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快來當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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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員外愁眉苦臉地說:“這情況您兩位也看見了,可越來越不像樣了。今天怎麽著也得請兩位幫忙想想法子!”
說著就要行禮,薑氏也忙跟著行禮,卻被張榮鯤攔住了。
張榮鯤道:“法子倒是有,隻是首先要心誠,其次要下足夠多的水墨功夫,才能看到效驗。”
蔡員外還沒回答,薑氏在一邊立即接話道:“什麽功夫我都下得,怎樣的苦都能吃!請道長盡管吩咐。”
蔡員外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接著說:“若我家孩兒能好轉,我蔡家全家都銘記道長的大恩大德!我發願,定會重修玄妙觀,再塑仙身!”
張惟昭在旁邊暗暗咂舌,重修玄妙觀,那是好大的工程,需要很大一筆錢,這蔡員外真是財大氣粗。
張榮鯤道:“那倒不必,你不嫌費事我還嫌費事呢。診金給夠了就行。”說罷目視張惟昭,意思是,徒弟,你上。
張惟昭接話道:“府上公子的八字能不能拿來一看?”薑氏早有準備,隨即命人端來一個托盤,裏麵不僅有安郎的,還放著放著蔡員外、薑氏的生辰八字。
張惟昭拿起來像模像樣看了半晌,又閉目冥想。蔡員外和薑氏看了心焦不已,但又不敢催。
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張惟昭睜開了眼:“府上公子和小姐都是貴人命,早年多劫數。隻是小公子比女公子早生了一刻,且男女有別,破解方法也不相同。”
“那我兒子的劫難要如何破?還請小道長教我!”蔡員外拱手道。
“小公子目前神魂破碎,氣虛體弱。破解之法就是,要用慈母柔腸溫育,慈父暖心護佑。”
“慈母柔腸,慈父暖心?”蔡員外和薑氏麵麵相覷,這算是什麽方子?
“正是如此。在這個世上的,父母之愛,就是救治孩子的良方。”但是,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愛孩子,張惟昭在心裏說。
“這、這,自這孩子生出來之後,我們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蔡員外趕快替自己辯解,薑氏也在一邊連連點頭。
張惟昭不接話,直接說:“有慈愛之心也得有合適的方法才能有效驗。我現在就教給兩位一套《慈心方》,可以幫助你們把愛子之心灌注入小公子的神魂,安神固命。”
聽到這裏,蔡員外和薑氏好歹都鬆了一口氣,連連催促張惟昭講述《慈心方》的究竟。
張惟昭不緊不慢道:“其實也不難。從今日開始,夜晚需要員外、夫人和小公子夜夜共處一室。你們可以安置一張有圍欄的小床,放在大床之外,拍哄入睡,換衣服、換尿布,洗澡擦臉,都要員外和夫人親手去做,員外和夫人可否能做到?”
“這些下人做的功夫也要我們親手去做?”蔡員外大為詫異,他本來以為張惟昭會教些歌謠、手印之類的秘術給他,不想卻是叫他親手伺候奶娃。
“我能做到!”不同於蔡員外的詫異,薑氏立馬一口應承。雖然不知道張惟昭為什麽讓他們夫婦親手伺候孩子,但這樣一來蔡員外和孩子會和她夜夜相伴。她怎麽不願意?
蔡員外除了家裏有三個小妾,還經常在外麵應酬喝酒,席間難免叫小唱兒、粉頭相陪,偶爾徹夜不回也是有的。隨著薑氏年齡越來越大,蔡員外在她房裏的時間越來越少。
現在醫生說教蔡員外要夜夜睡在家裏帶孩子,她怎麽不願意?自然一萬個願意!
“是要員外和夫人親手去做。而且員外做的多些。隻因員外陽氣充盈,有你時時相伴身邊,小公子才有陽氣護體,魂魄凝聚,神氣充足。”
“這,這……”蔡員外還是感到為難,他自己穿衣吃飯尚且有人伺候,現在讓他給一個嬰孩當奶公,這太過勉為其難。給孩子看病做法事,多少錢他都願意出,但是讓他夜夜在家抱孩子……
卻見張榮鯤和張惟昭都用一雙審視的眼睛打量著他,好像他的小心思一眼就被看穿了。蔡員外一咬牙:“好,我願意!”
