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春心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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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興候府陷入一片你死我活的掙紮之境,而此時皇城裏的鳳儀殿卻是燈火輝煌,一片通明。複製網址訪問

    呂皇後半眯了眼睛,將手裏用來鎮涼的翠綠如水的翡翠珠隨手一扔,回頭對身後的林紅吩咐道:“讓人都下去,你親自守在門口,若有人隨意靠近,亂棍打死。”

    “是,娘娘。”林紅起身,退了下去。

    之前還略有些熱鬧的大殿,因著林紅帶走了大批的宮人,一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呂皇後對坐在下首端著茶盞,正一下一下吹著上麵浮沫的太子李熙,說道:“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好端端的怎麽就會突然離宮,不但離宮還陰差陽錯的救下了永寧郡主。”

    本欲低頭喝水的本熙聽了呂皇後的問話,頸子一僵,稍傾,唇角噙了抹笑意,將手裏的茶盞隨手擱在一邊的案幾上,目光微抬,迎了呂皇後審視的目光,笑了笑。

    “母後,不是陰差陽錯,而是孩兒刻意為之。”

    呂皇後修得精致的眉梢不由便挑了挑,看向李熙的目光便有了幾分揣測之意,唇角挑了抹似笑非笑,輕聲道:“你若是真想納了她,母後一道賜婚懿旨下去便是,她還能抗旨不成?”

    “母後想差了,孩兒並不想納了容錦。”李熙溫聲說道。

    呂皇後聞言,眉眼間不由便多了一抹疑惑,“不想納她?”

    “是的。”李熙點頭道。

    “不想納她,你這又是出城,又是救人的,是為的什麽?”

    李熙垂了眸子,目光落在他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末了,淡淡的道:“因為她身上有孩兒想要的東西reads;!”

    “什麽東西?”呂皇後提了聲音問道。

    李熙搖了搖頭,末了,輕聲說道:“母後,孩兒想向您求一個恩典。”

    見李熙並不像從前一樣,有問必答。呂皇後心裏其實是有點小小的鬱悶的,但隻一瞬,卻也是明白過來,這深宮內院沒有永遠的密秘,也許這一刻,她母子二人的對話,下一刻就被有心人知悉!

    這樣一想,忽然就覺得李熙不說比說要來得好。

    “什麽恩典,你說。”呂皇後笑了輕聲道:“隻要是母後能做到的,母後肯定都會替你做。”

    李熙笑著點了點頭,“母後待孩兒的心,孩兒一直都明白。”

    呂皇後慈愛的一笑。

    深宮裏的女人,除了拚姿色,拚手段,更重要的就是拚兒子!

    上天厚待她,給了她一個聰慧機敏的兒子,那她就更要使出渾身手段,力求將他送上那至尊無上的位置!

    “說吧,是什麽?”

    “孩兒聽說永寧郡主,曾經向母後求過恩典,母後雖不曾拒絕,但卻也沒有應下,您看,是不是可以……”李熙朝呂皇後看去。

    呂皇後不由擰了眉頭。

    若是旁的還好說,但這赦免詔書……可熙兒不是個魯莽的人,他即然讓自已答應了容錦的要求,肯定就是他的道理。

    一頓之後,呂皇後點頭道:“好,我會與你父皇說說的。”

    李熙笑著起身向呂皇後一揖,“孩兒謝母後。”

    “你這孩子,我們母子二人,還有什麽謝和不謝的。”呂皇後嗔怪的說道。

    李熙笑著重新落坐。

    呂皇後想了想,又問道:“你什麽時候在長興候府安排了人手?還有,今天那些追殺容錦的人,你覺得會是些什麽人?”

    這滿京都城的勳貴之家,哪家府裏還能沒有幾個細作?即便是沒有,幾百兩銀子砸下去,有的是前仆後繼上趕著當內賊的!

