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花開憶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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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姿多彩的鳳山,頗具原始風貌。
一條少有人行走的小徑,沿途開滿野梔子花,雪白之姿擠滿幽靜山穀,似乎把寂寞也開成了冷豔。那種樸拙之美,著實讓人驚歎,回味綿長。
農天一與農天琴同遊鳳山。已是初秋,剛進山門,農天一就發現了一些異樣:整個河床不是流水潺潺的景象,而是遍地亂石,雖隔數月,山穀卻被洪水衝毀得七零八落。原有平整的道路,小石橋,已不複存在,甚至連那紅色美麗的長廊,竟然被洪水衝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是搖搖欲墜。而仙山紋絲未動。他們喜憂參半,山下毀損的道路,已不堪入目。
他們繞過前門,側麵的拱橋尚在,翻過老屋左側石階,就來到了後山小徑。河邊依舊是被洪水肆虐過的一片狼藉。
可喜的是,混亂之下竟然開著一簇簇紅色搖曳的花朵,遠看如火,近觀卻是一朵朵富於優美曲線的野花,彎曲的花蕊上,偶爾飛落幾隻斑斕的蝴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在小灌木林裏,野性地打開自由的芳香,靜雅而從容。
他們幾乎被這種火樣的植物點燃了激情。原來她有一個俗名,當地人叫老哇蒜。
為什麽她一直藏匿在這遍地的灌木叢中,小心地開著,難道是源於生命的曆程,而不願示人?
山裏的洪水衝走了遮掩的小灌木,她沒有了庇護,也能安然地頑強存活下來,在僻靜的野穀嬌豔著,獨放芳華。
農天一說,她的生命力好頑強。
農天琴說,就是呀,隻有她還在肆意地開著花呢。
待走完平緩的路,就開始進入山穀了。他們越向山的深處走,這精靈火紅的身影,她跳躍就越密集,越驚跳,顏色也愈加驚豔,一隻隻蝴蝶落入花間,陽光下花影婆娑。如果是在在九月的秋天,她似魔力花心,吸住人的驚訝目光。
而先前的不悅早已煙消雲散,他們隻顧陶醉於她的美麗和豔遇了。
這野花名為曼珠沙華,又叫彼岸花。傳說她是長在黃泉路上的花,由於這種花開放時無葉,有葉就不開花,花與葉永不見,生生相錯,所以得名彼岸花。
相傳,自願投入地獄的花朵,被眾魔遣返,但仍徘徊於黃泉路上,眾魔不忍,遂同意讓她開在此路上,給離開人界的魂靈們一個指引與安慰。花語道:“優美純潔”,又有“分離、傷心、不吉祥、死亡之美”的意思。但大多取義為“悲傷的回憶”。
農天琴說,這花雖美,但這故事多少叫人心難安!
經查,彼岸花分紅白黃三色,具有消腫、殺蟲、治風濕關節痛、防瘟疫等療效,所以又被稱作健康的守護神,隻有紅色的才叫曼珠沙華(stonegarlic),也稱往生花。
農天一笑著說,原來這知名的花種,竟然隱秘在鳳山不為人知的背山小徑上。
無形之中,這為他們爬山平添了一份驚喜和神秘色彩。也許同人類一樣,物種也有自己的生死劫了。
無論何時,每次登臨鳳山,總會有意外收獲。五月是雪一樣的野梔子花開山野,九月是火一樣的曼珠沙華點燃山穀。雪白像聖女一樣純潔、高雅,火熱如烈焰一樣絢爛、熾烈。雪與火就這樣交織於道教聖地——鳳山仙山,讓他們領略到了聖潔和妖豔的同時,也愈加敬畏山的威嚴和神聖。
彼岸花,開彼岸,隻見花,不見葉。春天球根,夏天長葉,秋天開花,冬天枯萎,生命如此輪回,循環往複。花葉永不相見,似乎有著無緣的淒美、遺憾和悲哀。
也許,在這丹霞流碧的鳳山仙山:
來世,隻做一株花,分管美麗;
今生,隻做一隻蝶,引領飛舞;
途中,隻為一團火,專注燃燒。
下到山下,在山腳下,農天一和農天琴來到一間木屋茶室。
他倆品著茶,就與茶室主人說起“禪茶一味”的源流。
茶室主人說,他想到寫下《碧岩錄》的圓悟克勤禪師,或是三稱“吃茶去”的趙州從諗老和尚。
可是農天一認為,禪茶一味的源流正是這位禪宗的祖師,這位由印度遠渡重洋來到中國,在少林寺後山一坐九年的達摩祖師。當年在少林寺後山的山洞中打坐,一坐九年。少林寺的僧人們雖然不認識他,但出於慈悲,怕他餓死,所以送飯食給他,但是送來的飯菜都原封未動,後來漸漸去看他的人就少了。
達摩祖師雖然不飲不食,但是在入定中的第三年,由於睡魔侵擾,讓他盹著了一會。
達摩祖師清醒後非常憤怒,連昏睡這樣的攪擾都抵擋不住,何談渡眾生!於是他撕下眼皮擲在地上繼續禪坐。巧的是,從祖師扔下眼皮的地方,竟然長出一苗靈根與清香的枝葉,祖師在後來的打坐中逢有昏沉就摘這葉子來嚼食——這就是茶!
茶室主人說,後來的禪僧也學習祖師,在坐禪時用茶湯來驅趕睡魔,養助清思……
農天一點點頭:啊,怪不得您說這茶裏有達摩祖師的精神,因為要等待才能達到最恰當的時刻,因為有能撕下眼皮的決斷,才有這澄澈清明的湯色與香氣……
茶室主人笑道:現在知道為什麽專注的看祖師的畫像不如專注的喝茶了嗎?
農天一想了想,搖搖頭。
茶室主人笑了笑說:想必你知道二祖慧可與達摩祖師的故事吧。二祖終夜立雪,斷臂求法,就是為了“安心”。當時他說“吾心未寧,乞師與安”,達摩祖師說,“將心來,與汝安”,二祖覓心而不可得,於是達摩祖師說,我已經幫你安過心了。
說罷,茶室的主人用手一指農天一:你呢,你的心在哪?
農天一聽得入了神,及被問,未免一怔,手中的茶潑灑出去些,呆呆地喝了一口杯中的殘茶,抿嘴一笑:“茶已冷。”
農天琴也跟著笑了。
茶室主人則哈哈大笑,遂又向壺中注水,以此味敬那“禪茶一味”的禪宗祖師——菩提達摩。
事畢,他倆離開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