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城額頭上的鮮血在夜色中尤其觸目驚心，但他似乎無心顧及，亦不想理會警方，站在一旁，點燃了一根香煙叼在嘴邊。

    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簾微垂，遮去眸底的哀傷和晦澀，他抬首淡淡地掃了一眼，眉宇間卻盡是森涼。

    慕雲卿頓覺心裏鈍痛難忍，她彎起腰就要去開車門，蘇酥急忙將她製止，“你瘋了？”

    慕雲卿的眸光含淚，聲音哽咽著，“他受傷了！”

    蘇酥鎮定地看著她，“警方跟記者都來了，你說你出去會是什麽後果？”

    她將慕雲卿扯回座位上坐下，“淡定，你這樣做，隻會讓你們倆都置於絕境！”

    聞言，慕雲卿怔住，頓覺四肢冰涼，忍不住顫抖起來。

    說著，蘇酥看向車窗外，深吸了一口氣，“我看慕總隻是受了點皮外傷，想必沒多大礙，我打給楊特助吧！”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楊振的號碼，後者似是早已接到消息，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慕雲卿趴著車窗，眼角酸澀腫脹得緊，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急忙抬手用力地擦拭著。

    “蘇酥，他怎麽會撞成這樣呢？為什麽這麽不小心，為什麽……”

    說著，她抬手按住心髒處，抑製住體內的痛楚，“真的沒大礙麽？一會你問問楊特助好不好？”

    “好。”

    這時，在警方的疏散下，道路已經通了大半，保姆車向前驅使著。

    慕雲卿滑下車窗，幾乎將腦袋伸出窗外，經過那事故堵塞處，她看著慕千城那張憔悴的臉龐，頓時淚眼婆娑。

    似是感覺到她的視線，慕千城抬首看了過來，越過人群，越過車輛，兩人揉合著思念和哀楚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看到她臉上的淚痕，慕千城心底一窒，嘴角勾起一抹安撫的弧度，深邃的眼底卻是難言的悲涼。

    保姆車後的車輛不停地按響喇叭，司機隻好踩下油門，駛離了中環大道。

    蘇酥握緊慕雲卿的手，卻驚覺她的手冰涼得嚇人，“他沒事的，你不是也看到了麽？”

    慕雲卿怔怔地靠在座椅上，望向車窗外的雙眸空洞無神，身上有一股悲涼在無限蔓延……

    楊振接到消息便幾乎以光速衝了過來，配合著警方處理好後，便驅車往醫院的方向。

    “回公司！”

    楊振側首看了眼他額頭上的傷，“可你的傷口必須處理。”

    慕千城用力地吸了一口香煙，眼底閃過幾絲不耐，“我說回公司！”

    楊振置若罔聞，雙眼看著前方，一邊淡淡地說道，“雲卿小姐特意交代我送你去醫院。”

    聞言，慕千城怔了怔，眼底閃過幾絲晦澀，薄唇緊抿著沒有再說話。

    來到醫院後，楊振幾乎是強迫性地讓慕千城做了個全身檢查，醫生開了檢查單後，他拿著去交費處交費。

    慕千城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又拿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裏，正要點火，卻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慕先生，這裏不讓吸煙……”

    慕千城聞聲抬首，正看到高小媛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她的眼神指向牆壁上的禁煙標識。

    慕千城眯了眯眼，隨即將煙放回煙盒裏。

    看到他額頭上的鮮紅，高小媛心底一緊，上前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她抬手正要去掃開他額頭上的劉海，後者坐直身子避開。

    高小媛的手僵在半空，她抿了抿唇，“我剛做完最後一台手術，就聽到我哥說你來醫院看急診了，話說，怎麽弄成這樣？”

    慕千城漆黑如墨的雙眸閃了閃，眉宇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楚擴散開來。

    他嘴角掠過一絲苦澀的弧度，“開車出了小事故，是楊特助大驚小怪。”

    高小媛怔怔地看著他，似是要將他看穿一般，“千城哥……你有心事。”

    慕千城微怔，薄唇微抿，沒有作聲。

    高小媛的眸底閃著光，“或許，說出來會好很多，我縱使不能幫你分擔，但會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聞言，慕千城清雋的眉宇微微斂起，眸底閃過幾絲淡漠，“我沒事。”

    說著，他站起身迎向從走廊那邊走來的楊振，後者急忙小跑過來，喘著氣說道，“先檢查ct。”

    慕千城眯了眯眼，接過他手上的檢查單，“真是麻煩。”

    楊振撇了撇嘴，“這不是檢查了也安心麽？”

    高小媛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是啊，做個全身檢查總是好的。”

    說著，她伸手拿過慕千城手上的檢查單細看了看，隨即扯過他的手臂，“走，我帶你去吧。”