    李熙笑了笑,輕聲說道:“孩兒必竟擔著儲君的身份,身在其位,就得謀其政,不隻是長興候府,便是旁的府邸,也有孩兒的人。”

    呂皇後滿意的點頭一笑。

    “不過,追殺容錦的是什麽人,孩兒還真說不上來。”李熙想了想,說道:“也有活捉的,但這些人顯然受過極嚴格的訓練,一旦被活捉,便咬破了藏在牙齒間的毒,身上也沒有任何的標識,很難查出,他們是些什麽人。”

    “要殺容錦的,不外乎就是越國公府的人。”呂皇後沉吟道,“這裏麵應該也少不了你六皇嬸的幹係。”

    李熙笑了笑,眼間閃過一抹不解之色,“母後,照說六皇叔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他不應該不知道容芳華是被人構陷的,可是,孩兒看他,怎麽就……”

    呂皇後笑了搖頭,“有些人是聰明一時,糊塗一世!可有些人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六皇叔就是後麵一種人。就像你說的,當年的事漏洞百出,外頭的老百姓不知道,當件熱鬧來說。可你六皇叔是在這深宮內院長大的,這內宅的陰私之事,他就算不曾親身體驗過,也應該知道了解,怎麽就能真的認為是容芳華與人有私呢?”

    “說起來,不過是他不能接受自已無能罷了!”呂皇後嗤笑道:“這世道,從來就對女人不公,容芳華明明是個受害者,可是沒有人去追究那個玷汙她欺淩她的人,出事後,你六皇叔第一件做的事,竟然是拿了把劍要親手了解了她!這樣的男人……”呂皇後眼裏綻起濃濃的譏誚之色,撇了嘴道:“也就隻配娶你六皇嬸那樣的人了!”

    李熙默了一默,當年出事時,他雖年幼,但因為他從小便有著過目不忘的能力,所以對當年的事記憶猶新。

    如同呂皇後所說,當年容芳華在重明殿出事,六皇叔得了消息趕到,做的第一個動作,是拔出了侍衛的劍,若不是父皇出手阻止,容芳華便要命喪當場!他還記得容芳華看向六皇叔的那對眸子,當時不能理解,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卻是明白過來,六皇叔舉劍的刹那,容芳華當時已經心如死灰!

    “母後,你說如果有一天,六皇叔知道當年容芳華是被人構陷,他會怎樣?”李熙問道。

    “他會怎樣?”呂皇後想了想,笑道:“他當年怎麽對容芳華的,應該就會怎麽對你六皇嬸吧?!”

    “可是,六皇嬸必竟跟他生活了十幾年,還有了溶月……”說著話兒,李熙搖頭道:“算了,也許他自已早就知道真相是什麽,隻不過是一直不願承認罷了!”

    呂皇後聽了才要開口,外麵忽的便響起一聲尖利又高亢的內侍的聲音。

    “娘娘,長興候府失火了,大火把半個皇城都給映紅了!”

    呂皇後和李熙頓時齊齊在大驚。

    呂皇後:“怎麽又失火了?離上一次失火,這才多久的事?”

    李熙卻是在一驚之後,慢慢的坐了下來,一臉的凝重。

    稍傾,他急急起身,轉身便大步往外走,高聲喊道:“來人,傳廖必成!”

    “熙兒。”呂皇後朝李熙看去。

    李熙步子一頓,回頭看向呂皇後。

    “你去哪?”

    “長興候府失火,孩兒擔心怕是有人對永寧郡主不利。”李熙說道。

    呂皇後怔了怔後,點頭,對李熙說道:“母後知道了,你去吧。”

    李熙點了點頭,與呂皇後交換了一個彼此了然的神色,轉身大步離開!

    景琪宮。

    元貴妃聽完宮人的稟報,擺了擺手,宮人低眉垂眼退了下去。

    “蘇芷,你說太子殿下想從容錦身上得到什麽?”

    蘇芷默了一默,搖頭道:“奴婢想不出來,要說容錦之前一直生活在雲州府,若不是因為當年辰王送了棵奇毒之草給容芳華,容錦這一輩子也就是老死雲州的命,她身上能有什麽是太子殿下需要的?奴婢真的想不明白。”

    元貴妃聞言點頭,“本宮也想不明白。”

    蘇芷便輕聲道:“娘娘,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趟雲州府,打聽下?”

