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我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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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死,如何能平燕離,容錦心頭之恨?”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卻如同冰錐子一樣,直刺燕軻肺腑,一瞬間,整個人如同被冰凍住了一樣,僵硬的動彈不了分豪!
燕軻抬頭,目光僵直的看著一臉冷色的韋皇後。
必竟是自已親生的,韋皇後之前再氣,但這刻對上燕軻腫漲青紫的臉,扭曲變形的五官,心裏的憐惜很自然的便多過了氣憤。
她在燕軻跟前坐了下來,目光慈愛的看著燕軻,輕聲說道:“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該怎麽做,你心裏清楚。”
燕軻眨了眨僵硬的眼皮,抬頭看向韋皇後,嘴唇動了動,幹幹的聲音如同從嗓子縫裏擠出來一般,“兒臣明白,母後放心,兒臣再不會糊塗了。”
韋皇後看著神色萎頓的燕軻,良久,才長長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軻兒,從小母後就告訴過你,你要想活得恣意飛揚,那就一定要坐上那個位置,隻有坐上了那個位置,你才能……”
“母後,”燕軻打斷韋皇後的話,低垂了眉眼,目色難辯的輕聲說道:“兒臣知道錯了。可是現在我們怎麽?”話落下頜微抬,將一張青紫交替浮腫不堪的臉對著韋皇後,悶聲說道:“母後難道真認為,死了一個李溶月真的就能平息燕離和容錦心中對孩兒的惱意嗎?”
韋皇後蹙了蹙眉頭。
她當然知道,以燕軻當日的行為,死一個李溶月當然不能平息燕離心中之怒!而,她要李溶月的命,自然也不可能全是因著要給燕離一個交代!不過是有她自已的思量罷了!
“你心裏是怎麽想的?”韋皇後看向燕軻,柔聲說道:“你既然能問出這話來,可見你心中自是有想法的,不妨說出來,讓母後替你參考參考。”
燕軻垂了眸子,略作沉吟後,才緩緩開口說道:“兒臣沒有什麽好的想法,兒臣隻是想,若是有人不管他是因為什麽想要兒臣的命,兒臣隻要不死,總是不能放過他的。以己度人,想來,燕離也好,容錦也罷,他們都不是好相與的,以他們的為人肯定不會因為李溶月死了,便將兒臣之前做的一切抹去。母後您說是不是?”
韋皇後看著眼瞼輕垂的燕軻,心道:你既然知道這兩人都不是好相與的,為什麽還要去招惹他們?
但事情已經發生,一味的懊悔是沒有用的,這世間最沒用的怕便是後悔二字!
“所以呢?”韋皇後看著燕軻,問道:“軻兒,你打算怎麽辦?”
燕軻抬頭,目光直直的迎向韋皇後,“母後,我要當皇帝。”
不是當太子,而是要當皇帝!
韋皇後猝然一驚,瞳孔攸的一緊,然後便直直的看向燕軻。
燕軻迎著韋皇後打量的目光,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見真的像自已猜想的那樣,韋皇後先是身子一僵,下一瞬卻如同被抽去了筋般,軟軟無力的靠坐在身後的椅子裏。
一時間,母子二人誰也不曾言語。
大殿,靜謐的能清晰的聽到彼此喘重的呼吸聲。
良久。
韋皇後咽了咽幹幹的如同被刀刮過的喉嚨,聲音嘶啞的問道:“軻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兒臣知道。”燕軻垂眸,目光落在自已被噌掉一塊皮的手背上,唇角噙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冷聲說道:“母後您心裏比誰都清楚,那個位置我不去搶,永遠都輪不到我。”
韋皇後閉了閉眼。
心裏不是不曾有過這個打算,不然,她也不必……韋皇後慢慢睜開眼,傾身拍了拍燕軻的手,沉聲說道:“你知道就好,母後統共就你一個,自是什麽都能為你做的。”
燕軻點了點頭,“兒臣明白。”
明光殿。
以曹吉為首的眾多太醫正悄然打量著坐在榻前須發俱白的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年過半百,身形瘦削,許是因為習醫的緣故,臉上的皺紋並不是很多,但卻深,特別是額頭和眼角邊的幾道,如同刀刻,配上他少數民族獨有的高鼻深目,少了幾許慈祥和藹,卻多了幾分孤傲淩然。
賀蘭氏緊緊的攥著手裏的帕子,目光像磁石般,牢牢的盯著花衣老者搭在燕翊脈門的手,一見花和成的手挪開,顧不得燕正天便在身側,搶身上前,急聲問道:“神醫,翊兒他怎麽樣?”
不錯,灰衣老者便是沈真請回來的苗疆神醫,花和成!
花和成緩緩起身,向賀蘭氏揖了一禮,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回娘娘的話,老朽可以替殿下施針再輔以藥物,讓殿下醒來,隻是……”
“隻是什麽?”燕正天搶在賀蘭氏之前,凝聲問道。
花和成頓了一頓後,沉吟著說道:“隻是殿下昏迷太久,老朽隻怕,人可以醒來,但卻會落下一些後遺症。”
“後遺症?”賀蘭氏顫聲道:“什麽樣的後遺症?”
