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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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而在修行界,為了一窺大道,練氣士甚至可以做出更瘋狂的舉動,哪怕泯滅人性也在所不惜。
我深切的意識到了修行界的殘酷,我的手中已經開始沾染鮮血,而且將來隻會越沾越多。
十八歲的我,失去了父母,離開了故土,為了渺茫的目標,終究要冷硬了心腸,告別了幼稚,催著自己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冷血。
我深深的歎息了一聲,九命誤解,以為我為龍奎的遭遇唏噓。我也懶得解釋,隻是問道:“後來如何呢?”
“後來?後來之事,張小友應該也能猜到,獸靈宗被夷滅了,毫無懸念。齊天縱然有些手段,終究被打成重傷。我自九頭聖蟲血脈覺醒後,便一直利用血脈神通,共修成九道分身。然而那一戰,為了救下齊天,我一氣陪下了七道分身,為他死了七次,才讓齊天得以苟延殘喘。”
“而在這時,齊天終於發現了我身上的異常,發現我早已懷有身孕,而且懷下的是龍奎的血脈,龍族的種子在我體內發芽了。一直以來,我擔心齊天會對我腹內孩兒圖謀不軌,故而一直壓抑孕息。那一刻,七道分身消亡,終究還是暴露了。”
“我還記得齊天當時的表情,一時捶胸頓足,懊悔無限,一時又指天罵地,歎天道不公。最終,齊天麵向獸靈宗方向,對祖師三拜九叩,痛哭流涕。齊天言道自己是宗門罪人,隻能最後再為宗門留下一道希望之種。”
“隨後齊天召出靈獸園,讓我躲入園中療傷,想法誕下腹中胎兒。他自己則燃燒最後生命,激發了兩極分光大陣,讓靈獸園得以遁回北邙星。隻是天意弄人,龍奇在最後一刻趕來,一擊重傷了我,並附下一縷分魂隨我一同遁入了靈獸園。”
“我察覺到不妙,隻得犧牲最後一道分身,以身為籠,暫時隔絕了龍奇分魂的感應,自己本體則遁入這處秘境。因為我察覺到,我那腹中胎兒,得十年孕育,就要誕生了。”
“我等上古血脈,孕育子嗣曆來極難,每次懷胎分娩,都要吞吸無量天地元氣。我以九頭聖蟲血脈懷下龍種,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我還是重傷之身,懷胎分娩自是更加艱難。”
“無奈之下,我隻得點燃血脈,利用血脈先天威壓召聚靈獸園妖獸齊聚靈獸殿。我利用血脈和修為優勢,強奪眾妖獸妖元,得此補益,終於順利誕下卵胎。我這孩兒,縱然尚在卵胎之中,但華光四溢,胎息強勁,將來必是根器深厚。不枉為娘舍命生下你。”
九命說到此處,我已是震駭非常。不想我等眾人都是猜錯了,九命召聚妖獸,強奪妖元,竟不是為了療傷,而是為了分娩。而說到自己孩兒,九命母性難掩,愛憐之意油然而生,隱隱還透著一股自豪。怪道她隱現油盡燈枯之兆,原來一切都是為了自家孩兒。
我心下一動,猜到了九命所說的交易所指。
果然,九命繼續言道:“我現在也算猜出了齊天的心思,他讓我躲入靈獸園,卻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為獸靈宗北邙分宗留下了一團精血,用以束縛我。看來他果然把主意打到我孩兒身上,意圖再度控製我可憐的孩子,以為獸靈宗東山再起的資本。”
“虧我舍下七道分身救他性命,到頭來仍是欲壑難填。他這種人,不缺資質,不少外物,喜好鑽營,擅使陰謀。於門派而言可為棟梁,於友朋而言難為知己。我為他舍下七條性命,也算報了往日恩情。從今往後,兩不相欠。”
“九命前輩是要為自家孩兒謀一個清白出身,日後與獸靈宗再也毫無瓜葛?”我淡淡問道。