    元雪薇才要開口,這時外麵同樣響起宮人驚惶的聲音。

    “不好了,娘娘,長興候府失火了,火大的不了,半邊天都照亮了!”

    “又失火?”元雪薇失聲道:“不是才失過一次火嗎?”

    “奴婢出去看看?”蘇芷輕聲道。

    元雪薇卻是擺了擺手,“不用了,隨它去吧,最好把容錦那個小賤人給燒死了。”

    蘇芷於是便道:“那奴婢侍候娘娘歇息吧。”

    “這吵吵攘攘的,哪裏還睡得著。”元雪薇擺了擺手,對蘇芷說道:“你陪本宮下盤棋吧,既然火勢大得驚動了宮裏,想來,皇上那肯定要派人去問問。”

    “是,娘娘。”

    蘇芷喊了小宮女進來擺棋盤,她一邊留著外麵的動靜,一邊陪元雪薇下起了棋。

    ……

    長興候府。

    容敬德瞪著目眥欲裂的容錦,陰沉的臉上綻起一抹嘲諷至極的笑。

    “容錦,你也有會有今天?”

    容錦垂眸,不去看得意至極的容敬德,而是咬牙道:“我說話算數,你放了琳琅,我立刻自栽。”

    “晚了!”容敬德厲聲喝道:“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所有人,我一個也不打算放過!”

    話聲,手抬起,對持弓嚴陣以待的兵士斷然喝道:“射reads;!”

    容錦唇角綻起一抹慘笑。

    笑容中有悔有恨有不甘有怨忿,悔自已沒有先下手為強,恨自已太過大意輕敵,不甘心……她猛然抬頭,目光落在天邊那顆最亮的啟明星上。記得是誰說過地上每死一人,天上便多一顆星星,今夜過後,天上又要多幾顆星星呢?

    隻可惜,大仇終究未得報,隻可惜,今夜之後,我們便是永別……燕離啊,我還沒來得跟你說,我想看看麵具底下的你呢!

    耳邊響起箭矢“撲撲撲”的聲音,容錦不敢睜眼,她怕睜開眼,便是琳琅被射成篩子的身影。她攥緊了雙拳,脖子揚起一個倔強的弧度,雙目輕顫,有淚水自眼底無聲而落。

    “琳琅,對不起……”

    容錦嘴唇翕翕,因為恨,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那句“對不起”容錦沒有說出口,耳邊卻突的響起陣陣慘叫和悶哼聲。

    “少主!”

    琳琅的驚呼似一塊巨石投在容錦的心上,她猛的便睜開眼,朝門口看去。

    一眼,便看到穿一身黑色銀絲暗紋的燕離,手中一把雪亮的劍鋒對準那些張弓搭箭的兵士,劃出一道寒光閃閃的銀弧,瞬間,兵士們如同被斬斷根蒂的菜葫蘆“咕咚、咕咚”朝地上栽倒下去。

    變故突起,不待容敬德反應過來,燕離已經一個縱身朝容錦躍了過來,之前離得遠沒有發覺,這一靠近,才發現容錦身上有好幾處的刀傷,一張豔麗絕俗的臉上,哪裏還有往日的明媚,有的隻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滿心不甘的陰戾。

    “誰幹的?”

    燕離銀色麵具下,一對深遂的眸子,刹那間就好似暴風雨來臨的海平麵,掀起了一股無聲無息的濤天的巨浪。

    容錦搖頭,她攥著燕離的手,泣聲道:“燕離,我外祖母死了,她死了……”

    燕離這時才發現了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的吳氏reads;。

    容錦的哭聲如一根針一般紮在了他的心上,他說不出那是什麽樣的滋味,但這樣的滋味無疑讓他很不喜歡。

    他忽的便開口說道:“別哭,你還有我!”

    隻是這句話卻是被一聲歇斯底裏的怒喝聲給掩蓋了,除了他自已,誰也不知道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是你!”容敬德指著燕離,怒聲道:“又是你,上回就是你,這回又是你!”

