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以敬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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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州水營,三千多被解除了武裝的朝鮮兵耷拉著腦袋,在水師將士的監視下,一個接一個的走進臨時關押俘虜的營地。
碼頭上,鄭鳴俊代表大明軍隊接受了朝鮮兵馬虞侯申瀏的降書,同時告知對方,因為朝鮮背叛大明,大明齊王殿下即將率領十萬大軍征討朝鮮。
申瀏大吃一驚,連忙通過翻譯申辯,朝鮮之所以出兵助清,完全是因為清國對朝鮮進行了武力脅迫,並非真心要助清討明。
“這些,你不用跟我說,等齊王殿下到了,你自與他說。”
鄭鳴俊不耐和朝鮮人多說,揮手讓人將申瀏押上船。訊船已經送來消息,齊王殿下親率大軍已於九天前從崇明出發,算算日子,這會也當到了。
申瀏等朝鮮將官被押走後,鄭纘緒帶人過來,道:“二叔,馮錫範說於七聽聞咱們要北上,願意率部相助。”
“你叫馮錫範告訴於七,他的心意我們領了,不過眼下山東境內還需要他於七替咱們拖著清軍,北上的事情就不用他的人了。另外,叫魏大龍將陸戰隊的繳獲分一半給他。”
魏大龍報說於七自給濰縣一戰後,對太平軍的態度較先前改觀,這讓鄭鳴俊對於七印象也有所改變,但是他真的不需要於七手下那些義軍參與北伐,因為這些義軍留在山東發揮的作用遠比去遼東要大。
兩天後,海上的水師快船率先發現了北上水師主力,旋即萊州水營上空響起號角和鼓聲。
六月二十二日,北上太平軍主力搭乘水師戰船抵達萊州水營。大軍將在此停留兩天,補充淡水和糧蔬後,再向北直奔目的地——東江。
已經從來沒有坐過海船的周士相這次也是吃了大苦頭,在船上吐得不行。終於踏上陸地,他打心眼裏是鬆了口氣。
聽取鄭鳴俊和馮錫範等人有關水師在天津之戰及維縣之戰的詳情後,周士相命將朝鮮俘虜押上戰船,同時執行抽殺令。
一聽齊王殿下要對朝鮮俘虜執行抽殺令,朱之瑜連忙勸諫,稱朝鮮人已經投降,並且朝鮮是大明兩百多年的屬國,一直以來對大明都還恭順,當年還是因為大明舉國相助才得以保存國家,故而不當對朝鮮俘虜執行抽殺令,此舉有違道義,且幹犯天和。
朱之瑜的話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殺俘不降。
周士相卻沒有納他的諫言,而是說道:“我大明當年舉國相助朝鮮,方使其國得存,此恩世間絕無可比,朝鮮又焉能背信棄義,反助滿韃攻我大明?中國所講仁義,乃是雙方之事,不能我一方仁,那方卻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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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殺令頒下後,三千多朝鮮兵被從營中帶出,在目露凶光的太平軍驅趕下,以百人為一隊依次登上各艘戰船。望著那些凶神惡煞的明朝天兵,朝鮮俘虜兵無比恐懼。
申瀏也發現了不對,因為明軍的將領曾說他們的齊王殿下會接見他,但是現在對方根本沒有召見他的意思,反而將他的部下分批押上各艘船,這讓他眼皮直跳,意識到明國人要對他們不利。
一些朝鮮兵從附近明軍的架勢和目光中猜到他們可能會遭到屠殺,這刻,他們無比後悔,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束頭等著上天的安排。大部分朝鮮兵卻沒有多想,因為如果明國軍隊要殺他們早就殺了,何必留他們到現在。
希望,哪怕將死之人,哪怕必死之人,即便是那麽不現實,那麽虛幻,也讓人不甘放棄。
朝鮮人被押上船後,周士相終於召見了申瀏,明確告訴他為了懲罰朝鮮助清伐明、背叛大明的可恥行徑,他將代大明皇帝陛下對朝鮮俘虜執行殘酷的抽殺令,即三個朝鮮兵之中必須抽出一人處死,以敬效尤。
“殿下饒命!”
