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的門開了！大家急忙進去。

    “媽——！媽——！你不能走啊！——你不能扔下我呀！——媽！”大奇半跪在媽媽床前，呼叫著彌留之際的母親。

    大奇媽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大奇，最微微地嚅動，但聽不到聲音。

    醫生打開了窗子，然後摘下了她嘴上的氧氣罩。

    “大奇……兒子——，你可……怎麽……”大奇媽沒說出一個字，似乎都要使出全部力氣。

    明皓趕緊接過話頭：“大姐，你放心！大奇有我們呢！——我們能照顧好他！”

    嘉怡媽媽也說：“你要不嫌棄，我就認大奇當兒子了！我不會委屈著這孩子的！”

    董立行說：“大奇和我們梓軒本來就好哥們兒，在我那裏，他也會很習慣的！”

    明皓小聲對大奇說：“這時候，要讓媽媽放心！”

    “媽媽！你放心！我大了，能照顧自己！——還有這麽多人幫我，我……我不會——受委屈的！——我也一定會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大奇把自己的臉和媽媽的臉貼在一起。

    “兒子……媽……舍……不得……你！”大奇媽，隻有呼氣，沒有吸氣，這最後的幾個字，耗盡了她全部的精力。

    “媽媽——！媽媽——！”

    “孩子，你媽媽已經過去了！——她能堅持說這兩句話，已實屬不易了！”醫生說完，用手向下輕撫一下大奇媽媽的眼睛，眼睛閉上了！

    “你們男士先出去！——我們幫大奇媽媽換換衣服！”嘉怡媽媽和黎露說。

    ……

    這時，連蔣美娜也到了。她按先前和嘉怡媽及黎露的分工，購買了喪儀的用品。

    她扯下一條白色的孝帶，又拿出手臂上要佩戴的黑紗。可是——犯了難了！

    “這孩子的胳膊上的黑紗——咋帶呀？”說著，背過臉忍不住抽泣起來。

    在場的人們也都忍不住掉下眼淚。

    按當地的習俗，佩戴黑紗，依逝者的性別：男左女右。

    可是，這孩子，同一天——爹媽先後去世！——也隻能兩條胳膊都戴孝啦！

    這時的大奇，倒是不哭不鬧，像個傀儡一樣，隨明皓擺布，完全傻掉了！

    好在他們分局及研究院的領導及同事把事情安排的都十分周到，使得明皓及八班的家長們減輕了好多壓力。

    “明老師，你來一下！”嘉怡媽媽路暢在整理大奇媽媽遺物時，發現了大奇隨手仍在床上的日記，“這後邊記的是一些家裏貴重物品、存款、銀行密碼，還有一些私人往來的賬目。——今晚你們不是陪大奇在家住嗎？把這些東西找出來，收好。——這本子裏都交代的很清楚，東西放在什麽地方都寫著呢。恐怕……”

    “恐怕什麽？”明皓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們親戚之間……，總之，咱們一定要保護好大奇！”路暢有些憂慮。

    ……

    第二天，李大奇的爺爺、奶奶還有姑姑，以及舅舅、舅媽都到了。

    舅媽風塵未掃，進門就開始忙活：“看這家亂得成什麽樣子了？”

    她拿著抹布擦擦這兒，抹抹那兒，抽屜，櫃子歸攏一遍。

    “舅媽，你要找啥？”大奇問。

    “不找啥！我就是看著太亂，收拾收拾！——大奇，這人來人往，亂哄哄的，家裏的貴重物品可放好了！別讓人順手牽羊，給順走了！”

    大奇說：“你放心吧！我都收好了！”

    ……

    在殯儀館，當兩具屍體從冷藏箱裏拉出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哭聲令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尤其是大奇的爺爺、奶奶，幾次幾乎哭得暈厥。

    看著雙臂帶著黑紗的大奇，人們已經是心理幾近崩潰了！再看到這一對白發蒼蒼的老人，情緒更是難以自持。一時間，男女老少，哭聲一片。

    “姐呀——！你咋就這麽走了呀？你連一句話都沒給我們留下呀——！姐！我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大奇呀——！姐，你就放心吧！我們就這一個親外甥，一定會照顧好他的！——絕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大奇的舅媽邊哭邊說。

    “我們李家的孩子，我們自己會照顧的！——不勞你們費心！”大奇的姑姑接過話茬，甩出了這麽一句。

    舅媽立刻收住了哭聲，說：“你們李家的孩子？你們李家誰照顧？他爺爺、奶奶？沒看他們多大年紀了？有這個精力嗎？——你照顧？你一個殘疾人，自己照顧自己都費勁，咋照顧我外甥？”

    今天也趕來的胡校長說：“看來，大奇還算幸運！——都爭著要他！——他爸媽也能閉眼了！”

    嘉怡媽媽路暢和明皓對視了一下，誰也沒說話。

    ……

    大奇爸爸的死亡賠償金和獎勵資金，共500萬。分局領導到家裏說明情況，並征求意見。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李大奇無疑是主要受益人。可是，他不滿十八歲，屬於無民事能力的人。所以，這筆錢，不能直接給到他手裏，必須由他的監護人代為管理。”分局領導說得很明白。