    燕離上前一步,將容錦擋在身後,輕聲道:“容錦,好好跟你祖母道個別吧。”

    容錦才要上前,容敬德卻是一腳踢起地上的一柄刀,抬手抓在手裏,然後往前一步,刀尖直指吳氏的脖頸處,對容錦喝道:“容錦,我要你現在就自栽,不然,我讓她死無屍!”

    “容敬德,你就是個畜生!”容錦霍然抬頭,看著臉扭曲的沒有人形的容敬德,嘶聲道:“我發誓,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好!”容敬德點頭道:“我成全你!”

    話落,手腕猛的一沉,大刀便朝地上的吳氏脖頸處狠狠切了下去。

    “祖母{娘}……”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容錦衝上前的步子,在看到雙手狠狠抓住鋼刀的容宜州時,頓在了原地。

    “宜州……”容敬德錯愕的盯著雙手鮮血淋漓,一對眸子猶如浴血般正朝他看來的容宜州,但下一瞬,他卻是猛的回頭對容方喝道:“你是怎麽辦事的?我不是讓你攔下候爺的嗎?”

    容方神色晦澀的低頭不語。

    攔?

    怎麽攔?

    他雖是候府總管,但始終是個奴才,讓他一個奴才去攔這候府候爺,老候爺還真是看得起他!

    “為什麽?”容宜州抬頭,瞪圓了眼睛看向容敬德,“為什麽要這樣做?她是您的發妻,是我的親娘啊reads;!”

    容敬德被容宜州問得一滯。但,也隻是一瞬,他臉上的狠厲便變成了一抹痛心疾首。他一把鬆了手裏的鋼刀,吼道:“宜州,我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長興候府……”

    “我不需要!”容宜州將手裏的鋼刀一把扔開,滿是鮮血的手指著容敬德,嘶聲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根本就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長興候府,你隻是為了你自已!”

    “住嘴!”容敬德瞪了容宜州,“怎麽,連你也要來指責我,來反對我了嗎?”

    容宜州看著地上眼睛瞪得圓圓的吳氏,七尺高的漢子,眼淚卻似雨點子般掉了下來,他沒有回答容敬德的話,而是抱起了地上的吳氏,轉身便往外走。

    容敬德才要怒喝,但當目光對上冷眼看著這一切的容錦時,他咽下到了嘴邊的努吼,迎著容錦冷冷的目光,然後一步一步往門外退去。

    想著,他在青檀院埋下的那些火藥,想著,隻要他出了這道門引燃火藥,容錦有人相救又如何?這人再厲害又怎樣?火藥一點,他們瞬間便會灰飛煙滅!

    “想走?”

    幽冷的聲音響起。

    燕離目光一抬,便鎖住了往門口退去的容敬德。

    容敬德眼見大門在望,想也不想,縱身便欲躍出。

    然,就在他縱身而起的那一刻,一道寒興如閃電般朝他飛了過來。

    “啊!”

    撕心裂肺的慘嚎穿破夜空。

    “咚”一聲,被燕離一劍斬斷雙腳的容敬德跌在了地上。

    燕離還待再上前補一劍,但橫刺裏突然就撲了個人出來,張了雙手,用自已的身子,攔在了容敬德跟前,抬頭對燕離喊道:“不要傷害老候爺。”

    “長富!”

    容錦認出攔在容敬德跟前的人是容敬德的長隨,長富。認出了是他,容錦一時間,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

    雖說玉欣是自絕,但若是沒有容敬德的咄咄相逼,玉欣又何至於自絕?便是如此,長富卻還要忠於這個逼死自已妻子的主子!當真是可笑可歎!

    “表小姐,老候爺就算是做錯了,老夫人也死了,他現在也斷了雙腿,您,您就放過他吧!”長富哀求的說道。

    容錦才要開口,躺在地上的容敬德卻猛的回頭對容方喝道:“讓他們點火藥!”

    容方臉色大變,失聲道:“老候爺,可是,您……”

    “燕離我們走!”

