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神秘鬼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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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夢山中,有個“鬼穀洞”,又名大仙洞。
    相傳為戰國時期著名隱士、縱橫家鬼穀子講道授徒之處。許多人慕名而至,希望一睹它的芳容,揭開其神秘麵紗。
    農天一喜遊山水,遍訪茶事。這天早上,他順著大仙洞溝,一直往前走,澗溝裏,白石累累,山風拂麵,樹影蔽日,又是傍晚,隻覺陰冷,漸漸沒了白石,山道愈發狹窄,越往前走,越陰暗,也沒有人家。
    太陽落山了,樹枝將山溝蓬成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農天一終於擔心起來,洞還有多遠,如果找不著洞口,黑暗中怎麽回去。天黑路險,隻好作罷。一年前未能如願探訪鬼穀洞,心生遺憾。
    據《縣誌》載:“鬼穀洞在縣南五十裏,清溪寺迤西五裏,洞門高闊,進數步有石龕,相傳為鬼穀子講《易》所。洞深不可測,內白蝠如鴉,層池如蓮。洞前有玉皇閣,久廢。窟中玉泉交流。”
    今最早認定鬼穀子在此隱居的是東晉學者郭璞,他在《遊仙》一詩中寫道:
    “清溪千餘切,中有一道士,
    借問此阿誰,曰是鬼穀子。”
    郭璞是荊洲刺史,又做過臨沮縣令,想必其認定有一定的可信度。
    今夏得此機會,農天一從沮河上遊出發,還是順著大仙洞溝的東口往裏進發。一路走來,發現溝中有多處小名勝。過了羅漢嘴、打幾窩、金剛石,在右側山岩上有天然凹洞,中現紅色鍾乳石,似人形,近看則是一尊天生觀世音菩薩立像,由此北拐,進入火柿子溝,溝中生滿野柿子樹,濃密的綠葉深處,隱藏著一個石柱洞,洞旁幾株百年枇杷,葉長一尺三寸,果實鮮黃,皮薄肉厚,吃了幾顆,幹渴頓消。
    再前行,遇三岔路口,一塊饅頭石當路而立,上插石碑一塊,刻“分路碑佛林洞民國十年立”十一字。由分路碑北上,果然有一大洞,巨石擋門,石後兩岔洞,右洞敞亮涼爽,左洞黝黑不可探。洞外有小平田多塊,是曆代道人刀耕火種的遺跡。
    農天一回返大澗,途經碾槽坑,向北現一條羊腸小道,走小道又遇一洞,名朝陽洞,亦名桃源洞。洞口高三丈,寬二丈,深十丈,頂如穹隆,鍾乳懸石燦如雲霞。
    洞口一堵石牆,厚一尺,高五尺,早被炊煙薰黑,牆壁留有一門二窗。牆外山壁高五丈,寬十丈,麵平如削,洞側有三正郎洞,洞壁留詩:
    “三竿紅日出扶桑,鳳舞鸞飛降吉祥。
    旋看碧桃呈瑞彩,乾坤石裏盡輝煌。”
    這時,農天一再折回大溝,一直走到最西頭,右側有石階九十九步,兩側石隙中,生三株千年榆樹和一株百年三角楓,實為奇特。另有一棵龍盤樹,虯枝盤曲,最為古老。上完石階,茅棚小院映入眼簾,小院的盡頭即鬼穀洞口,洞口高一丈,闊一丈三尺,洞內一石台一石虎,那虎長四尺,卷尾蹲坐,這畜生想必就是鬼穀子坐騎了。
    古籍所載:鬼穀子,本春秋魯平公時人,姓王名詡,居清溪之鬼穀洞。嚐入雲夢山采藥得道,顏如童子。孫臏、龐涓、蘇秦、張儀來此問道,師事三年辭去。鬼穀子處人間數百歲,後不知所終。
    鬼穀洞深四十餘丈,凡十餘折,是萬千水紅肚皮的蝙蝠棲息地。循洞而入,地麵有小塊曲線水牆,層層相疊,水平如鏡,號為“四十八丘田”。洞的盡頭,藏一小洞,穿單衣才能勉強爬過,名“脫衣洞”。洞小身難入,不知究竟,無從考證。
    洞底泥漿早已把農天一的鞋子刷黑了。洞口小石屋中,住一老者,八十有餘,須髯飄飄,麵如桃花,道骨仙風,已在此住了半年之久,少糧少菜,少清水。
    農天一心想,不知他的日子是怎麽過的。
    看樣子,老前輩佛道兩教皆通,他給農天一講的不是鬼穀子,也非蘇泰、張儀,而是法琳,他說法琳才是有名有姓,有據可考,是在這兒生活了很長時間的隋唐高人。
    他說:隋開皇十四年夏五月,正當天台智者大師在玉泉寺開講《摩訶止觀》之時,雲夢山來了一位遊方僧人,年方二十三,法名法琳。
    法琳生性不思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忍其小違,以成大順,發誓立願,徒步天下,專一濟人,拔苦救困,造生天之業,種脫苦之因。示斷惡之門,開行善之路,要做修身養性的大題目,不做名利場中勢利客。