    慕千城劍眉微蹙了蹙，眉宇間染上一層冰霜，幾乎在下一秒抽開自己的手臂，“你不用上班？”

    高小媛的臉色掠過一絲難堪，但很快便恢複神色，她聳了聳肩，“我不是說了麽，剛做完最後一台手術準備下班啊！”

    “那早些回去休息吧。”慕千城淡淡地說道，他大步走向ct檢查室的方向。

    楊振急忙跟了上去。

    高小媛看著他的背影，有幾絲微怔，隨即又跟上前，直到慕千城的全部檢查做完，負責的醫生確定沒大礙。

    走出醫院的門口，高小媛忍不住故作抗議般嘟了嘟嘴，“千城哥，幾年不見，你依舊還是一座萬年冰山，如今正是冬天，都幾乎要把我凍死了！”

    聞言，慕千城唇角微勾，淺笑出聲，“習慣就好。”

    說著，他走向停車場。

    高小媛撇了撇嘴，故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站在原地看著慕千城走到邁巴赫車身前，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她的眸眶內驟然湧上一層濕潤，鼻尖上的酸澀在蔓延。

    很多年後，她才幡然醒悟，有些人看似萬年冰山，性格冷漠，其實並不然，隻不過是他暖的人，不是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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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裏，慕雲卿在劇組裏總感覺心神不寧，哪怕蘇酥告訴她，慕千城隻是額頭受了皮外傷，當晚已去了醫院受理傷口，確定無礙。

    但是心裏卻隱隱覺得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直到臨收工之際，慕家的管家宋叔特地打來電話通知她，說是老太太讓她回去一趟。

    她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慕家家庭聚會的日子。

    掛了電話後，慕雲卿深吸了一口氣，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

    慕老爺子病發的第二天，在醫院，重症監護室門口，慕家的人除了慕千城，幾乎都坐在那裏。

    她亦被顧美芬扯了過去，生怕不這樣，就代表不了她是慕家的女兒一般。

    而慕老太太看她時，那個飽含深意的眼神，讓慕雲卿的心髒忍不住咯噔一下。

    那個眼神告訴她，慕老太太已然知道了一切。

    而她如今點名讓慕雲卿回去參加家庭聚會，用意何在？

    但是不管怎麽說，她必須得參加。

    收工之後，慕雲卿便回了慕家的別墅。

    下了車踏入別墅的花園裏，慕雲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慕子辰一個人坐在涼亭的圓凳上，嘴邊是他向來最愛的口琴，似是聽到聲音，他循著看了過來。

    看到慕雲卿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微怔，隨即嘴角揚起一抹溫潤的弧度。

    見狀，慕雲卿有一瞬間的恍惚，兩個月過去了，這是她距離上次酒店風波後，第一次見到慕子辰。

    他俊逸的麵容憔悴了許多，下巴處甚至多了些許青渣，整個人多了一份滄桑的悲涼感。

    慕雲卿心底一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出聲喊道，“子辰哥。”

    慕子辰揚了揚手上的口琴，“我新學了一首曲子，要聽嗎？”

    慕雲卿微怔，理智告訴她，應該離慕家的兄弟倆遠一些。

    她搖了搖頭，看了看別墅內，“我媽急著找我。”

    慕子辰嘴角劃過一抹苦澀的弧度，“你媽還沒來，這會才六點……雲卿，你還在怪我，對嗎？”

    他的表情苦澀，讓人不忍。

    在這段感情裏，慕子辰似乎並未做錯什麽，隻是壓抑得太久，選擇了最不好的方式表達。

    “……沒有，隻是……”

    她的話沒說完，慕子辰便微笑著拿起口琴，開始吹著一段輕柔的曲子。

    曲調幾乎輕得讓人覺得有些憂傷和哀戚。

    慕雲卿怔怔地緩步上前，在他的對麵坐下，聽著那哀戚的曲調，她的腦海裏晃過慕千城俊逸的臉龐。

    那天她關上病房的門的那一刻，她感覺整個房間都在彌漫著這樣的哀戚，與無奈。

    她幾乎要控製不住回頭擁住他，告訴他，自私一回吧。

    可是她生生忍住了。

    憶起慕千城撞車的那天，看著他一個人站在那裏，嘴裏叼著煙，全身散發出一股悲涼的氣息，每每想到那個畫麵，她的心髒便疼痛難忍。

    曲終，慕子辰放下口琴，看著她濕潤的眼眶，“雲卿，你應該幸福的。”

    慕雲卿深歎了一口氣，苦笑出聲，她抬首看著他，眸光透著真誠，“你也是，子辰哥。”

    放下，亦是放過自己，給自己找到真正的幸福的機會。

    聞言，慕子辰抿了抿唇，眼底閃過幾絲悲涼，他的唇角微勾，但笑得卻比哭還難看。

    半晌，他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秀發，眸光炙熱，“可你才是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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