申瀏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希望周士相能夠收回成命,饒他們一命。
“你們認為自己來到我大明,並非出於你們的本意,而是因為滿州人強迫所致。按理,事實也是如此,所以孤應該將你們放走,讓你們回家,但是你們不要忘記,不管你們是否是自願,你們在事實上已經對我大明宣戰,並且入侵了我大明領土,殺害了我大明百姓和將士。朝鮮也不再是我大明的屬國,而是敵人。對待敵人,孤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周士相絕不會收回自己已經頒布的命令,哪怕是錯的,他都會堅持。自起兵以來,寧殺錯一千,不放過一個的理念已經如惡魔的意識般,深深的紮根在他腦海中。
“你們的性命掌握在孤的手中,孤要你們生,你們就能生;孤要你們死,你們就絕對活不了!你們可以怨恨我,甚至可以詛咒孤,這是你們的權利,但孤要告訴你們,你們沒有資格向孤討饒!”
申瀏和一眾朝鮮軍官聽了之後,頓時個個麵無人色,哪怕是酷熱天氣,他們的牙齒也在不斷的打著顫。徐應元和董常清還有朱之瑜等一眾大都督府幕僚官都麵有不忍之色,但他們知道齊王殿下的心性,誰也不敢出言勸說。
周士相的道理很簡單,因為這些朝鮮兵,他的將士和山東義軍犧牲了不少人,所以必須對這些朝鮮兵有所處置,否則,對死去和活著的將士們都不公。更重要的是,他必須借此向朝鮮立威,或者說警告朝鮮人,對抗大明天軍的下場。
餘地,周士相也留了,那就是他並不是下令將朝鮮俘虜都處死,麵是抽殺。他要活下來的這些朝鮮人知道如何服從,並且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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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一艘福船上,幾十個太平軍端著火銃指著被圍的一百個朝鮮兵,後麵是手拿長矛和弓箭的太平軍。
銃手的火折子一直拿在手中,不停的拔開塞子吹一吹,那露在藥膛外的火繩子跟條毒蛇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前麵是凶神惡煞的明國兵,後麵是大海,朝鮮俘虜們處於絕地之中,根本就沒有逃跑的任何可能。
認命了,精疲力盡和心膽俱喪的朝鮮兵開始認命了,他們絕望的站在那裏,很多人閉上了眼睛,等待明國軍隊的屠殺。
可是,太平軍並沒有立即下令處死他們,而是有軍官讓通譯告訴他們,並不是所有的朝鮮俘虜都會被處死,他們仍有活下來的機會。
這句話讓朝鮮俘虜們的眼睛瞬間再次睜了開來,張大嘴巴渴望的望著。
人,誰不想活呢,便是溺水之人撈到一根稻草還當救命繩呢,何況這聽得明白的不死機會。
“你們之中,三個裏麵有一個必須死!”
百戶郭城說完之後,冷冷看了眼通譯,命他將話譯給這些朝鮮人聽。參加太平軍兩年多來,當年的龍虎山道士已然蛻變為一個真正的軍人,鐵與血的軍人。
三個裏麵死一個?
朝鮮俘虜們驚呆了:誰會被殺掉?
他們相互看著,目光充滿猜疑。
“讓你們自己決定誰不能活,肯定無法決擇,所以,我們替你們想到了辦法!”
郭城說到這裏,讓人抬了一大捆削好的木簽過來,放在了朝鮮兵的前麵。那木簽削的長長的,三根一捆,明顯可以看到裏麵有一根短簽。
這是幹什麽?
朝鮮兵疑惑不已,不知所措的望著那些木簽。
郭城指向那些木簽,喝道:“看到那些木簽了嗎?三根裏麵有一根是短的,誰抽到短的那根,誰就必須死!”