    容錦一聽容敬德在外麵準備了火藥,當下顧不得再讓燕離趕盡殺絕,不由分說的便抱住了燕離的手,急道:“我們走!”

    燕離點頭,朝琳琅看去。

    “少主,您帶著姑娘先走,屬下斷後!”琳琅大聲喊道。

    “你自已小心!”

    話落,燕離將手一抄,半抱著容錦便縱身躍了出去。

    “不要放……”

    癱在血泊裏的容敬德,哪裏肯就這樣睜睜睜的看著二人離開,當下便要下令將他二人攔住。隻是,他才張嘴,琳琅手腕一翻,一蓬黃色的煙霧將他兜頭兜腦給罩住。

    容敬德兩眼一翻,臉色由慘白一瞬間變成青紫,人事不醒的倒在了地上!

    “快救老候爺!”容方急聲喝道。

    立時便有人搶了上前,將地上的容敬德夾起便往外走。

    趁著混亂,琳琅也是一個縱身,消失在黑夜裏。

    容錦不知道燕離會把她帶去哪裏,她隻管閉了眼,安靜的躲在他的懷抱裏,奢侈的享受著僅這一刻可以讓她肆意悲傷的機會reads;。

    身後漫天的火光下,是四處如潮水般湧向長興候府的人,火勢已然失去控製,大有向周邊房舍漫延的可能。

    “容錦。”

    耳邊響起燕離的聲音。

    容錦抬頭,晨起的微曦下,燕離銀色的麵具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容錦不由自主的眯了眸子,輕聲道:“怎麽了?”

    燕燕對上她微微泛著紅暈眸子,歎了口氣,輕聲道:“我們找個地方等琳琅吧。”

    容錦點頭。

    下一刻,燕離便帶著她停在了與長興候府隔了幾條街的巷子裏。

    “琳琅她能找到我們嗎?”容錦看向燕離。

    “能,”燕離站在她身側,抬頭看著不遠處那似要燒到天邊的火光,輕聲道:“我剛剛沿路灑了千裏香,琳琅身上有隻蠱,那隻蠱會循著這香味找來的。”

    容錦點了點頭,她順著燕離的目光朝那片火光看去,忽然就問道:“你說他到底有多恨我?”

    這個他,是指誰,不用說也知道。

    “你還要報仇嗎?”燕離沒有回答容錦的話,而是低了頭看向她,輕聲道:“你想要替你娘報仇,可是你外祖母卻死了,容錦,你還打算繼續報仇嗎?”

    “為什麽不?”容錦看向燕離,“如果因為外祖母死了,我就放棄報仇,那她老人家豈不是白死?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燕離唇角便綻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他隻怕她將親人的死都加在了自已身上,從而失去了鬥誌。

    但,她果然沒令他失望,如同綻放在懸崖上的花朵,豔麗芬芳有著獨屬於它的風華!

    “藍姨呢?”燕離忽然問道:“藍姨怎麽沒有在你身邊?”

    “藍姨,她去找你了啊?”容錦不由奇怪的說道:“你們沒遇上嗎?”

    燕離搖頭,“我是看到長興候府的火光才找來的,我沒遇上藍姨reads;。”話落,不等容錦開口,眉宇挑起一抹寒意,道:“藍姨為什麽會留下你,獨自來找我?”

    “我們今天出城,被人設伏擊殺,藍姨說那個人有可能就是出賣你的人,她怕你有危險,所以……”

    “你們被人設伏擊殺?”燕離不自然的提了聲音,失聲道:“這麽說來,剛才已經是你今天第二次涉險了?”

    容錦點了點頭,唇角綻起一抹自嘲的笑,輕聲道:“是我大意了,我一直以為經過上次的震慎,他再不敢妄動殺念,誰知……都是我的錯!”

    燕離看著晨曦下難掩自責的容錦,目色微動,稍傾,輕聲道:“你剛才說,藍姨懷疑那批設伏的人是我在尋找的內奸?”

