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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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口
薄胭裹著鬥篷隱在暗處,遠遠的看著蘭貴人與錢煒相攜離開的背影。
蘭貴人脫去了宮妃正裝,換上了尋常婦人的衣裳,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笑容,再看錢煒亦是一身布衣,二人相攜著離開,夕陽將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長,二人深深的對視著,仿佛天地之間隻有彼此……
薄胭怔怔的望著二人,相隔甚遠都能感覺到二人的喜悅之情,這份喜悅對於自己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渴望,沉重的宮門緩緩合上,隔絕了那相攜離開的背影,也隔絕了宮內與宮外的世界,薄胭盯著那宮門,久久不願回神,今日在趙雪言頒布旨意的一個時辰後,錢煒便拉著蘭貴人來到了禦前,作為第一個請旨之人,蘭貴人一掃從前的怯弱與膽小,臉上是滿滿的欣喜與幸福,她的改變並非是因為她知道薄胭一定會答應這事,而是因為立在她身側的這個男人,好似有他陪著,就沒有能令他害怕的事情,即便是死亡。
錢煒亦是一臉坦然,他隨身帶著的還有一封辭官信,信中言明是為了照看年邁的父母自請回鄉,但是薄胭明白,錢煒是害怕他即便明媒正娶了蘭貴人,又有皇上的聖旨傍身,卻依舊擋不住京中的人言可畏,他是為了給蘭貴人一方清淨,為了一個女子放棄仕途……這種愛江山不愛美人的人物,自己從前隻在話本子裏見過。
薄胭久久的望著宮門,心頭一片死寂:自己終其一生,究竟能否離開這皇宮……
錦安看著薄胭,感受著她周身濃重的悲涼氣息,輕輕挑眉,從自己看到她開始她就保持這個“望夫石”的姿勢,也不知在看些什麽。
錦安疑惑片刻,終究抬步向薄胭的方向走去。
“太後娘娘。”錦安立在薄胭身後行禮道,卻見薄胭沒有絲毫反應,竟然還是在出神,錦安擰眉,再次望向宮門,不知道那朱紅色的宮門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四周一片寂靜,薄胭來此竟然是連貼身侍女都沒有帶,錦安亦是有些踟躕,不知是不是該繼續留在這裏。
長久的沉默後,薄胭幽幽一歎,慢慢轉身,猛然看見身後的錦安,嚇的連忙退後一步。
錦安亦是有些尷尬,嘴角抽了抽,暗歎自己剛剛早些離開好了,平白無故跟她站在這裏出神這麽久。
“太子殿下何時來的,怎麽不出聲。”薄胭撫著心口有些嗔怪道。
錦安尷尬一笑,自己明明叫了人,是她沒聽見而已!
“是斯年唐突了。”錦安無奈道,一麵說著一麵往後退了一步,給薄胭讓路。
薄胭呼了一口氣,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冷不防的冒出了一句:“太子殿下府上也有幾房姬妾,可有你真心喜歡的?”
錦安抬眸,雖然控製住了表情,但是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
薄胭依舊自顧自道:“若是叫你為了一人放棄你的太子之位,你可願意……”薄胭這樣說著,又喃喃的補了一句:“誠然,太子之位和校尉並無可比性,但是……意思是一樣的吧。”
“為一人放棄太子之位?”錦安挑眉,有些好笑的看著薄胭,怎的?自己倒是第一次知道這位太後娘娘還有這樣幼稚可笑的一麵:“做出這事的人不過是小孩兒心性罷了,好男兒誌在四方,為一女子?嗬……”最後一聲笑中,三分諷刺,七分不解。
“太後娘娘倒是比表麵看著更加……天真一些。”錦安做了總結。
薄胭一怔,隨即附和一笑,慢慢低下了頭:“是啊,是本宮糊塗了,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何為情愛?嘉和帝口口聲聲說愛永泰皇後,可是臨死之前卻依舊要領後宮嬪妃陪葬,若是當真隻記掛永泰皇後一人,又何必要旁人相陪?可是蘭貴人與錢煒呢?錢煒確實是為了蘭貴人一人放棄仕途啊……還是校尉的官職太低了?若給了他九五之尊的位置他還會選擇蘭貴人嗎?
