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沙，我已經讓楊振去接你們。”

    “好，好……他沒事吧，哥哥？”

    慕千城微怔，胸腔內湧起一股澀然，他甚至不敢給予肯定的回答，“我們也在過去的路上，一會見……”

    “好。”

    不多時，慕千城的邁巴赫停在下沙的一棟爛尾樓前，莫警官的警車也跟在後麵停了下來。

    楊振的車也趕到了，慕雲卿箭步撲入慕千城的懷裏，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你是說，振宇在裏麵麽？”

    這爛尾樓距離他們所住的村子裏其實並不遠，隻是隔了一條河，繞路比較多。

    她下午也曾在下沙周圍找過，可是全然沒有想到，振宇會被抓到這裏來。

    慕雲卿的聲音哽咽，箭步衝了進去，慕千城急忙跟上前，“小心，這裏隨時會塌。”

    這時，莫警官領人帶著手電筒跟了上來，“快，上去看看！”

    “是！”警員們應道，隨即衝了上去。

    慕雲卿也加快了腳步衝上去，“哥哥……我的心抖得厲害……振宇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慕千城牽著她的手扣緊，如同給她強心劑一般，“他會沒事的。”

    一旁的秦長年幾乎哭出聲，“到底是誰把他弄這來，那些壞人也在上麵嗎？”

    這時，莫警官喊道，“人在這！”

    聞言，慕雲卿拚了命地衝上前，在莫警官的手電筒燈光下，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秦振宇。

    他的四肢被捆綁著，雙眼被蒙住黑布，嘴巴被黑布封住，額頭上有一塊淤青，有血液滑落過的痕跡。

    似是因為聽到了聲音，他的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整個人不停地往後退，直到靠在牆壁上，無路可退。

    慕雲卿頓覺心髒被鈍器重重地錘擊著，疼痛難忍，眼淚再也忍不住地簌簌滑落，她箭步衝上前將他抱住，“振宇！振宇！對不起……對不起……”

    秦長年也撲了上來，“孩子……”

    秦振宇似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幾乎要跳開，但是因為身上的束縛，他整個人都撲在了地上。

    慕雲卿顫抖著雙手給他解開身上的繩索還有黑布，“振宇，是姐姐……不要害怕，姐姐來了……”

    秦振宇緩緩地睜開雙眼，視線觸碰到慕雲卿的淚眼，他的眼底透著濃濃的懼意，擺脫了繩索束縛的他，連連往後退。

    “振宇……”

    仿若被巨大的恐懼感籠罩著，秦振宇縮著脖子，雙手死死地抱住自己，幾乎整個人蜷縮在一起，似是這樣，才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他眼底透著的懼意和驚慌，生生刺痛了慕雲卿的眸。

    這樣的眼神，在很多年前出現過。

    在她奮不顧身地撲在母親顧美芬身上的時候，她感受到身上的劇痛，在無力地合上眼之前，她看到了秦振宇眼底那難以言狀的懼意和驚慌。

    跟此時此刻的，一模一樣。

    想著，她嚐試著靠近，聲音哽咽，“振宇，我是姐姐啊……我來救你了，振宇……不要害怕，嗯？”

    秦振宇依然整個人蜷縮著，身體在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莫警官環顧了周圍一眼，這裏有桌子，還有幾張椅子，還有四個用剩了的飯盒以及開了包裝的零食袋，地上有許多的煙頭。

    “看樣子，他是被人抓到這裏，想必是宋源豐通了風，那些人都逃了……”

    說著，他看向慕千城，“或許是時間緊迫，或許是對宋源豐的威脅作用，他們並沒有帶走秦振宇。”

    從上來之後，慕千城的眸光便一刻都沒有離開那一對姐弟身上，看到秦振宇害怕的模樣，他的心髒一再揪緊。

    而慕雲卿，她亦是無比害怕的，他甚至看到了她在顫抖，隻是在努力地壓製著。

    這一刻，他驟然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在碧海湖的草地上，秦振宇怯怯地的聲音，他喊他姐夫……

    那個時候，即便他依然抿嘴不願意說話，但眼底卻是透著溫暖和快樂的，那樣的秦振宇，是讓慕雲卿狂喜不已的。

    那天晚上回到雲錦小區，慕雲卿摟住他的脖子親昵地說著，“哥哥，我真開心，老天爺對我還是很好的不是麽？”

    說著，她轉過身對著星空雙手合十，靈動的雙眸盛滿了明媚。

    可如今……是要回到原點了麽？

    慕千城感覺自己的口腔內有一陣難言的鹹澀在蔓延，他緩步上前，蹲在慕雲卿旁邊看著秦振宇，艱難地出聲喊道“振宇……”