    容錦點頭,“路上,藍姨其實察覺到被人跟蹤,她還下車查探過,但是……”容錦搖了搖頭,臉上難掩黯然之色,“但是,我們最終還是被設伏了,若不是遇上太子殿下,隻怕,你我早已經是陰陽相隔!”

    燕離看著容錦,好半響,才將那抹驚愕之色,壓了下去。

    “太子殿下救了你?”

    容錦點頭。

    “怎麽就那麽巧呢?”燕離眉目隱隊含了抹笑意,問道。

    “是啊,我也覺得很巧!”容錦看向燕離,腦海裏不由的就想起琳琅說的那句“這天下的巧合都有它的必然性”的話。“燕離,你說為什麽太子殿下就那麽巧的出現了呢?”

    燕離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錦,想著要不要把自已今天的巧遇也說給她聽聽!他隱隱有種感覺,似乎在看不到的方向,有人正在悄然的向他靠近。

    “怎麽了?”容錦看向燕離,“你這一臉想說又不說的,是不是你也遇上了什麽事?”

    燕離點了點頭,“我今天也遇上了一個巧合,就是不知道,這個巧合是不是像我娘說的一樣,有它的必然性!”

    “你遇上了什麽?”容錦脫口問道。

    但問了,她就隱隱有點後悔,燕離之所以猶豫,怕是應該有他的考慮,自已就這樣問了,豈不是讓燕離為難,他是說還是不說呢?

    這麽一想,容錦又急急道:“你要是覺得為難,就別說了,我就是隨口一問。”

    燕離看了容錦一眼,輕聲道:“我今天遇見一個姑娘!”

    一個姑娘?

    容錦錯愕的看著燕離,心道:你每天都能遇到很多姑娘好吧?

    見容錦怔在那,燕離目光便又柔和了幾分,輕聲說道:“這個姑娘的出現,就像是今天的太子出現在你身邊一樣,太過巧合。”

    容錦點了點頭,燕離這樣說,那就是說這個姑娘應該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了?隻是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姑娘?若是一般的人,隻怕也不會叫燕離放在心上吧?

    “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容錦輕聲問道。

    “嗯,長得還可以,看起來挺清純的一個小姑娘。”燕離說道。

    雖說容錦沒有看到過燕離麵具之下的臉,但光看他那如黑矍石一般的眸子,以及那玉管似的鼻,還有那厚薄恰如其分如天工雕刻的唇形,她不難想像,麵具下的燕離是如何的驚才絕豔。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姑娘能得燕離一句“可以,挺清純”的話!

    有那麽一瞬間,容錦不由便起了一股好奇之心,她迫切的想要看一眼這個姑娘。

    “有機會,認識認識。”

    “嗯?”

    燕離目帶疑惑的看向容錦。

    容錦扯了扯嘴角,原本想要笑一笑,但當目光對上那片隱約已經消失在晨曦裏的火光時,一抹強烈的悲慟突如其來的便襲上了心頭,她目光一暗,匆匆的撇開了臉。

    “容錦,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燕離忽然問道reads;。

    “我要進宮!”

    “進宮?”

    燕離的目光落在容錦身上,離得近了,才發現,容錦所受的傷都隻是小傷,但即便是小傷,卻仍舊刺得他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是微微一瞥,沒有勇氣直視。

    “是的,進宮。”容錦唇角挑起一抹寒意,“我要去告禦狀,告容敬德寵妾滅妻,告他惘顧人倫,藐視皇威,刺殺當朝一品郡主!”

    燕離默了一默。

    稍傾,輕聲道:“你有幾成勝算?”

    容錦搖頭,“我不知道,一切端看皇上是什麽意思。如果他有用打壓勳貴,那他就會抓住這個機會,但如果……”扯了扯唇角,容錦臉上綻起一抹自嘲的笑,輕聲道:“真是那樣的話,也不怕,皇後娘娘之前曾經有意,想要把我說給太子殿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

    “容錦!”

    略帶淩厲的喝聲響起。

    容錦怔怔的看向麵罩寒霜的燕離,不明白,突然之間,怎麽燕離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怎麽了?”

