把我弟弟帶走，讓他如同一個正常人一樣去活吧，娶妻生子，安身立命，好嗎？”

    “芷月，這就是你的選擇，你不得不為了他對我搖尾乞憐，看看你，二十年前的你對我滿是怒色，就好像你的眼神都能殺人一樣，可是現在呢？”

    他又蹲下來了，用那白淨的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讓我必須仰起頭，與他那張麵具對視。

    是啊，現在呢？

    我落淚了。

    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我也差不多能想象出我的表情。

    “嗬嗬，你的眼中沒有了一絲仇恨，滿是懦弱與祈求，你想讓我幫助你，因為我是你的唯一，能幫助你的人隻有我，所以你對我充滿了渴望，充滿了期待，時間果然是個好東西，對嗎？”

    點頭！

    我隻能微微點頭，因為現在我已經明白，他說的都對。

    “好的，我可以把他帶走，讓他結婚生子，讓他擁有完美的生活，可是你要想明白，如果我把他帶走了，你將會一個人。”

    “一個人？他你不能讓他來看我嗎？”

    “我會讓他來看你的，可不是一年兩年，或許是另一個二十年，二十年後他再來的時候，或許已是妻妾成群，子孫滿堂，而你呢，能等到那個時候嗎？嗬嗬，你必須等著，因為他在，所以我不怕你自殺，你要知道，你若死了，他的妻妾們，未來的子孫們都將不能活！”

    我哭了，隻能哭！

    落在一個魔鬼的手裏，我的結局還能怎樣呢？

    於是在哭過之後，我選擇了讓弟弟離開，讓鑫去擁有全新的，屬於他的生活。

    我自己一個人繼續在冷宮裏。

    隻是半年時間，我就孤獨的想死。

    我甚至自己跟自己說話，在院子裏，一個蛐蛐忽然出現，都能讓我喜極而泣。

    魔王說謊了，二十年後他並沒有來看我，也沒有讓鑫來。

    我哭叫著，乞求著，狀若瘋癲，可這都沒用，我依然孤獨，依然一人在這個院子裏。

    這一下又過了四十年，我已經一個人在這個院子裏整整被困了八十年。

    八十年啊，好漫長！

    我忘記了一切，我終於學會如何獨處，我已經認了命運，我已經開始放棄。

    而這時他終於來了，帶著依然看上去很年輕的鑫，帶著他的四個老婆，十二個兒女，三七個孫子，還有十三個重孫。

    鑫果然過的很如意，妻妾成群，子孫滿堂，

    我原本平靜的心被打破。

    我沒那麽高興，我甚至開始嫉妒的我弟弟。

    他是依靠我才活下來的，是我把他撫養長大，為什麽他可以得到一切，而我卻失去了一切呢？

    我哭泣著，哭了好久好久。

    鑫一家人走了，是魔王讓他們走的，他們甚至都沒有時間安慰我，可我那時候確實需要一個肩膀。

    於是魔王給了我，坐在我的對麵，輕輕抱著我，讓我趴在他的胸膛上哭泣。

    “我這個人啊，有些極端，芷月，八十年了，還恨我嗎？”

    我隻是哭，我恨一切，我恨所有，我一直以來看似很平靜，可我的內心深處其實已經封魔，我已經不是個正常人。

    “我知道你還恨我，最少潛意識裏是恨的，可你不敢說出來，你怕我再讓你孤獨八十年對嗎？本來你已經適應了這一切，可是再次看到鑫，你心有不甘。”

    我無法反駁，魔王從一開始就什麽都懂，我這樣一個魔法能力並不太強的女人，又如何反抗他。

    最終，我說服了自己，開始順從。

    畢竟八十年了，仇恨已沒那麽重要。

    我確定每一個人類的心都是自私的，我也不能免俗。

    於是我開始學習和魔王相處，而他也給了我機會，並且是我不能想象的。

    他竟然不再關著我，而是給了我自由，讓我可以在魔都城範圍內隨意行走。

    他給我安排了幾個護衛，他說這些人並不是看著我的，隻是負責保護，我出行的時候可以帶著他們，也可以不帶。

    我以為他騙我，可我嚐試後發現竟是真的，我不帶任何人出門，走在大街上，離開王宮很遠很遠，卻依然沒有人管我。

    我就好像一隻自由的小鳥，可以翱翔在這天空中。

    那是多麽的開心啊，失去的東西重新又得到，沒有人能夠想到我有多開心，隻有我自己知道。

    為了保持這樣的失而複得，我終於更加努力的主動去討好魔王。

    比如在一起逛街的時候，我會如同一個給丈夫挑選衣服的妻子，我總是細心的選出自己認為最好的，給魔王穿在身上。

    差不多幾年的時間，我和魔王經常會在一起，我已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

    可忽然有一天他問我。

    “芷月，你忘記過去了嗎？我是說八十七年前，我殺光了你的全家，在你的眼前，親手！”

    我驚呆了，身體開始顫抖，這不是我想的，但我的身體就是會顫抖。

    “唉，看來你並沒有忘記，芷月，我說過要得到你的真心，要你不予餘力的愛我，可現在的你顯然還不能，對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也弄不懂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訴說。

    “好吧，我懂了。”

    魔王這樣說，然後離開了我，把我一個人扔在大街上。

    那時候的心情到底有多複雜，就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描述。

    我忽然就好像丟失了什麽東西，非常重要的東西。

    許多年後，我才明白我到底丟失了什麽，竟是自己，我把自己給丟了。

    無論怎樣生活還在繼續，我還是我，我還是可以自由的出入王宮，在魔都繁榮的大街上狂奔，一個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然而也隻是這樣，魔王似乎一下在我的生命裏消失。

    一天，一年，五年，十年。

    他再不曾出現過，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了他的消息，他娶了東郡國的一位美女，叫夢蕊。還是和鑫一起結婚的，因為鑫又娶了一位新老婆，夢蕊的妹妹夢溪。

    他們真好啊，他們兩個娶了一對姐妹，這下關係一定更加親密了，而我呢？嗬嗬，終究還是一個人！

    orizhui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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