“不錯,我這一生,自生來就被人奴役,從無真正自由可言,這可能就是靈寵的宿命。我已油盡燈枯,自然死不足惜。但我那孩兒尚在卵中,我絕不想他再步上我的後塵。故而,我才冒昧向小友提出交易一說。”九命澀聲言道。
獸靈宗覆滅原委,既已搞清,我也開始關心起九命口中的交易一事,故而言道:“如何交易,願聞其詳。”
九命沉默半晌,似在審視著我,良久後言道:“為表誠意,請小友進屋來談。”
我心中一動,未作遲疑,抬步登山。雖說已然見識了修行界太多的爾虞我詐,此時必要謹慎。但我相信九命剛才所述為真。大道之前,便是人心貪婪,我斷不信連骨肉親情都可舍卻。
骨山無路,便是曆經無數載歲月,骨骸之上仍舊散發著無上凶威。我懷疑這就是那九龍九鳳的屍骨,怪道可以壓製龍奎的龍威。
我手腳並用,隻片刻功夫便到了小屋之前。細看下,原來小屋也是骨質,挑選的一些齊整的骨骼堆積而成。
我尋門而入,發現小屋內另有乾坤,比之外間所見要寬敞許多,起碼也有百丈寬廣。而在正中位置,一張四方大塌上鋪滿七彩羽毛,一名絕美女子,正席塌而臥。這女子無疑就是九命大蛇了。
我留意到女子身側有一枚水桶大小的卵蛋,整體如琉璃般散發著七彩光芒。九命柔荑輕展,不斷的撫摸著卵殼,愛憐無限。
我進到屋內,對九命拱手施禮,道:“小子張沫凡,見過九命前輩。”
九命大蛇臉色極為蒼白,元氣大損的模樣,對著遠處一張骨凳道:“張小友不必多禮,請坐。此處原是齊天修道之所,他也算是苦修之士,對居所從不妝點,故而這處簡陋,連茶水也無,怠慢小友了。”
我擺擺手,道:“無妨。”
九命也不囉嗦,緩緩道:“我觀張小友相貌不凡,必是根器深厚之人。我欲將我這未出世的孩兒托付於你,請小友將其撫養長大,那時他願何去何從,也都隨他心意吧。便是他要回歸龍族,也都隨他。我與龍奎雖無情義,但畢竟一夕夫妻,且我騙他在前,終究對其有愧。然我為其留下子嗣,也算對得起他了。”
言罷又道:“我對小友僅有一個要求,小友需立下天道誓言,絕不強逼我孩兒簽下靈獸契約,也絕不會奴役他。就讓他快快樂樂、自由自在的活一世吧。作為交易,我願將靈獸園拱手相送,另外,外間那具龍奎軀體,自然也一並贈與小友。”
我大吃一驚,疑聲道:“什麽?靈獸園?你能控製靈獸園?”
九命嗬嗬一笑,嬌顏如花,輕聲言道:“小友不必懷疑,這靈獸園原本就是降龍老祖以一頭成年玄龜煉製,本身原是一件空間道寶,隻不過現在失去了往昔威能,隻是一件頂級的空間寶物而已。而控製這件寶物的秘鑰,就是當初的玄龜晶核。”
言罷,九命柔荑輕擺,手中已多了一枚小巧之物。這物小如印章,外形似一隻小龜,頭顱、四肢、龜殼俱全。通體黃褐,晶瑩剔透,內中隱有光華流轉,好似活物。
九命道:“隻需煉化此物,靈獸園便為小友之物。那時心念一動,可隨時召喚,園內各處均可去得,園內陣法,也可任由小友驅動。小友縱非靈修,但如此一件空間至寶,玄宗大派都會夢寐以求,小友當曉得其珍貴。”
我緩緩點頭,這件寶物於個人而言,或許難以發揮功用,但若是宗門借以豢養靈獸,那將會打破獸靈宗對靈獸的壟斷。功用之大,難以估量。
九命又道:“我聽聞小友此來是為謀求龍血,恕妾身直言,龍血為天地精華,貿然取之,隻會散發天地,絕然取不到手的。妾身剛好知道取血之道,願一並贈與小友。”
九命言畢,隻微笑著看我,似是等我決斷。
這不啻為一樁極大機緣,同時又感念九命大蛇一腔慈母之心,於情於理都無法推卻。
當下我不再猶豫,鄭重言道:“張沫凡今日在此立誓,必護佑九命前輩子嗣長大成人,不以契約束縛,也絕不對其奴役。天道在上,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九命聽我立完誓,神情一鬆,笑容更盛,一股欣慰之情展露無疑。