花和成灰褐色的眸子裏掠過一抹為醫者的憐惜和無奈,輕聲說道:“這個,老朽也不能肯定,但最有可能的便是,醒過來的殿下神智有損,也有可能人雖然醒來,但卻不能言語,手腳失去行動的能力。”
賀蘭氏身子一晃,軟軟的倒在了伸手過來相扶的燕正天懷裏。
臉上哪裏還有喜色,有的隻是大喜之後的無盡悲哀,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反複喃喃著同一句話,“不可能的,這怎麽可能呢?不可能的……”
“玉梅,扶了你家娘娘下去歇息。”燕正天對一側的玉梅吩咐道。
玉梅連忙上前,從燕正天懷裏接過神色怔然宛若三魂失了兩魂半的賀蘭氏。少不得,和聲細語的勸道:“娘娘,神醫也說了,隻是有可能,並不一定會。您還是放寬了心,別自已嚇自已……”
一邊說著,一邊扶了賀蘭氏往偏殿去。
這邊廂,待玉梅扶走了賀蘭氏,燕正天深深的看了眼花和成,半響,沉聲道:“神醫,可否借一步說話?”
花和成點了點頭。
燕正天便率先往外殿走去。
花和成看了眼榻上的燕翊,歎了口氣後,轉身跟了上前。
待到了外殿,燕正天指著下首的椅子,對花和成說道:“神醫請坐。”
花和成謝過之後,依言在燕正天的下首坐了下來。
“神醫,之前你說的,可有解救之法?”燕正天沉吟著問道。
“皇上是說殿下醒來,許是會成殘智的事?”花和成看向燕正天,見燕正天點頭,他頓了一頓後,輕聲說道:“也不是沒有救治之法,隻是卻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神。”
“多久?”
“少則三年五載,多則十幾二十年,也有一輩子便如此,難以好轉,端看各人的造化!”
燕正天聞言,沉沉的看了眼花和成,稍傾,搖頭,“朕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皇上,老朽剛才說的都隻是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花和成垂眸,輕聲說道:“也許殿下他福澤深厚,醒來一切與常人無異,這也是有可能的。”
燕正天聞言,臉上神色一喜,不由問道:“神醫有幾成把握。”
“五成!”
五成?!
也就是說,燕翊是好是殘,機會是一半對一半。
燕正天臉色的喜色一瞬如同被抽光了一樣,久久不曾發出一言半字。
被玉梅扶到偏殿的賀蘭氏,在喝過一盞燙得人嘴角起泡的熱茶後,一顆如同被冰水浸過的心,總算是慢慢的蘇醒了過來。
她抬頭,目光穿過七彩的琉璃簾,落在了外殿那抹隱隱約約的明黃身影上。
恨意如同開了鍋的餃子不住的在心間翻騰,這一切都是因為誰?她的翊兒,本應該是天之驕子,本應該是順應天意的國之儲君。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害了她,又害了她的翊兒!如果她的翊兒醒來是個傻子,那麽他醒來還有什麽意義?
大滴大滴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自賀蘭氏的眼裏不住的往下掉,瞬間濕透了她胸前的衣襟。
一側的玉梅本還想再勸,但在看到賀蘭氏僵直的空洞的不住流淚的臉後,所有勸慰的話,都被她咽了下去,她心頭一酸,重重的撇開了臉。
“玉梅,你去跟皇上說……”
賀蘭氏話還說完,卻見燕正天身邊侍候的小內侍急急的走了過來,賀蘭氏當即頓住了嘴裏的話,起身朝小內侍走了過去。
“娘娘,皇上請您過去說道。”
賀蘭氏點了點頭,大步走了出去。
“阿馨,”燕正天抬頭對上匆匆而來的賀蘭氏,站了起來,伸手向前牽住渾身輕顫的賀蘭氏,柔聲說道:“神醫適才說了,他說的不過是最壞的局麵,但也有可能翊兒醒來與常人無異。”
賀蘭氏揚起頭,被淚水洗過的眸子分外清亮的看著燕正天,“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燕正天笑著重重的握了握賀蘭氏的手,“神醫還在這,你難道還怕朕騙你嗎?你要不相信,可以當麵問神醫。”
賀蘭氏果真轉頭看向花和成,輕聲問道:“花神醫,真的像皇上說的那樣嗎?翊兒他也有可能什麽事都沒有?”
花和成點了點頭,“回娘娘的話,是的。”
賀蘭氏臉上帶著淚意的臉,突然就綻起了一抹明豔的笑容,對花和成屈膝福了一禮,“那一切就有勞神醫了,您放心,隻要您救了殿下,皇上和我都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
“娘娘,言重了。”花和成側身避過賀蘭氏的那一福,輕聲說道:“醫者父母心,我們雖然與病患無親無故,但卻也是希望他們能平安無事的。”
話落,抬頭看向燕正天,說道:“既然皇上和娘娘決定了,那老朽這就去做準備,回頭好與殿下施針。”
“有勞神醫。”
燕正天和賀蘭氏齊齊說道。
花和成重新進了內殿,做完施針的準備後,又在一邊的書案上寫了張方子,讓宮人按著他的方子去抓藥煎藥。
外殿,賀蘭氏往燕正天身邊靠了靠,輕聲問道:“皇上,二皇子那邊怎麽樣了?妾身聽宮人說,是有人給二殿下下毒,查出來了嗎?二殿下,他沒事吧?”
