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從地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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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
去哪?
當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抬起頭的那一刻起,申一然就明白了。
這個男人叫劉琰波,他說的路是黃泉路。
申一然和劉琰波以前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可從他們看到彼此的照片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們兩人之中有一個一定要死於非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一點,申一然心裏和劉琰波一樣清楚明確。
甚至於,申一然這幾天已經在腦海中想過許多種自己和劉琰波真正見上一麵時的場景,但都不是在今晚,更不是在這裏。
今晚的見麵,永遠都不是他申一然想要的。
論單打獨鬥,十個申一然綁在一起都不夠一個劉琰波滅的。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當申一然看清楚來人是劉琰波的時候,他反而顯得格外平靜起來,淡淡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劉琰波低下頭繼續削果皮,他的手看上去很穩,削得又快又好,語氣平和道:“我是來殺你的。”
當得到對方明確的答複時,申一然的內心深處終於掀起了波瀾。
他不怕死。
從踏上地下世界這條不歸路以後,申一然就很明確一點,自己的目標和野心是需要鮮血和生命來做墊腳石的。
也許是別人的,也許會是他自己的?
可不怕死是一回事,想不想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隻要能苟活下去,誰願意走上黃泉末路?
申一然同樣也不想死。
他還年輕,今年才三十而立,未來本還有大把的美好時光供他消遣揮霍。
坦然赴死?
這是想做英雄的傻子才會幹的事。
他申一然是個聰明人,更是一個反複無常的偽君子,注定做不了光明磊落的英雄人物。
申一然沉默了。
客廳裏的氣氛一時變得很寂靜,但還算不上緊張,空氣中也沒有肅殺的緊迫感,隻有淡淡的女人香。
那個不懂事的女大學生現在又在哪裏?
申一然沒心思去管她的死活。這世上也沒有誰會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在意一件玩物的去向。
良久,申一然才幽幽地呼出了口氣。
就在剛剛過去的這一兩分鍾裏,申一然的內心深處如白雲蒼狗般變化萬千,仿佛演繹著至今為止他這短暫的一生。
縱然心裏波濤洶湧如海潮,申一然臉上的表情依然還算平靜,他看著劉琰波,眯眼道:“你一定要我死嗎?”
言下之意很明確——能不能給條活路?
劉琰波已經削好一個蘋果,又伸手拿了另外一個,動作還是那麽穩,不急也不緩。淡淡道:“你是一個聰明人,還是一個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的聰明人。”
“我可能也是個聰明人,更是一個怕麻煩的人。”劉琰波輕描淡寫道:“讓你活下去,未來我或許會有不小的麻煩,所以今晚你一定要死。”
“未來,我們不一定非要做敵人。”申一然辯解道。
不做敵人做什麽?
劉琰波也不知道,他隻能肯定一點:“但也絕對做不成朋友。”
做不成朋友,那就隻能做敵人。
劉琰波和申一然從知道有彼此這個人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無法再做陌生人,發生過的事也不可能就此揭過。
說是命運的安排也好,說是自作自受也罷,總之,這就是現在的現實。
申一然後悔了。
說是後悔,其實更多的是心有不甘。
他心中還有宏圖大業未完成,難道在今晚就要夭折了嗎?
申一然站在客廳的入口處,從他站的這個位置經過玄關到大門口隻有四步左右的距離,比他離劉琰波的距離要短上兩、三步左右。
距離很短,就算算上開門的時間,應該也隻要三秒吧?
三秒鍾的時間,賭還是不賭?
還沒等申一然糾結完,劉琰波似乎已經洞悉了他所有的心思,淡然道:“我勸你最好放棄從我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想法,意義不大。”
說完,他突然抬頭一笑,晃了晃手中那把錚亮的水果刀,接著說道:“無論你是想跑還是想喊,我敢保證,一定都沒有我的這把刀快。”
劉琰波的刀到底有多快?
申一然不知道。
他隻知道老鬼和八個暗流的殺手都已經死了,死在一把水果刀之下。
也許就是眼前這一把吧?
那還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隻是落在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手中時,它便是這世界上最為鋒利的殺人利器。
刀還未出手,其鋒芒已令人膽寒。
申一然還是想轉身就逃,可他的腿卻已經不聽使喚,微微地顫抖著。
他終究還是害怕了。
死亡也許不可怕,但臨死前的那份等待就算是鋼鐵般的漢子都無法坦然麵對。
申一然還算鎮靜,至少沒有把害怕寫在臉上,隻是聲音變得幹澀了許多:“可不可以做個交易?”
他停了停,吞了點吐沫潤喉,接著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很多消息,用來換我這條命。比如因為九爺的死,有那些人一定會與你不死不休。”
“我向你保證,這些人比我對你的威脅要大十倍,甚至是百倍。”
說完,申一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劉琰波,他想看到希望,可看到的卻是失望。
隻見劉琰波搖了搖頭,嘴裏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不換。”
兩個字,一條命。
人命,似乎真的很廉價啊?
劉琰波把削好的第二個蘋果也重新放回果盤,隨後在茶幾上的紙盒裏抽了張紙巾,仔細地擦拭著刀身,緩緩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上路吧。”
要死了嗎?
申一然的臉色終於變了,變了又變,當失望變成絕望的時候——
他紅著眼,眼神中充滿怨恨和惡毒,表情猙獰道:“今天你能殺我,明天別人也能殺你。等真正要替九爺報仇的人回來時,你就會知道自己今晚到底做了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到時候,不止你自己要死,你身邊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說到最後,申一然渾身上下如篩糠般劇烈抖動著,似乎已經用盡全力,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低,也越來越陰狠,咬牙切齒道:“劉琰波,我會在地獄裏等你。”
地獄麽?
就像十三年前,清河莊的大年夜那樣嗎?
劉琰波黯然神傷,自嘲道:“我就是從那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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