“每天晚間哄小公子入睡的時候,員外需要用手掌心撫摸小公子的頭頂心,柔聲念‘爹爹在此,我兒好眠’七七四十九遍。念的時候,要心氣平和,心懷對孩子的祝念。”
“好,我念!”蔡員外應到。
“早上小公子睡醒之後,夫人要用手掌心撫摸小公子的後背心,祝念‘我兒歡喜,我兒平安’七七四十九遍。”
“好,好!”薑氏連聲應道。
“若是心緒不寧,抱怨厭憎,那便前功盡棄了。”
“我們定當盡心盡力按道長教導地去做。”蔡員外和薑氏一起發願。
“若是安郎半夜要吃奶呢?”薑氏問道。
“可以叫奶娘給小公子喂奶,喂完依舊交給員外和夫人照顧。”張惟昭答道。
“不需要吃藥嗎?”蔡員外仍有疑慮。
“不用。”
“如此要多久才能見效?”蔡員外問道。
“用夠心,用夠功夫,自然就見效了。”
“難道沒有更快捷一點的方法嗎?”蔡員外還是不死心。
張惟昭微微一笑,道:“快捷的法子,員外你之前難道沒有試過?”
蔡員外啞口無言。
“平日裏要盡量給小公子穿舒適寬鬆的衣物,不要用繈褓緊緊捆住手腳。要經常曬曬太陽。若是此法奏效,小公子能止住夜啼,夜間能睡得安穩了,可以再去玄妙觀找我,我再教你們進一步強健身體和開啟心智的法子。”
她每說一句,蔡員外和薑氏就連連點頭。
方子開下去了,張榮鯤和張惟昭打道回觀。
這個時代大家普遍相信有奶便是娘,言下之意是孩子有吃的就能長大,實際上隻有食物對嬰兒來說遠遠不夠,沒有得到過足夠的關注和愛撫的孩子很容易夭折。
20世紀50年代,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的一位學者哈洛,拿恒河猴做過一個實驗。他把剛剛出生的小猴子帶離母親身邊,給了這些小猴子兩個“代母”:一個是用鐵絲纏繞的,身上有奶瓶,小猴子可以從鐵絲媽媽這裏喝到奶;另一個是用毛巾做的,身上沒有奶瓶,但是觸感柔軟。
按照有奶就是娘的理論,小猴子應該更喜歡鐵絲媽媽。但是,事實是,小猴子隻有在喝奶的時候才會去鐵絲媽媽那裏,剩下的時間會緊緊依偎在毛巾媽媽這邊。在受到驚嚇的時候,也會第一時間緊緊抱住毛巾媽媽尋求安慰。
而那些既沒有鐵絲媽媽,也沒有毛巾媽媽,隻被定點喂食的小猴子,身體和精神狀態都特別糟糕,自虐傾向嚴重,有的會嚴重到咬掉自己的腳趾,最後在抑鬱中死去。
這些實驗說明,小猴子隻得到充足的食物是無法健康成長的,它們還需要愛。
愛不是一個空泛的概念,具體來說就是眼神的接觸,身體的撫觸和擁抱,語言的安慰。
人類的嬰兒也是一樣。
蔡員外家的龍鳳胎,在惟昭看來,是在很特殊的環境中被生育出來的。
蔡員外對石榴毫無感情,純粹是為了生育而匹配。石榴對蔡員外也是一樣,隻是為了生計而服從。
一對毫無感情的男女生出來的孩子,父母對孩子的愛也很有限。他們看不到孩子本身的存在,看到的是他們作為後代的作用。
有了孩子,蔡家有了合法繼承人,家產免於被親族瓜分一空的命運。
有了孩子,且把兒子抱過來親自養育,薑氏的地位就穩固了。
有了孩子,石榴大致可以坐享一段衣食溫飽的生活。
但是,他們在麵對這一對小生命的時候,都沒有那種自然的溫柔情愫,或者說,這種情愫老早就被利害計算淹沒了。
孩子的敏感超出成人的想象,麵對一個對他們如此不寬容的世界,他們就用哭聲來表達不滿和抗議。
張惟昭所做的工作,就是讓他們的養育者,用心和孩子建立鏈接,學會愛他們,而不是隻把他們當工具。
她強調讓蔡員外更多地參與育兒工作,一方麵是因為父親的養育,本身就對男孩來說非常重要;另外一方麵,蔡員外和薑氏的密切合作,會促進兩個人之間的信任,讓薑氏有足夠多的安全感。一個安全感充足的母親,才會養育出一個安全感充足的孩子。
至於蔡員外、薑氏和石榴的三角關係,有這個時代的特色,張惟昭無法幹預。隻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他們各自盡好養育者的職責。
等張惟昭跟張榮鯤講過“西洋和尚”的恒河猴實驗,張榮鯤又興起了養猴子的念頭。聽到師父說想印證恒河猴實驗,就算是張惟昭這樣心寬的人,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幸而當時天已經開始變冷了,新生的小猴子並不好找,張榮鯤才作罷。張惟昭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再說蔡員外,接下來幾個月裏,他果然按照張惟昭說的,盡心竭力照顧安郎。一開始的時候,自然是苦不堪言,晚上難以安眠,白天無精打采,夫妻兩個輪流補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