薄胭搖搖頭,罷了,情愛這樣高深的事情並不是自己想的明白的,這東西,世人未聞氣味,未見其形,卻都對它心向往之!實在可笑的很,大概正是因為不懂,不了解,所以才覺得格外珍貴吧。
隻是,自己終其一生恐怕也難以觸碰“情愛”分毫了,這深宮牆垣就像一座堅實的牢籠,哪能讓自己逃脫分毫,退一萬步來講,即便是遇到了自己傾心之人又如何,自古以來,自己就沒聽說過太後再嫁的……
薄胭再次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錦安隻是看著薄胭離開,自己來找薄胭本來要談的事情倒是忘了,隻覺得他的背影無邊的孤寂與清冷,錦安挑眉,這才猛然意識到,這個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這個使計破壞自己計劃的女子,現如今也不過是個二八芳華的姑娘家罷了,想想自己在西晉的兄弟姐妹,其中不乏同等年紀的公主,這正是躲在父皇母後懷中撒嬌的年紀,母親連將她們嫁出去都舍不得,偏要留到十八歲才顯得貴重,再看看薄胭,年僅十六便被送進宮嫁給了一個垂暮老人,現如今還要帶著個繼子麵對眾人,錦安猛然覺得心頭一軟,不知為何心中浮現了一絲愧疚,雖然是兩國爭鬥,但是自己對付的到底是一個女子,是否……
猛地,錦安很合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會有這麽不像話的想法,自己對於敵人有何時分過男女!
錦安慌張的眨了眨眼睛,心頭一陣驚恐,都說美色誤事,難不成自己是被那張臉給擾了心神,心生不忍,這可不行……這可不行……
出乎意料,薄胭與趙雪言發布的這條放宮妃出宮的聖旨收效十分良好,於百姓來說,這是上位者人仁德的代表;於百官來說,嘉和帝留下的後宮嬪妃實在是太多,若是盡數養在宮中,活著是全部發配到寺廟,國家總要養她們到老的,這樣的遣散出宮倒是為趙國節省了不少開支,他們自然樂意,更何況宮妃中不乏有京中官員的子女,看著自己的女兒在宮中守活寡他們心中也不是滋味,先帝已經不在了,也不能指望著女兒爭寵為家族爭光,那麽讓女兒出宮團聚自然是極好的;於宮妃來說,他們也是十分願意的,畢竟也有年紀尚青如同蘭貴人的人,她們自然不願老死宮中。
是以,詔令一下,又有蘭貴人做了表率,一時間宮中自請離宮再嫁的不再少數,僅僅三天便走了三分之二,薄胭整日忙著加蓋出宮的批文,忙的不亦樂乎。
趙雪言這段時間沒有來打擾薄胭,白日裏要同大學士等人學習治國之策,晚些時候還要召見薄丞相同他討論朝政,雖然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但是好歹他是當真努力的在做這些,另薄胭十分欣慰。
直到現在薄丞相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薄胭當初毀掉遺詔的做法是多麽的明智,現在薄家一家掌權,好些事情才能不那樣束手束腳,若是當真許了嚴家監管之職,薄家可謂是處處受製,兩方相鬥朝堂恐怕會亂成一鍋粥,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平靜。
有了這樣的意識,薄丞相漸漸的放下長久以來的想法,對於薄胭在宮中的所作所為也看在眼中,好些事情都願意同薄胭主動商議一下,雖然是打著向太後請教的名號,但是薄胭明白,薄丞相的觀念正在一點一點的轉變,首先,他願意聽取自己的意見就是好事。
對於朝中局勢,薄胭與薄丞相的想法一致,嚴家是首個要除去的,隻要嚴家還在一日,就終究是個隱患,所以除掉他家是當務之急,所以每每早朝結束後,薄丞相都會偷偷來見薄胭,同薄胭商議下一步要如何做,薄丞相對於朝政還是頗有見解了,畢竟他坐上丞相的位置憑借的不單單是嘉和帝的寵信,再加上薄胭關於上一世的記憶,一時間薄胭與薄丞相聯手,倒是清除了許多嚴家隱在暗處的黨羽,薄家暫時占了上風。
反觀嚴家,自然十分被動,嚴老爺這幾日因為此事焦頭爛額,私下裏又將嚴七少叫來責罵了幾頓,嚴七少表麵聽著嚴老爺的話,心中一時十分疑惑,不明白為什麽薄胭與薄丞相的行動像是洞悉了嚴家布防一樣,連藏得十分隱蔽的眼線都能拔出的幹淨。
嚴七少既然已經和錦安結成聯盟自然去詢問了錦安的意見,錦安最近也甚是煩心,自己總覺得薄胭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明明自己同嚴家的布防已經隱藏的很好了,為什麽薄胭就能一抓一個準,準到讓自己都以為身邊有了內奸。
錦安思索許久,命令嚴七少先穩住,按兵不動,這個時候做的越多越錯,還不如先觀察一下薄胭的動向再做打算。
嚴七少也是這個意思,便將錦安的意見說給了嚴老爺聽,嚴老爺顧念著要依仗錦安,並未提出什麽反對意見,但是私心裏依舊是焦急不已,如此,兩方便已經有了些許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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