通譯原封不動的翻譯後,一百雙眼睛立時一齊看向那捆木簽,視線無一不落在那裏麵的短簽上。
小小一根木簽,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的運氣了。
“抽到長簽的兩個人,必須一起殺掉抽到短簽的那個人,隻有這樣,那兩個人才可以活。”
郭城不再廢話,他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將手上抬,立時,船上的銃手們齊致的舉起手中火銃,嚴密的監視著朝鮮兵,目光一動不動的盯在他們身上。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有的隻是怒火和解氣——這些個高麗棒子不在國內好好的呆著,偏要到我中國來幫助滿州韃子殺我漢人,若不是我們夠強,隻怕死在他們刀下的漢人數以萬計。所以,這些是他們罪有應得。
在太平軍的壓力之下,朝鮮兵們麵色急速變幻著,似是在想自己應不應該去抽那簽。
船上的水手和那些海盜浪人們都在邊上看熱鬧,他們頭一次看到這種軍法執行方式,聚在一起轟笑議論著。對那些要被處死的朝鮮人毫無同情,一個個反是急著要看哪些個倒黴蛋抽中短簽。甚至還有幾個人開起盤口來做賭,賭局很簡單,選邊上兩隊下注,要是下在那個抽中短簽的就賠雙,其餘的則全歸莊。船上的這些浪人和海盜還有亡命徒最大的樂趣就是耍錢,因此一看有人開盤,立時賭了起來。
遠處傳來的哄笑和議論聲傳入郭城的耳中,令他有些惱火,若換作從前,他早已將他們攆走,甚至會將他們拿下,好生教訓一番。現在,卻隻能強按下怒火,冷冷掃視了他們一眼,不作理會。因為他知道,大帥允許這些人北上,是因為他們有用處。
明國軍官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那如臨大敵的明國兵也不是虛的,朝鮮人知道,如果自己拒絕抽簽,那等待自己的肯定是立即死亡。
不過三個人裏才殺一個,抽中短簽的機會隻有三分之一,這就是說,有六成的機會能活....抽,抽了,不抽的話馬上就死,抽的話未必就死....老天爺保佑,佛祖保佑,千萬不要讓我抽中那短簽....
在生死麵前,沒有人不會思索,他們暗暗祈禱,或者念叨著各路神仙,甚至還有念叨爹娘在天之靈護佑自己的。
幾乎所有的朝鮮兵都相信運氣站在自己這一邊,他們根本沒有想到要是自己抽中短簽的話會是如何。
沉默中帶有騷動,心跳的騷動。
“時辰到!”
郭城沒有時間等朝鮮人的心理抉擇,他也不會管這些人怎麽想,因為這簽是必抽無疑的,這人他也是一定要殺的。
“開始抽簽!”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士兵們聽到百戶的命令,立即衝了上去。其中一隊是由總旗徐虎帶領的,跟在後麵的則是他手下的“小秀才”王啟明。之所以被稱為“小秀才”,是因為這王啟明參軍之前上過兩年私塾,是新兵中難得識幾個字的。
王啟明還是頭一次做這種事,並且還沒殺過人,因此心裏很是緊張,顫巍巍走到了三個朝鮮兵的前麵,手中拿著包好的木簽,有些不忍的伸向了最前麵那個朝鮮兵。
當木簽真的擺在自己麵前時,那感覺可就不是相信運氣在自己這邊簡單了。
當死亡的威脅近在眼前,活下來的希望近在咫尺,還有多少人願意直麵死亡?
三個朝鮮兵的心跳立即加速,最前麵那個臉更是白的嚇人,抖得比身後兩人還要凶。
“抽!”
徐虎凶狠的叫了一聲,猙獰的目光落在最前麵那個朝鮮人臉上。
這三個朝鮮兵都是北方邊軍的鳥槍善手,可三個人隻能活一個,到底誰是那個該死的!
我抽到的是生還是死?
最前麵那個朝鮮兵十分猶豫,他怔怔的望著王啟明手中的木簽,痛苦萬分,遲遲不敢伸出手去。
同樣的一幕同時在船上上演著,神情、動作、甚至連眼神都是一樣的,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快抽!”
徐虎等得急了,一百個呢,這要是每個都像這樣婆婆媽媽,這得什麽時候才完事?
對於這些跑到大明來作惡的朝鮮人,徐虎真是厭惡不已,照他的想法,這些朝鮮人就應該和滿州人一樣統統處死,留著做什麽。不過既然大帥說三個活兩個,那就三個殺一個吧,也不知哪個家夥倒黴會挨這一刀。
“快抽!”
又是一聲喝罵後,最前麵那個朝鮮兵終是顫顫抖抖的伸出了手,他身上的軍服已經被撕裂,爛糟糟的,好像叫花子一般,肩上和背上有鮮血的印子和鞭子抽打過的痕跡,應該是先前被太平軍抽打的緣故。一張臉倒是忠厚,沒有半分奸詐刁鑽叫人嫌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