    秦振宇的雙唇抿得很緊，聽到他的聲音也並未抬首看他，隻是又往後縮了縮。

    慕雲卿的眼淚簌簌地滑落，一顆心如同碎了一般，“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慕千城將她抱起，“振宇是受了驚嚇，我們先送他去醫院好麽？”

    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慕雲卿點了點頭。

    可是，秦振宇會跟她回去麽？

    想著，她再度蹲下去抱緊秦振宇，任憑他怎麽掙紮，她也不放開，“振宇，我是姐姐啊，為什麽你又不認得我了呢？看到你這樣，姐姐真的好難過啊……”

    說著，她捧起他的臉，“你看著我，姐姐帶你回家好麽？”

    許是看到她一發不可收拾的眼淚，許是因為感覺到她身上並沒有攻擊性，秦振宇忘記了反抗，隻是他眼底的懼意和驚慌，始終沒有消散。

    來到江城醫院內，秦振宇的主治醫生為他做了檢查後，臉色甚是凝重地看著慕雲卿，“病人的情況非常的嚴峻，他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加上在黑暗的地方待了一整天，這都在一點一點地磨掉了他好不容易有的一絲陽光。”

    “那如今我們還能怎麽做，醫生？”慕雲卿顫抖著聲音問道，“怎麽樣才能讓他快些好起來？”

    醫生歎息出聲，“放下手頭上的所有事情，陪著他吧，之前他的情況因你而有好轉，但願這一次依然有效。”

    說著，他點開電腦開藥，“我給他開一些安神的藥，受了這麽大的驚嚇，想必會有睡眠障礙。”

    慕雲卿怔怔地點頭，“好……謝謝醫生。”

    慕千城攬過她的肩膀安撫著，“我們去看看他，嗯？”

    慕雲卿抬首看著他，“慕千城……求你，一定要幫我查出來是什麽人好麽？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為什麽忍心對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自閉症患者來說，這等於要了他的命……也在要我的命……”

    慕千城的心底驀然一沉，他輕闔眼簾，俊逸的臉龐悲愴哀戚，透著難言的痛楚。

    他的聲音含著痛苦的嘶啞，“……好。”

    慕雲卿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向病房，“我們先去看看振宇。”

    來到病房，秦長年正守在床邊一瞬不瞬地看著床上的秦振宇，後者躺在那裏，一雙眸子空洞而呆滯。

    慕雲卿緩步上前，柔聲說道，“振宇，肚子餓不餓？我給你買你最愛吃的糯米雞，好不好？”

    秦振宇的雙眸沒有一絲的閃爍，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見狀，慕雲卿頓覺胸腔內酸澀難抑。

    秦長年站起身，閃了閃濕潤的雙眼，“我去給他買點吃的，你在這陪著他吧……我看著難受。”

    說著，他走出了病房。

    慕雲卿拉過椅子坐下，拿過秦振宇的手，後者似是被針蟄一般抽開，剛剛空洞的雙眸湧起一陣懼意，他驚慌地看著慕雲卿。

    “振宇……”慕雲卿的聲音哽咽，“是姐姐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受到傷害，你可以打我，可以踹我罵我，可是……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姐姐好麽？”

    秦振宇雙手死死地抱住彎起的雙膝，用的力道之大甚至讓他的雙手在顫抖。

    慕雲卿頓覺胸口揪心地疼痛，她抬首看著旁邊的慕千城，“哥哥……我好難過，心好痛好痛……”

    在當年，醫生告知他們，秦振宇因受到巨大的驚嚇而患了自閉症時，她是不敢置信的。

    同時她的心裏依舊是抱著希望的，因為她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她了解他。

    雖然秦振宇從小的時候便不愛說話，不喜跟外界接觸，但是在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是活潑開心的。

    她帶著他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也慢慢會不再害怕，能融入小夥伴們的快樂。

    所以那時候慕雲卿在想，他會好起來的。

    也因為這樣的想法，所以在顧美芬帶著她嫁入慕家時，她沒有過激的反抗，當然反抗也無效。

    可是何曾想到，時間一天天地過去，秦振宇再也沒有好起來，直到今年她搬出慕家後，與他的相處多了，她總算看到了希望。

    可是如今呢……

    又回到了11年前麽？

    還是如今的情況比當時更嚴重？

    思及此，慕雲卿的心便揪在了一起，眼淚亦忍不住地簌簌滑落。

    慕千城將她擁緊，抬手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他想說點什麽，卻發現，不知道該如何說。

    在他看到秦振宇那恐懼的眼神時，他便知道，這個時候，無論用什麽樣的詞匯安慰，都顯得蒼白。

    秦長年買回來的糯米雞，秦振宇始終不願意張嘴吃，但是慕雲卿卻不敢對他強迫，就怕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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