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卿痛苦地閉上眼，全身泛起的寒意徹骨，仿若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一絲溫度，有的隻是灰色的悲涼冰冷。

    慕千城走上前在她的旁邊坐下，深邃的眸子看向監護室裏，再看看慕雲卿臉上的淚痕，頓覺心如刀割。

    他的口腔內鹹澀彌漫，“雲卿……”

    慕雲卿木然地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莫警官帶著一個警員走了過來，他看著慕千城，“咱們出去抽根煙吧？”

    慕千城的雙眸閃了閃，自然知道他話裏的深意。

    慕雲卿睜開眼看著莫警官，眸底透著一絲犀利，“莫警官，綁架我弟弟的人，還沒有抓到麽？”

    莫警官下意識地瞥了慕千城一眼，隨即說道，“我們正在……”

    慕雲卿打斷了他的話，“我不禁要質疑你的辦案能力了，莫警官，如果你覺得這個案子很難，我可以向你的上級領導提出換人嗎？”

    說完，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冽，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莫警官深吸了一口氣，“你有權這麽做，但是犯罪嫌疑人對你的弟弟人身沒有造成直接的攻擊傷害，即便是抓到了，也很難立案抓捕。”

    慕雲卿的嘴角劃過一絲冷冽的弧度，她的眉宇間染著濃鬱的冰霜，“這還不叫傷害？如果不是因為被綁架，他還乖乖地呆在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說著，她的眼淚直流，“在這之前，他的病情大有好轉，我終於看到了希望，可是如今呢？”

    她的聲音驟然變得撕心裂肺，“那個人他生生毀了我所有的希望！”

    見狀，慕千城的心底一窒，心髒猶如被世界上最鈍的刀一點一點地被淩遲。

    那樣的不安與疼痛，足以讓他窒息。

    良久，他艱難地喊出聲，“雲卿……”

    慕雲卿冷笑出聲，她抬首看著他，眼底盡是絕望的冷冽。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若被抽幹了身上的血液，她木然地緩步向前走著。

    她該在這守著秦振宇的，可是，她不想看到慕千城。

    然而，他卻緊追在後。

    慕千城的嗓音沙啞，“雲卿……你聽我說好麽？”

    慕雲卿深吸了一口氣，木然地說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慕千城拉過她的手臂，她身體的重心不穩，跌入了他的懷裏。

    他將她緊緊地抱住，仿佛一旦鬆開，她便跑了。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不可以……”慕千城的手始終不願意鬆開，“我陪著你好嗎？”

    慕雲卿掙紮著站直身子，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他推開，她看著他的眼神清冷。

    慕千城的嗓音哽咽而嘶啞，“你都知道了對嗎？”

    “對！”慕雲卿咬了咬牙，“我知道了！振宇變成這樣，就是你的爺爺，慕昶所為！”

    說著，她的情緒激動起來，近乎歇斯底裏地喊道，“就是他把振宇害成這樣！他就是個殘酷冷血的儈子手！”

    “雲卿！”

    “我這麽說他你很生氣吧？”慕雲卿冷笑出聲，“但是我說錯了嗎？他仗著權勢對一個自閉症的孩子下手，他不是冷血動物是什麽？”

    慕千城深吸了一口氣，深邃的眸底透著濃鬱的痛楚。

    “披著德高望重的皮囊做出這般事情，他真惡心！不過我應該習以為常不是嗎？你們慕家哪一個是好人？！”

    說完，慕雲卿驚覺自己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語，如今她如同一隻受傷的刺蝟，誰靠近她都會受傷。

    而她的一字一句都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刺在了慕千城的心髒，讓他疼痛難忍。

    他上前抱住她，力道之緊幾乎要讓她呼吸困難，他痛苦嘶啞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你先冷靜好嗎？”

    慕雲卿用力地掙脫，但始終無果，她抬首看著他眼底的悲涼，她的唇角勾起一絲譏諷的弧度。

    她的嗓音有一絲撕裂，“我不是冷血動物，振宇還閉著眼睛躺在那裏，你讓我如何冷靜？”

    說著，她吸了吸鼻子重重地歎息出聲，語氣平靜卻透著決然，“慕千城，你放開我。”

    “我不要……”

    “放開！”

    一滴清涼滴在她的手背上，慕雲卿抬首，看到了他臉上的濕潤。

    慕千城的身上透著濃鬱的悲涼，他的眼底盡是恐慌和哀戚。

    他的樣子仿若害怕被丟棄的孩子一般，驚慌失措，唯有用蠻力緊緊地抱住不放手，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留住她。

    他的嗓音沙啞得讓人心疼，“丫頭，不要再推開我好麽？”