燕正天冷聲哼了哼,末了,冷聲說道:“是賊喊捉賊,還是真的有賊,隻有韋婧芬她自已知道,不過……”
賀蘭氏抬頭看向燕正天。
燕正天眉梢微挑,眉宇間掠過一抹冷笑,輕聲說道:“不過,想來,韋氏母子定是要離心了!”
“哦?”賀蘭氏不由好奇的問道:“這話是怎麽說的?好端端的怎麽就……”
燕正天擺了擺手,殿內侍候的宮人便齊齊退了下去。
他這才壓了聲音與賀蘭氏說道:“韋氏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除去李溶月,而燕軻如何肯依?但韋婧芬是什麽人?便算是不為娘家侄女出一口惡氣,她也一定會借這個機會向燕離和容錦表示誠意,所以李溶月必死。”
“李溶月死了,二殿下一定會恨透了皇後娘娘。”賀蘭氏接了燕正天的話,說道:“如此一來,果真就如皇上所說,她母子二人定要離心了!”
燕正天笑了笑。
他雖然不喜燕軻,但怎麽說,那也是他的兒子。
現如今,翊兒的情形不容樂觀,若是能讓軻兒脫離韋氏,完全的站在他這一邊,其實他也不介意做一個慈父的!
賀蘭氏眉目輕抬,小心的打量著燕正天的神色,末了,語帶試探的說道:“皇上,若是翊兒他真的……皇上打算怎麽辦?”
“別胡思亂想,”燕正天皺了眉頭,不高興的說道:“翊兒是個有福氣的,他一定會沒事的。”
賀蘭氏點頭,滿臉嗆然的說道:“妾身自是希望翊兒能平安無事,可世事又豈能盡如己願?臣妾隻是想告訴皇上,若是翊兒他真的沒有那個福氣……”
燕正天拍了拍賀蘭氏的手,“朕明白的,你放心,即便翊兒福薄,朕也會令他一世安然無憂富貴榮華的。”
賀蘭氏一顆心卻在這時沉到了穀底,眼眶酸澀的好似要暴開一樣。
她真傻,她怎麽就忘了,她雖然隻有一個翊兒,可是,他卻還有他的進兒,玄兒,嶼兒……賀蘭氏垂眼,眨下眸中的酸澀。
“臣妾謝皇上隆恩!”
燕正天歎了口氣,看著賀蘭氏垂下的頭顱,包藏在滿頭青絲間白得刺眼的幾絲華發,心裏沒來由的便是一陣難以言說的悵然,但卻隻是一瞬,這份悵然便轉成了另一份思量。
儲君人選,他自是屬意翊兒,隻恰如阿馨所說,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若不是翊兒,那又能是誰?
燕軻嗎?不,一旦傳位燕軻,韋氏擅權,假以時日,燕氏的江山便不複存在!進兒呢?又或者是玄兒和嶼兒!他三人的母妃位份都不顯,年紀也還小,尚有可塑。趁著他現在還有精力,悉心教導,不愁成不了一代中興之君!
其實,如果麗妃膝下有一子就好了!
麗妃身後是安順候府,安順候府雖然這十幾年來因真寧公主為人詬病,但當年卻也是享益京中貴族圈的,最難得的是安順候老夫人與宗室幾位老王妃交情甚篤。
或者,可以將玄兒或是嶼兒養在麗妃膝下?
隻是,這樣一來,便要將麗妃的位份再升一升!可是,韋婧芬她能同意嗎?
燕正天一瞬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到得最後他幹脆便拿手揉起了發漲發疼的額頭。也是隻到這時,他才發現,賀蘭氏一直瞪著一對大大的眸子,直直的看著他。
“阿馨,你怎麽了?”燕正天失聲問道。
賀蘭氏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輕聲說道:“沒什麽,臣妾就是擔心翊兒。”
燕正天拍了拍賀蘭氏的手,稍傾,牽著她起身,說道:“走吧,朕與你進去看看。”
賀蘭氏順著燕正天手上的力道,便要起身,誰想,卻在這時,外麵侍候的小內侍如同被狗追了一樣了,跌跌倒倒的撲了進來。
“皇上,不好了!”
“大膽!”內殿看著花和成的童喜恰在這時走了出來,一見小太監的樣子,當即出聲斥道:“聖駕跟前,豈容喧嘩,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太監本就滿臉汗水的臉上,一瞬間冷汗越發如漿。
燕正天擺了擺手,對童喜說道:“你問問他,出什麽事了,這麽慌慌張張的。”
童喜應了一聲,轉身看向小太監,斥道:“你啞巴了?還不快回皇上的話。”
“啟,啟稟皇上,戰王府陳長史來報,說是戰王妃和榮安郡主不知何故,齊齊昏迷不醒,王爺使了他來請太醫院曹太醫去王府問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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