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爺是和蕭遠一起來的，跟在蕭遠的後麵，落後了幾步。

    蕭月洛說的話，他也都聽見了。

    王爺皺眉，蕭月洛在眾人麵前都如此，可想而知，私底下如何。

    有心教訓兩句，可是蕭月洛也是他看著長大的。蕭遠和蕭月漓都跟著王妃，住在紫竹苑，親近的機會不多。隻有蕭月洛，宮瀾常常抱在他身旁轉悠。

    被蕭遠一巴掌打了，捂著臉也有幾分可憐。

    王爺沉默。

    蕭月洛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平時蠻橫慣了，隻覺得今日人人都欺負她，連一向寵愛她的父王也不幫她，傷心極了，豆大的淚珠一滴滴的往下落。和之前的雷聲大雨點小不同，這次是真哭了。也不說話，倔強的看著王爺。

    王爺不由得想起她小時候，軟萌萌一口一口叫著“父王”，跟在他的屁股後麵。心一軟，脫口道：“先回去擦些藥膏。”

    蕭月洛聽到這關心的話，眼睛一亮，也顧不上哭了，上前抱著王爺的胳膊撒嬌：“我就知道，父王最疼我了。”

    王爺說完，便有些後悔。不由自主的去看王妃。

    王妃的臉色更淡了。蕭月漓乖巧的扶著王妃，低著頭，不看王爺。

    蕭遠的嘴角微微一揚，似有些嘲諷。

    沈清如倒是抬頭看了一眼王爺，見王爺看過來，扭頭不語。

    王爺莫名的有些心虛。

    抽出被蕭月洛緊緊抱著的胳膊，對宮瀾道：“帶她回去吧。”

    宮瀾見好就收，隻要王爺還念著她們母女，今日之恥，總有一天會還回去。拉住還不甘心的蕭月洛，帶著下人走了。

    王爺走到小紀兒的床前，道：“怎麽回事？”

    他得了消息，連忙從軍營趕回。老王爺本想一起回來，隻是一時脫不開身，便讓他先回來。

    扔下一句，要是小紀兒有個三長兩短，就不用認他這個父親了。

    王爺歎氣，自他和王妃鬧僵，和蕭遠生疏。老王爺就沒給過他一天好臉色。

    他都不知道，到底誰是親生的了。

    傳話的下人隻說小世子病重，王爺見小包子睡著安穩，不像是蕭月洛說的中毒。所以，有此一問。

    可惜他這話問了出口，竟沒一個人回答他。

    王妃、蕭遠不用說。蕭月漓一向安靜。二房隻想當個吃瓜群眾。

    至於當事人沈清如，對王爺方才的做法，心裏不怎麽得勁。裝聾作啞，不想搭理。

    王爺沒想到，他開口，居然一片沉默，頗有些尷尬。

    老王妃環顧一圈，微微歎了口氣。她這個兒子，什麽都好，就是太不會處理後院的事情了。

    其實她也不懂，王妃知書達理，氣質天成。剛嫁進王府時，還開朗愛笑。那是宮瀾可比的？

    即便她偏心王爺，也覺得王妃配王爺，那是綽綽有餘啊。不知道王爺哪根筋搭錯了，放著好好的王妃不疼。偏寵宮瀾。

    老王妃身邊的大丫鬟丁香，忙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王爺得知竟然是無憂散，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行軍打仗多年，自然知道無憂散的厲害。

    大人都防不勝防，何況還不到一歲的小嬰兒。

    王爺的臉色沉得厲害，問道：“李太醫怎麽說？”

    丁香遲疑了一下，道：“太醫說......無藥可救。隻能先開藥多撐一段時間。”

    王爺也知道無憂散一旦發作，就幾乎沒有救治的可能。隻是還抱著一絲期望，得了丁香的回答。就想去床邊看小紀兒。

    他的長孫，自回府，見過的次數也寥寥。

    王爺心中生出幾分難過，竟有些淒涼。他一共三個子女，除了蕭月洛，其餘兩個，見了他連陌生人都不如。

    其實，隨著年紀漸長，王爺也越發的渴望父子之情。

    但是蕭遠，每次見他，從不肯多說一句話。

    好容易，現在有了長孫，王爺正準備多親近親近。最好，讓這個孫子和蕭遠一樣，親近他這個祖父，不親近生父。

    沒想到，讓人搜集了一屋子的玩具，還沒來得送，小紀兒就中了毒，可能就不回來。

    王爺一時無法接受，似乎一瞬間滄桑了許多。

    眼神中複雜的情感，讓蕭遠都有些不忍。

    可是蕭遠還是擋在了他的前麵，故意帶了一絲憤怒道：“紀兒隨著世子妃在外漂泊半年，不曾有失，回來才幾天，就被人下毒，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找出下毒之人，亂棍打死。”

