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榴看這邊有她爹和她哥忙活，有她沒她也沒差多少，於是就去看了看熱鬧。

    地上躺著的是個少年，看年齡和沈樹差不多，不過一臉的蒼白，眼睛緊閉。

    “哎呦，是餓的，杜娘子一定是又生病了，這孩子真是命苦！”路過的劉婆婆說道，她是這縣城的老住戶了，就在街口賣針線頂針兒這樣的小物件兒。

    沈石榴一看這情況，要是餓的就有辦法，連忙跑回去，讓她爹給她盛碗肉湯。

    沈石榴回來的時候，那青年已經被大家扶到牆根去靠著了，沈石榴肥胖的身體直接擠到前頭去。

    “給他把這個喝了，別餓死了！”沈石榴說著就把碗給了離那少年最近的劉婆婆。

    劉婆婆接過肉湯的時候還琢磨，這肉湯的味兒還真是香，然後就給那少年一勺一勺的喂下去，喂了兩口，人醒過來了。劉婆婆動作也快，一碗肉湯很快就給人都喂下去了。

    杜軒墨覺得有一句話說的好，百無一用是書生，沒想到他也有餓暈街頭的一天！

    “劉婆婆，謝謝你……”杜軒墨醒過來先道了聲謝。

    劉婆婆連忙擺手，舉著手裏的碗說：“別謝我，要不是這胖閨女端來的這肉湯，我也沒得喂你！”

    杜軒墨看了一眼沈石榴，第一眼也是嚇一跳，他還是頭回見到這麽胖的姑娘，但是人家救了他，他得感謝。

    “多謝、謝姑娘了！”杜軒墨說道，不過身體還很虛，靠在牆根兒還是動彈不得。

    沈石榴把碗從劉婆婆那收回來，搖了搖頭，就說了一句：“不用謝了！”然後就端著碗先走了。

    沈家父子賣光了兩桶的羊肉湯，發現沈石榴還沒回來，就在原地等。

    “我回來了，都賣完了？”沈石榴高興，這速度貌似比昨天還快，這才一早上就全賣光了，她心裏還覺得自己昨天做的少了，中午沒得賣了！

    “爹，石榴，你倆先在這等著，我去問問明天這些人都什麽時候做完早工！”沈樹有頭腦，琢磨先打聽好時間，免得他們來的早了晚了錯過了賣飯的好時辰。

    “嗯！”沈石榴點頭，然後就和沈父等在原地。沒一會兒沈樹就回來了，一家三口就邊走邊說。

    杜軒墨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他剛才終於緩過來了，想過來再好好道謝，聽說那胖姑娘是拿家裏賣的湯救得他，他就琢磨是不是把錢給人家，雖然他家現在家徒四壁，但是救命之恩得報。

    “那胖閨女估計明天還來，他們家人在這連著賣了兩天的羊湯了！”劉婆婆說碗還嘀咕：“明兒我也嚐嚐！”實在是剛才那肉湯味兒太勾人了，她老婆子都饞了。

    杜軒墨點頭，然後回去把自己帶人寫信的攤子收起來，她娘該吃藥了。

    杜軒墨先是去了藥鋪，手裏的二十文錢買了藥之後就徹底身無分文了。他的父親是個秀才，可惜死得早，並沒有風光起來就撇下他們母子走了。族人給了他們母子一塊薄地之後就把母子倆掃地出門，又因為杜娘子這些年來總是生病，最後地也賣掉了。

    “軒墨回來了啊，咳咳，娘這就給你做飯！”杜娘子說著就要從床上撐起來，被杜軒墨按回去了。

    “娘，你躺著，我先去熬藥！”杜軒墨說著就先去把灶上的“黑窩頭”熱上。

    窩頭之所以黑，是因為用玉米麵摻了麥麩。麥麩是也叫麥皮，他們買不起白麵，隻能買這粗糙的麥皮，和玉米麵摻和了之後蒸出來的窩頭幹得都能割嗓子。

    杜軒墨也沒辦法，他每天代人寫信賺不了幾文錢，去掉買藥錢之後，能吃到這東西都不錯了，隻是心疼他娘有病了還跟著他遭罪。

    杜娘子也糟心，現在這日子實在太苦，她體弱多病儼然是兒子的負累。

    “娘還不如一死了之，也省得拖累你，娘怕到了地下都沒臉見你爹啊！”杜娘子說著就掉了淚，她性子軟，現在全靠兒子一個人撐起一個家，她也是心中有愧！

    “娘，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兒子不累！”杜軒墨勸著自己的娘，說是一家重擔一人扛，其實也就倆人，現在再不濟也能管溫飽，他現在還小，以後大了日子肯定也會好的！現在他們吃糠咽菜，以後肯定能吃香喝辣！不過……

    今天自己喝得那頭湯實在好，湯鮮肉美，好像自己從生下來就沒有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聽說那胖姑娘賣三文錢一碗，明天上午自己要是能賺到三文錢，一定要買上一碗給娘也吃！

    ………………

    沈石榴收攤以後沒有立馬回村，而是去屠戶那買羊頭羊蹄。

    “老板，今兒再來兩套！”沈石榴說道，今天辛苦一點，熬出兩鍋來，明天一個早上加一個中午都能賣了！

    “得嘞，以後咱家的這邊角料都賣你！”賣肉的屠戶是個粗壯的糙漢子，樂嗬的就去取，他一天能殺三頭羊，能賣出多少算多少，總比扔了強！

    沈父想了想，問道：“石榴，要不要再置辦一口鍋？”