    慕雲卿怔住，不再有任何掙脫的動作，兩個人就這樣的姿勢相對著，眼淚簌簌地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他不敢告訴她，這一切是慕老爺子所為，就是生怕這樣的結果。

    他無比地害怕。

    所以他不敢。

    他以為可以拚盡全力，調動最好的醫療資源，讓秦振宇快些好起來，以彌補慕老爺子造下的過錯。

    最主要的是，他不願意看到慕雲卿有絲毫的難過。

    可是全然沒想到，秦振宇會從高樓墜落，變成了植物人，生死未卜。

    不能否認的是，慕雲卿說的是對的，這一切，都是他的祖父造成的。

    可是，他要怎麽辦？

    如對白道鬆那般，將老爺子送入監獄麽？

    他做不到，縱使他是極度憤怒以及暴戾的。

    而慕雲卿亦是。

    她更多的是痛苦，與絕望。

    慕千城甚至敏感地感覺到，他與慕雲卿之間，降到了最冰點。

    一旁的秦長年看著緊緊相擁的兩人，不敢置信地看著慕雲卿，“什麽意思，他是慕家的人？是慕東源的兒子？”

    慕雲卿的身體微僵，“爸……”

    “你……你……”秦長年指著她的手在抖，“你怎麽能……”

    慕雲卿急忙上前扶住他，“爸爸……”

    “為什麽？為什麽我們要與慕家這樣糾葛？”秦長年憤怒地看著她，“你讓我太失望了！”

    “你聽我說，爸爸……”

    秦長年奮力地掙開她的手，後者措手不及地被推倒跌坐在地。

    “而且振宇竟是被慕家的人害得如此？是因為你跟他在一起？雲卿啊雲卿，你說人家是儈子手，那你和你媽又何嚐不是？！”

    語畢，秦長年轉身拂袖而去。

    慕雲卿怔怔地看著他決然的背影，驟然覺得心痛得無以複加。

    是啊，她何嚐不也是害成振宇如此的劊子手？

    如果她不那麽貪心，跟慕千城在一起，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遵從內心麽？

    嗬，她有什麽資格遵從自己的內心？

    她憑什麽？

    慕千城艱難地挪動腳步上前蹲下身，將她扶起坐在椅子上，大手輕柔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慕雲卿木然地將腦袋靠在牆壁上，往常靈動清亮的眸子此刻黯淡空洞，猶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他拿過她冰涼的小手握在手裏暖著，“我已經聯係了美國那邊的專家，晚上就能到……振宇一定會很快醒過來的。”

    慕雲卿的雙眸閃了閃，嗓音低沉而冷冽，“振宇需要的，還有公道。”

    說著，她側首望入他幽深如潭的眸底，“你也能給嗎？”

    慕千城怔住。

    兩人的眸子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周圍的氣氛驟然凝結。

    良久，慕雲卿收回視線，苦笑出聲，“慕家的權勢我清楚，你爺爺固然沒有把法律放在眼裏，振宇變成這樣，除了默默承受，我別無選擇，對嗎？”

    “丫頭……”慕千城的聲音微顫，“相信我，我一定竭盡所能讓振宇好起來，好麽？”

    聞言，慕雲卿笑出聲，她笑得那樣絕望，那樣悲涼，以致於，笑著笑著，便哭了。

    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見狀，慕千城的眸底掃過痛苦的神色，他想伸出手去抱她，可是卻生生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對不起，丫頭……如果我那樣做，便是將慕氏集團以及慕家陷入絕地，而且振宇也不可能因此醒過來不是麽？”

    更多的是，到那個時候，她與他的感情也會因此曝光。

    雖然他無數次想要公之於眾，驕傲地告訴全世界，她是他慕千城的女人，是他一生唯一所愛。

    可是，他不願意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

    而這個時候絕對不是最好的時機。

    或許，輿論會一邊倒，認為她是讓慕千城不仁不孝將祖父推上法庭，讓慕家祖孫倆決裂的罪魁禍首。

    慕千城斷然不能讓她背負這樣的罪名。

    可是……感受著慕雲卿身上的悲涼和絕望，慕千城心疼得幾乎要窒息。

    他無比地害怕。

    害怕慕雲卿會因為對他的絕望，而就此將他推開。

    良久，慕雲卿吸了吸鼻子收起眼淚，她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監護室的玻璃前站定，怔怔地看著裏麵的秦振宇。

    振宇，你快點醒過來好嗎？

    姐姐說過，要一輩子保護你，可是我終究還是失責了。

    姐姐一直在心裏祈禱著，隻要你能醒過來，老天爺讓姐姐做什麽，我都願意。

    隻要你醒過來……

    似是感覺到身後那熟悉的氣息在靠近，慕雲卿的眸子閃過一絲冷冽，“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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