而我在誓言發下之後,神魂中驀然多了一絲感應。這是對危險的預知,就好比前方是萬丈懸崖,決不可以身犯險。我瞬間多了一種明悟,日後但凡對九命這孩兒稍有加害之心,無異玩火自焚。
九命道:“小友也莫要憂慮,我那孩兒可一直放置在此孕育,時機到時,自會破殼而出,不會影響小友修行。”
我心中原也擔心照顧這孩子可能會影響今後修行,聽九命如此一說,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隨後,九命將玄龜晶核推送到我跟前,同時以傳音之法傳授祭煉法門。我依法而行,九命也在一旁輔助,隻花了半個多時辰,就順利將之煉化了。
我將晶核收歸丹田,讓元氣之海將其浸潤,瞬間頭腦中出現一幅幅畫麵。
綿延無盡的黑暗森林,一馬平川的太古荒原,風暴肆虐的落魂沙漠,心中一動,園中每片區域,每個角落,無不曆曆在目。
我看到了靈獸殿內,天劍門和五山觀僅剩的幾名弟子正蜷縮在角落裏,盤膝打坐,吐納療傷。如今獸靈宗弟子除了五層大殿內的秦龍虎和袁菲兒,竟是隕落殆盡。
我看到如今獸潮沒了束縛,已然四散而去,各歸家園。此時的靈獸園,才終於恢複了處處危機四伏的情形。
突然,我目光一凝,在一座小山之上,一頭五丈高的猙獰巨猿正瘋狂咆哮,巨猿額中豎目橫開,鮮紅似血。
我心中一動,看來這便是“三目血猿”家族的那隻公猿了。隻見公猿捶胸咆哮,嘯聲淒厲,聲傳四野,聞者欲哭,久久不絕。
我收回了目光,對九命點一點頭,以示謝意。
九命道:“恭喜小友,現下小友已為靈獸園新一任主人。”
言畢,九命柔荑輕點,一道瑩瑩光華緩緩飄來,到我額頭處一隱而沒。我神魂中瞬間多出了一篇接引真龍精血的法門。
我大喜,盤坐在骨凳之上參悟起來。
這法門並不複雜,但卻頗多禁忌,稍有不慎,就可能讓龍血散發無蹤,徒做無用之功。
我花了一柱香時間,將這法門徹底參悟透徹,這才站起身,對九命大蛇一拱手,告罪一聲,轉身出了骨屋。
謀取龍血是此行第一要務,不能出得半點差錯,故而我在悟透法門之後,第一時間就要確認是否有效。
幾個飛縱,再次來到山腳,踱步至龍奎軀體處。
強忍著龍軀凶威,站近到龍頭處,一手執起藍靈劍在手,起全力斬在龍須之上。隻覺入手柔韌,大半力道都被卸掉。再看那龍須,隻斬出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我心中驚歎龍軀的強大,隻得調運金屬元氣附在藍靈劍上,再次斬擊,果然效果好於上次。如此這般狂劈亂砍,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斬斷了一根龍須。
我小心將龍須收起,按照法門操作,將龍須斷口做了處理。這才取出專門盛放龍血的玉瓶,接引在龍須斷口處,再施法門催動。
隻見龍須斷口處不斷滲出如金豆一般的血液,劈啪有聲的滴落到玉瓶內,隻盞茶功夫就集滿了一瓶。
我如法炮製,再接一瓶後,這才將法門收起,重新返回了骨屋內。
再到骨屋,九命麵色已不是蒼白,而是現出灰敗之色,看來所餘時光果是不多。
此刻九命隻是一臉愛憐的盯著那枚卵蛋,對我已是不聞不問。
我心下戚戚然,忽而想到一事,問道:“九命前輩,可曾為卵中孩兒取過姓名?”
九命猛抬頭,道:“竟是忘了此事,虧得小友提醒。”
九命沉吟片刻,繼而道:“我盼他一世自由自在,再不似我這般任人驅策。就取他爹爹的姓,喚他龍由己吧。”
名字取好,九命深情凝望,喃喃叫著“由己”,聲音逐漸轉低,逐漸細不可聞,直至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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