    沈石榴想了想，家裏現在兩個灶台，鍋也是就兩口，如果都哪來熬這湯，那他們吃飯就沒有用的了。要是用一口鍋分著熬湯，估計時間也不夠，最後就點頭：“成，買大鍋！”今天賺的錢估計也夠買鍋的了。

    “行，一會兒咱就城門口見！”沈父說著就拿錢先走了。

    屠戶把兩套東西給了沈樹，東西分量不輕，沈石榴幫著拿，沈樹也不讓，全都扔到手推車上推著就奔著城門去了。

    父子三人回到朝霞村的時候，還遇到不少鄉親，看這家又是買鍋又是羊頭的，都過來問。

    “沈大哥，你家這是要幹啥啊？”過來問話的是西頭的徐寡婦，三十多歲帶個六歲的女兒過日子。平日都是和張媒婆這樣的人一塊混的，嘴也夠碎，啥熱鬧都湊。

    “沒啥，娃們想賺點錢而已！”沈父話也不多。

    一聽賺錢，徐寡婦問：“這玩意兒有啥可吃的，能賺啥錢？”

    沈父剛想說啥，沈石榴就說：“爹，咱得快點回去了，娘估計都等著急了！”

    沈父實誠人一個，萬一啥都說出去了，人家都去做了，他們也就沒得賺了！

    “先走了，回聊啊！”沈父也琢磨過味兒來，和徐寡婦說了句就走了。

    “看來以後得管住這嘴！大樹你也是，以後可別往外說哩！”沈父囑咐著，回家還得告訴孩兒他娘一聲。

    鄭氏已經在院子門口等著了，這會兒她都做好了飯，看他們父子三人回來了，就問：“今兒咋樣？”然後目光就看到了鍋和羊頭上去。

    ”今兒賣的快，我哥還去打聽了，說明天還是這個時間有早工，咱們早上中午都能賣！”沈石榴高興的說，雖然說話還是甕聲甕氣的，但是喜悅之意毫不掩飾。

    “我就說買鍋是做啥，敢情是怕不夠用哩！”鄭氏高興，就和沈父商量著把院子裏的灶台重新砌一個，一個灶爐兩個灶坑，到時候兩口鍋一起熬，能省柴火呢！

    沈石榴暫時用廚房的灶，兩套羊頭也是費功夫，沈父去砌灶台，沈樹就幫著沈石榴剔肉，等這邊肉也剔好了，那邊的灶台也剛好竣工，濕泥也不用晾，一會兒一燒火就都烘幹了，不耽誤用。

    聽著兩口大鍋裏都咕嘟嘟的聲音，一家四口都相視一笑，總感覺好日子就要來了！

    沈石榴琢磨著既然這買賣幹起來了，總得記賬，但是家裏沒有個讀書人，連紙筆都沒有，最後隻能上廚房把以前買東西用的黃皮紙拿出來暫用。

    可是現在問題來了，一家人都沒有識字的，沈石榴覺得要是自己忽然會寫字，絕對夠嚇人。

    “娘，咱家平日記賬都咋記？”沈石榴問鄭氏，總不能稀裏糊塗的過了這麽多年吧？

    鄭氏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就和沈石榴說起來，方法倒是很“新穎”。

    鄭氏的方法很簡單，畫太陽，一就是一筆，二就是兩筆，夠十了就在中間畫個圈，最後畫出來的就是太陽形狀。

    “要是夠二十了呢？”沈石榴一臉震驚的問，她還真的是沒想到鄭氏記賬的形式這樣文藝……

    “夠二十就在圓圈裏麵再畫個圈！”

    “那夠一百了呢？”

    “圈直接塗黑！”

    “……”沈石榴覺得鄭氏太牛。

    今天賣了五十多碗，不過兩碗會便宜一文，最後賺了一百三十三文，買鍋花了八十文，再去掉買羊頭的錢……

    沈石榴隨手從灶坑裏抽出一根樹枝，把火吹滅了，就著炭灰就在黃皮紙上畫太陽……。不過她心裏覺得，一家子文盲實在不是好事。

    “娘，咱村裏有學堂沒有？把我哥送去啊！”沈石榴說道，她心裏也知道，這時代女子無德便是才，話說她連這是什麽朝代什麽國都還不知道呢！之前和村長聊天過，不過村長也說不明白，連皇上姓啥都不知道，他們這山野小村已經足夠落後了！

    鄭氏聽了,笑道：“啥？別說村裏沒有，就算有咱們也用不上啊，咱們就是莊戶人，學讀書寫字有啥用啊？”

    沈石榴心酸，然後說：“現在不一樣了，咱家總不能一直大街上賣飯，等以後有錢了可能還要在縣城開鋪子呢，到時候大字不識一個，連契約文書都看不懂，怕不是要被人騙了呀！”

    沈石榴這話引起了全家的注意，以前光知道種地是不需要識文斷字，但是以後若是有了份家業，卻還是這個睜眼瞎，那可咋整？

    鄭氏這邊正琢磨，沈父就說了：“石榴說的對，不念書不行！”

    沈樹懵，他都多大？這就要去念書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