    燕離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已怎麽了,隻是在聽到她為了報仇,不惜將自已折進去時,心裏莫名的便有一股煩燥生起,一意識的就出聲打斷了她。

    “容錦,報仇固然重要,可是真的重要到,把自已也毀了嗎?”燕離目光凝重的看向容錦,“你娘,你外祖母,如果知道你為了替她們複仇,甘願與人為妾,她們會做何想?”

    “誰說我要與人為妾了!”容錦搖頭道:“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給人做妾?”

    “你剛才明明說……”

    容錦不由便失笑,“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真到了那一步,少不得我便要利用這個機會跟他談談合作了。”

    燕離目光狐疑的看向容錦,似是想要揣度她話意中的真假reads;。

    容錦便要將自已的打算解釋給他聽,但卻在這時,耳邊響起一聲帶著哭腔的喊聲。

    “小姐!”

    容錦霍然回頭,便看到晨曦中,一臉灰色的福娃跟在琳琅身側朝她跑來。

    “福娃!”容錦連忙轉身迎了上前,扶住要給她行禮的福娃,輕聲道:“福娃,你怎麽回來了?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你找到機會就偷偷溜出去,回榆林巷找你娘嗎?”

    話落,心疼的看著頭發被燒焦,臉上也被燎起一大片水泡的福娃,連聲道:“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裏?那火是你放的?還有馬廊裏的馬,也是你放跑的?你沒有按我的吩咐逃走?”

    之前容錦和琳琅被關在青檀院外時,是藏在角落的福娃帶著琳琅和容錦找到一處狗洞,進了青檀院。

    容錦在進青檀院前,交待過福娃,讓他找機會跑回榆林巷,可誰想……容錦看著痛得臉直抽抽卻一聲痛也不喊的福娃,鼻子頓時一酸,眼眶再度紅了紅。

    “小姐,您別難過,這傷不礙事的,過幾天就好了!”福娃安慰著容錦。

    “胡說,”容錦嗔道:“得趕緊找個大夫看看,不然留疤了,到時媳婦都說不上!”

    福娃便笑了起來,一笑,扯到了臉上的傷,痛得他不由自主的便齜牙咧嘴。

    一側的琳琅看了,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輕聲說道:“福娃,你好樣的,放心,我保管治好你的臉,讓你找個又白又俊的小媳婦!”

    福娃對著琳琅便重重的揖了一禮,也不知道,他是感謝琳琅帶他來找到容錦,還是感謝琳琅說要治好他的燙傷,給他個又白又俊的小媳婦。

    一揖過後,福娃抬頭看了容錦輕聲說道:“小姐,杏雨、杏花她們幾個怎麽辦?”

    “她們還活著?”

    容錦原是想著的,容敬德既然動了手,隻怕不會留活口reads;。但,聽福娃這麽一問,想來,她們幾人應該是還活著。

    福娃點頭,“念夏姐姐受的傷有點重,杏雨、杏花還有棉霧她們都隻是小傷,老候爺因為被傷了腳,大總管急著讓人進宮請太醫,我趁著大家都忙著救火,就帶著她們從之前的那個狗洞逃出來了。”

    “那她們現在在哪?”容錦連忙問道。

    “念夏姐姐傷的有點重,我讓杏雨和杏花她們背著去了榆林巷的宅子,棉霧和我留下來打聽消息,不想碰到了琳琅姑娘,我把棉霧留下,自已就跟了琳琅來了。”福娃說道。

    容錦看著福娃的目光便深了幾分,輕聲道:“為什麽要把棉霧留下呢?”

    “小姐之前不是讓我去打聽過棉霧姑娘嗎?我怕……”福娃的話沒有多說。

    但容錦卻是聽明白過來了,知道琳琅是來找自已的,他不敢信任棉霧幾個,怕會給她帶來危險,於是便留下了棉霧,他自已孤身一人趕了過來。

    容錦什麽也沒說,隻是探手摸了摸福娃被燒得焦黃一片的頭。

    “小姐,現在怎麽辦?老夫人沒了,我們怎麽辦?”福娃必竟還是個孩子,徒然經曆了這麽大的事,即便他再少年老年,還是掩飾不了他內心的恐懼和害怕。

    現在怎麽辦?