    法琳來雲夢山中,並非尋山問水,而是道教仙師王詡住過的鬼穀洞。他在雲夢山中,果然發現一處地麵,一條澗壑,鬆竹垂蔭,藤蘿密布,一條白石山徑,橫貫東西。他順大澗而入,終於找到鬼穀洞,從此,法琳於鬼穀洞辟穀,無人知曉,飲的是洞中沁水,吃的是山間野果,專心精勤誦習,白晝鑽研佛經,夜間閱覽俗典,學業大進。
    他不僅博覽三藏,通天徹地,還兼及幾家學問:術學,日月象緯,在其掌中,古往察來,言無不驗;兵學,六韜三略,變化無窮,布陣行兵,鬼神莫測;遊學,廣記博聞,明理審勢,出詞吐辨,萬口莫當;道學,修真養性,服食導引,禦風而行,身輕如燕。
    而當時來鬼穀洞修行者,並非法琳一人。初唐道士趙惠宗,宜都人,曾於此學《周易》,離洞之前,積薪架爐,怡然火中坐,誦念《度人經》,乘白鶴羽化而去。大火滅後,其打坐處芳草猶綠,有詩為證:
    “鬼穀道士人不識,上天下地鶴一隻。
    洞門深鎖碧窗寒,滴露研朱點周易。”
    老人講得很神奇。
    農天一似信非信。
    又是一年盛夏,驕陽似火,農天再去遊鬼穀洞。過清溪,向左拐彎步行而至,山澗中芭王草夾道,白石淨潔,大仙洞溝中沿路上幾處小景點,如觀音像,分路碑已無蹤影。
    此時,鬼穀洞又多了一位年輕新道人,相貌俊朗,一身道服,談吐風趣古雅。他中餐所食為一碗炒韭菜,生活雖簡單,他的思想卻表達得很深邃,和農天一談話,從先秦的天人合一思想談到老莊。
    他說,先秦的天、人關係實際上是神、人關係,在殷商人的心目中,神的道德屬性並不明顯,所以殷人與神之間基本上采取了一種無所作為、盲目屈從於神的形式。
    農天一看著比自己稍長的年輕道人,著實佩服他的學問,其間,倆人相談甚歡。臨別時,年輕道人讓農天一留墨,農天一琢磨片刻,給年輕道人留下一幅字:洞天仙境。
    這次到鬼穀洞,農天一還聽到一個新鮮故事,說這雲夢山中,除了鬼穀洞,還有一處古刹,叫碧澗寺。法琳在鬼穀洞讀書數年,世人不知,後移至碧澗寺,隨便找了一個山洞,定息存神,專誦《金剛經》。
    一日清晨,來一村姑,靚妝麗服,目光如日,手提竹籃,內盛熱騰騰的齋飯,專來供養和尚。
    俗話說:修行之人,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法琳吃了村姑的齋飯,也不答謝,仍舊誦經。那村姑也是好耐心,侍立一旁,聽和尚朗朗念誦,至晚才歸。第二天大清早,又送來飯食,如此三年,和尚終於開口:
    “你是何人,為何布施貧僧?”
    “我是幹溪場山貨行馮德菊的麽姑娘,法師遠來勞頓,家父命我特來送供養。”
    “別人好瞞,隻是難瞞我也。你目光如炬,相貌不凡,非民間女子也!”
    “法師既已點破,我便實說,我乃涇河龍王之女也。家居岷峨,聞師誦經,功德無量,特來獻供聽經。隻是緣淺福薄,再過三日,小女便要回龍宮了。”
    “萬事隨緣,不可強求。貧僧倒有件事相求,這碧澗寺,倚山通路,傍岸臨水,方便修行,隻可惜瀑布噪耳,心不清淨。”
    原來,這碧澗寺旁絕壁之上有一通天洞,洞中之水,衝貫而出,潺潺一匹布,真似掛飛簾,景致雖佳,卻嘈聲太大。龍女聽了,說道:
    “若要易泉,甚是容易。”
    說完告辭。那晚四更天,龍女乘風來到碧澗寺,拔下銀簪,深吸一口氣,呼地吹過,便是一陣狂風,攪得飛沙走石,那銀簪的兩頭,在山腳戳出二個洞眼,頓時冒出清澈的水來。
    第二天一大早,瀑布沒了,山腳下的泉水鱗浪層層,清澈見底,幽幽地順了溪溝,流向沮河。龍女自回龍宮不提,從此幹溪場上,少了一位馮家麽姑。
    法琳為答謝龍女,在兩泉之間,塑金身修了龍女祠,每當歲旱,祈雨,累有靈驗。詩雲:
    “飄然雲鬢與風鬟,萬裏峨岷到楚山。
    坐家寒岩鍾罄冷,水晶宮殿未曾還。”
    從此,碧澗寺更名清溪寺,明清之際,成了南頤縣鳳山的腳廟,法琳誦經的洞穴,元代有臥雲禪師馬立錫,更名臥雲洞。
    離開鬼穀洞,天空放晚,一抹霞彩如橙汁泄入清溪中,幾分逍遙,幾分灑脫,幾分自在。
    農天一的心神似乎還掛在洞內壁間,一些疑問似乎遭遇“道”的奧秘,在徘徊之間躲閃,或懸遊,或深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