    沈清如也挪了一步，站到床前，道：“還請王爺找出下毒之人，找到解藥。”

    小包子沒中毒，隻是睡著了。騙騙老王妃幾人還行，像王爺、老王爺，練過功夫，從呼吸上就能看出端倪。蕭遠特別囑咐過，別讓兩人靠近。

    至於為何要瞞著兩人，蕭遠說人多口雜。可是沈清如總覺得，他隻是想嚇一嚇王爺。老王爺和王爺在一起，被殃及魚池了。

    王爺見了沈清如的舉動，也沒多想，還以為自己方才安慰蕭月洛，傷了沈清如的心，不想讓他看小紀兒。

    便也沒再堅持。這會子，找出下毒之人，找到解藥，才是最重要的。

    王爺道：“來人，封鎖王府和忘月居的大門，不許任何人進出。裏裏外外的都搜查一遍。”

    雖然下毒已經是三天之前，不過下毒之人必然是王府的人。

    忘月居裏的每個人都有嫌疑。特別是百日宴那天，接觸過小紀兒和吃食的人，最有可能。

    王爺又道：“派出所有人手，尋找崔神醫的下落。凡是提供線索之人，賞金千兩。”

    王爺知道，這無憂散是出去崔半仙之手，想必他自然能解。

    沈清如和蘭姨幾人神色如常，隻有麥兒，沒什麽城府。一直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人看出破綻。聽了王爺的吩咐，把頭低的死死的。

    眾人這時各有各的心思，也沒人去注意。

    隻有王妃和蕭月漓，沈清如去紫竹苑次數多了。麥兒一直跟著。兩人對她的性子也了解幾分。知道她對沈清如母子忠心耿耿。

    如今卻不為所動，兩人又放了些心，想來問題不大。隻是沒得到沈清如親口答複，總是不踏實。

    下人領了命出去。王爺又對老王妃道：“母妃，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這事交給我來處理。”

    老王妃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不像老王爺，習武之人，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

    王爺是好心，哪知老王妃瞪了他一眼，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道：“我哪都不去。就在這守著，什麽時候，紀兒好了，我在回去。”

    王爺哪能讓她在這守著，萬一老王妃再出現什麽差錯，老王爺回來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忙上前好言好語的勸著。連二太太母女也跟著勸了幾句。

    最後還是王妃，知道這恐怕是沈清如和蕭遠唱的一出戲。若老王妃真的累病了，到時候二人不好說。而且這麽多年，老王妃對她也算是容忍。見跟著擔驚受怕，心有不忍，道：“母妃，先回去歇著吧。這裏有我守著。有什麽事，立刻派人給您通報。”

    老王妃詫異的看了一眼王妃，見她眼裏有擔心。這麽多年，王妃難得關心她，又怕自己在這裏，耽誤王爺查找，終於鬆了口，道：“也罷，那我就先回去了。隻是有什麽事情，務必要通知我。”

    王爺忙道：“那是自然。”

    老王妃這才攙著丫鬟走了。二太太母女見宮瀾和老王妃相繼離去，也沒什麽熱鬧可看。安慰了沈清如幾句，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屋子裏立時清淨了不少。王爺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妃，王妃轉頭，不理。

    好在王爺已經習慣了。自顧自的對王妃笑了一笑。

    轉頭，又沉著臉查凶手去了。

    屋裏子，就剩下沈清如、蕭遠、王妃幾人。

    王妃這才走到床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小紀兒。對沈清如道：“這是？”

    沈清如看了一眼華姨，華姨借著倒茶水，擋住了兩人。

    沈清如對著王妃比了一個“無事”的口型。王妃和蕭月漓一直提著的心，才算徹底安穩了。

    王妃憐愛的摸了摸尚在熟睡中的小紀兒。小包子似乎夢見什麽好吃的，還砸了砸嘴。

    王妃微微一笑，忍不住把額頭靠在了小包子的臉上。

    聽到消息時真是嚇壞她了。雖然沈清如事先打了招呼，可是也沒敢明說，而且沈清如方才戲演的足，哭的那麽傷心。

    王妃的心也一上一下的。

    整個王府，除了沈清如和蕭遠，最疼小紀兒的就是王妃了。老王爺都要排在後麵。

    見到王妃如此，沈清如微微有些心疼。

    她能理解王妃的心情。王妃半輩子都困在了王府，困在了小小的紫竹苑。

    和王妃接觸多日，沈清如明白這是一個堅強果敢的女子。當年王爺，一定是做了讓她無法原諒的事情。才讓她這般決絕。

    別的女子，有社交、有夫有子、有朋友。而王妃，除了琴，就是蕭月和蕭月漓了。如今，又多了一個小包子。

    就像沈清如剛剛發現小包子中毒，覺得天都塌了一樣。

    她太能理解王妃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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