    大奇的姑姑說：“大奇是李家的孩子！自然應該由李家撫養！”

    “關鍵是，你們家誰來撫養？——老的老！殘的殘！——是你們養大奇呀，還是大奇去養你們哪？——我是大奇的親舅舅，我姐姐走了，我撫養外甥責無旁貸！”大奇的舅舅毫不相讓。

    ……

    “我爸媽屍骨未寒！——你們能不能等喪事辦完再吵？——再說了，我都這麽大了，我也不用誰來養我！我自己餓不死！”大奇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們從殯儀館開始就吵這件事，到現在還無休無止。

    “今天——你們各位住在哪兒？不然，我派人定一下酒店？”路暢問。

    “這是我們老李家，我們到龍北，從來都是住在家裏！”大奇姑姑說。

    舅媽也說了：“雖然姐姐不在了，但娘親舅大！我們也不是外人，住啥酒店哪？——就住家裏！”

    ……

    “這——，大奇怕是休息不好！這些人，他們非得分別遊說不可！——他怎麽應付得了啊？”嘉怡媽媽說。

    明皓問：“大奇，要不你去我家行不？”

    “去我家吧！反正你也不是沒住過我家？”梓軒說。

    黎露說：“我帶甜甜去我媽家。你們都去我家！”

    大奇點點頭。

    陳川和路暢載著明皓、大奇、梓軒、趙君翊和陳家寶一起到了明皓家。

    ……

    葬禮舉辦得既隆重又莊嚴。

    除卻分局的精心組織安排，一中也格外重視。施校長、胡校長、政教處張主任、年級組長杜濤以及八班的所有任課教師都參加了葬禮。

    八班的全體同學一色的校服，整齊地和大奇站在一起！

    此時，盡管心中有著無限的悲傷，但大奇卻未感到孤單！——他相信，爸爸媽媽在天有靈，也會為兒子感到欣慰！

    ……

    喪事是辦完了！可是，後事卻依然未了。爺爺、奶奶和姑姑，還有舅舅、舅媽這兩家人依然沒有撤退的意思。而且，矛盾已經升級到訴訟程序！

    ……

    下午，大奇接到爺爺打來的電話：“大奇，你要有個心理準備，監護權如果我們得不到，爺爺奶奶隻能和你舅舅打官司了！萬一官司輸了，爺爺奶奶就要主張得到我們老兩口那份撫恤金。——我們不是為自己來和你分錢，是為你呀！想為你多留一點是一點啊！——我和你奶奶用不著那麽多錢！你爸爸單位每個月都會給我們扶養費，夠我們花了！我們就是怕你那個舅舅、舅媽，把你的錢給吞了！——那可是你爸爸、媽媽用命換來的！”爺爺哽咽著說。

    不久，他又接到舅舅發來的微信：“大奇，沒辦法，我隻能和你爺爺走法律程序了！你知道，我自幼喪母，是我姐姐拉扯大的！而今姐姐走了，為姐姐養育她的孩子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你爺爺、奶奶和姑姑真有能力撫養你，我也不會強爭監護權。一是他們的年齡和身體，沒有這個能力和精力來照顧你。二是，他們在農村，也沒有這個條件來培養好好讀書。

    大奇，我是你的親舅舅，我一切都是為你著想！我擔心你姑姑家境不好，如果不是為了這筆錢，她怎麽忍心讓你的爺爺、奶奶來白發人送黑發人呢？更主要的——也是為了報答我姐姐的撫育之恩！我不能讓我的姐姐靈魂不安！”

    ……

    傍晚，路暢帶著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來到明皓家。

    路暢說：“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大奇未滿十八歲，他自己不能接受這麽大一筆款項，必須由監護人代為管理。可是，這最近的血親，又互不相讓，僵持在這兒了！”

    “家寶，你說說你的想法或者困惑，咱這兒有律師，正好能幫你好好分析分析。”明皓說。

    家寶說：“我現在是一腦袋漿糊！——哪還有什麽想法啊？”

    “說說你對雙方的看法！”律師說。

    “我其實對我姑姑挺不滿意的！我爺爺、奶奶那麽大歲數了，這時候把他們折騰來幹啥？——打擊多大呀！以後慢慢地滲透給他們不行嗎？——我覺得她動機不純！在鄉下，我爺爺家的土地包出去了，一年收入也不少，但是我們家每年都給爺爺奶奶生活費，可是，那錢——基本都貼補姑姑了！我爺爺、奶奶根本就沒主意！——他們哪懂得打官司啊?”

    律師說：“那麽，你比較傾向於你舅舅了？”

    “我舅舅？——你看看這個！這是我媽記的帳！”大奇拿出媽媽留下的日記本。

    “看來——我們真要好好準備準備啊！過幾天開庭，——真有點麻煩！”律師看過賬單，搖搖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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