    容錦抬頭,目光落在長興候府的方向。

    身後響起燕離的聲音,“我在京都有處宅子,容錦你可以帶著你的人住進那處宅子。”

    容錦轉身,看向燕離,輕而堅決的搖頭。

    燕離目光微深,不解的看著她。

    “我是皇上禦封的一品郡主,隻要我沒犯謀逆之罪,誰都不能奈我何。”容錦一字一句道:“我如果躲起來了,豈不是正合了容敬德的心意?還不知道他要將什麽樣的髒水潑我頭上!”

    “所以呢?”燕離看向容錦。

    容錦翹了唇角,“我住回榆林巷。”

    “住回榆林巷?”燕離擰眉,輕聲道:“可是,萬一……”

    “萬一,再有人對我不利怎麽辦,是不是?”容錦打斷燕離的話,說道。

    燕離點頭。

    “不,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了!”容錦眉宇間綻起一抹毅然之色,“明天我便會在皇城四處張貼招賢納才的告示,我出一萬兩的銀子,聘請江湖豪傑,武林高手,來保護我的安危!”

    “出銀子請人?”琳琅怔忡的道:“可是姑娘,你這豈不是正中他人下懷。那些人原本可能還沒機會接近你,有了這麽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不是……”

    “不要緊。”燕離打斷琳琅的話,他抬頭看了看已經露出朝霞的東邊,對琳琅說道:“你發出聯絡信號,招龍衛進京,讓他們隱姓埋名,到容姑娘身邊,保護她的安危!”

    “少主!”琳琅一怔之下,失聲道:“您要招龍衛進京?”

    燕離點頭,“是的。”

    “可是,”琳琅白了臉,說道:“一旦龍衛進京,那個內奸便會猜到您也在京都,隻怕……”

    燕離對琳琅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也許,他早就知道我在京都了。”

    琳琅還待再說,燕離擺手,阻止了她,“不用再說了,按我說的去做吧。”

    “是,少主。”琳琅無奈,隻得應下。

    燕離又轉身看向容錦,“你要進宮的事,先別急,把身上的傷養好了再說,我現在要去找藍姨,等找到藍姨,我再來榆林巷找你,再商量個萬全的法子出來。”

    “燕離……”

    燕離看向容錦,“怎麽了?”

    “燕離,你不用這樣幫我的!”容錦看著被晨起的陽光打上一片金色的燕離,輕聲說道:“如果為了幫我,而讓你置身險境,我,我為良心不安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燕離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並不是因為你,我才會置身險境,相反,是因為我,你才置身險境的reads;。所以,我不是幫你,我是在幫自已。你不要感到不安!”

    “可是……”

    燕離搖頭,示意容錦不用再說。

    “琳琅,你照看好姑娘,我會讓青語先趕到榆林巷,回頭找到藍姨,我再一起過來。”燕離對琳琅說道。

    “是,少主。”

    燕離又轉身看向容錦,目光掠過她身上的傷痕,難掩憐惜的說道:“去吧,讓琳琅好好給你看看,長興候府那邊,你不用擔心,我讓南樓盯著,有個什麽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至於你要怎麽做,你想好了,告訴我,我說過,我會幫你的。”

    “為什麽?”

    容錦突然就輕聲問道。

    燕離怔了怔,為什麽?什麽為什麽?

    容錦抬起臉,看著燕離,輕聲道:“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對你這麽好?

    燕離聽到容錦的問話,自已也跟著怔了怔。

    是啊,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

    明明知道,龍衛一動,隻怕京都城便要腥紅血雨,隻怕,從此他將再永無寧日,可是……燕離的目光落在容錦那比秋水還要清澈還要純淨的眸子上。

    良久,唇角綻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阿離,如果有一天遇上一個姑娘,你不知道自已為什麽會對她好,娘告訴你,那是你小子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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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太壓抑,今天來點小甜點。我們的燕離,動春心了,哈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