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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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所言在理,隻是小的回去稟明將軍,還需要公子給出一個憑信。”
嬴澤微微頷首,示意淨禹將他腰間的玉佩取下,交給了老郎中的表侄。
結果玉佩一看,玉質入手溫潤,上麵的紋理清晰可見,老郎中表侄便知道此人絕對是貴人,心底頓時有了底氣。
他不是傻子,之所以答應嬴澤,就是為了提出要信物這一要求,若是嬴澤能拿出像樣的信物,他自然會回營交由神威將軍處置,若是不能,那麽他就要用強,將這兩人綁去將軍帳前了。
“公子好生保重,小的這就回去稟告將軍,還望到時候公子能知無不言。”
嬴澤點點頭,老郎中的表侄才匆匆離去。
“唉,二位公子,我這侄兒雖說心思功利了些,但到底是為了長遠計,還望兩位公子莫要見怪。”
老郎中見得自家侄子離去,帶些歉意地對著嬴澤和淨禹拱了拱手。
“老先生言重了,此番若不是得您出手相助,恐怕我早已魂赴黃泉,哪裏還能留得有用之身,為神威將軍所用啊?”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嬴澤顯得有些懨懨的,這番有氣無力的模樣落在淨禹眼中,自然又少不得一陣心疼。
老郎中知道嬴澤需要靜養,也就不再多言,悄悄退了出去。
一時間,屋子裏隻剩下了自己和淨禹,嬴澤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般依偎在淨禹懷中,姿勢委實曖昧。
“禹,現在可以把我放下了。”
嬴澤俊臉微紅,輕輕咳嗽了兩聲。
“我不!好不容易安穩一點,我實在不敢再鬆開你了。”
淨禹將臉埋在嬴澤衣領裏,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相信懷中人還活著,因著嬴澤身上有傷,淨禹縱使心中激動,但就連自己的呼吸也都是放得極輕,生怕擾了嬴澤,觸動他的傷口。
“禹,我們既然得天垂憐,大難不死,往後就一定不會再落到這樣的境地裏去了。”
嬴澤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淨禹的腦袋,溫言安慰道。
“我保證,澤,我保證往後決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淨禹想起嬴澤身上的傷勢,心頭就是一陣陣窒悶與疼痛襲來。
“來日方長,你先讓我睡一覺可好?”
聞言,淨禹耳垂也紅了起來,輕輕把嬴澤放在床上,幫他掖了掖被子,握住他的手,極堅定地說:“睡吧,我就在這兒守著。”
嬴澤動容地看了淨禹一眼,感受著手心傳來的熱意,一陣陣疲倦襲上心頭,安安穩穩地睡去。
“公子,應該給這位公子換藥了。”
老郎中的手藝一看就比淨禹好上不少,那藥材被他搗得極碎,甚至給人一種藥膏的感覺。
“麻煩你了,老伯,接下來我來就好。”
因為一直守在嬴澤身邊,看著他的睡顏入了神,不由得忘了搗藥,熬藥一事,此時老郎中把一切安排妥當,淨禹心中一陣陣感動。
老郎中放下兩個藥碗,不在意地笑了笑就轉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淨禹吻了吻嬴澤的眼角,嬴澤便迷茫地睜開了眼睛,一雙大眼睛望著淨禹發癡。
“澤,要換藥了,可能有些疼,你忍耐一下。”
淨禹說著,利落地褪下嬴澤的長衫,動作極輕地替嬴澤換起藥來。
感受著淨禹動作的輕柔,和每上一點藥後輕輕吹氣的暖心動作,嬴澤隻覺得所有的痛楚都算不得什麽,若是可以,他巴不得一輩子都活在這般的和風細雨裏。
換完藥,淨禹又開始喂嬴澤喝藥,看到喝過一口之後的嬴澤緊緊抿住嘴唇,不由得笑道:“莫不是還要我親口喂你?那時候,你可沒露出這樣的神情。”
“親,親口?”
嬴澤眨了眨眼睛,有些征詢地看向淨禹。
淨禹笑而不答,又喝了一口藥,趁嬴澤不備噙住那一抹柔軟,嬴澤瞪大眼睛,不自覺地迎合,一下就咽下了這剛才還難以下咽的苦口良藥。
這般溫存地喂完藥,嬴澤隻覺得臉燒得滾燙,不由得扯過被子蒙上頭,不敢去看淨禹那張充滿寵溺的臉。
淨禹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
神威將軍動作極快,接到玉佩便隨著老郎中的表侄來到了,蘇定遠這些年深受皇恩,哪裏不知道這樣的玉佩是皇子特有的,如今皇子逃離在外,恐怕京中確實已經遭遇了大變。
他不敢聲張,隻著了便衣,跟著老郎中表侄趕來。
“微臣見過九皇子殿下!”
看到病榻上的嬴澤,蘇定遠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雖然自信自己麾下不至於出現叛徒,但茲事體大,不見到嬴澤,他心頭終究無法安穩。
“將軍快快請起,如今皇室衰敗,哪裏還需要講這些虛禮?”
嬴澤伸手虛托,示意蘇定遠起身,熟料蘇定遠竟虎軀震動,一頭磕在地上,口中高呼,“陛下!臣對不住您!”
看到蘇定遠的作態,嬴澤和淨禹暗自點頭,把京城裏發生的事悉數告訴了蘇定遠,隻是隱瞞了密旨一事。
蘇定遠聽完,眉頭緊皺,不發一言,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凝滯起來。
嬴澤知道此事不可輕為,不由出言問道:“以將軍之能,莫非也沒有把握平定此亂?”
“殿下明鑒,國舅勢大,恐怕得要聯合其他將軍,才能一舉將叛軍拿下啊!”
“將軍是需要一個憑證取信於其他將軍?”嬴澤何其聰慧,心頭不禁有些佩服黎皇的英明,若沒有這道密旨,恐怕還無法調動這些將軍。
“不僅如此,要平定此亂,需要進攻京師,若沒有宗親主事,那就是謀逆啊!”
聞言,嬴澤眼瞼低垂,心頭一片雪亮。
“將軍,我記得雍王叔手下也有一支精兵良將,由他主事,您意下如何?”
“殿下!您,您才是陛下親子啊!”
蘇定遠抬頭看著嬴澤,他適才思索的,就是如何說動其他將軍起事的同時,保住嬴澤的至尊地位。
“將軍,我年紀輕輕,又沒有賢名和軍功,妄言承繼大統,如何能服眾啊?將軍隻管去請雍王叔,我這兒有父皇的密旨一封,你可向雍王叔說明,此亂一定,這皇位就是他的。”
嬴澤捏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幾聲,見蘇定遠還要說話,不由又出言說道:“將軍啊!您效忠的應該是這片山河,而不是某一個人啊!”
聽到嬴澤的話,蘇定遠渾身一顫,許久,才汗顏道:“殿下高義!實乃臣之所不能及。”
又商討一番之後,蘇定遠便悄悄離開,前去聯絡諸多將領,並暗中調動兵馬,準備一舉鏟除叛賊。
“澤,你真的決定把萬裏江山拱手相讓?”
淨禹看了看閉目沉思的嬴澤,開口問道。
“禹,這富貴榮華是你這輩子的追求麽?”
“自然不是,隻要與你在一起,我無論怎樣都無所謂。”
“我放棄皇位,一則是形勢所迫,二則我也從未將這些身外華物放在眼裏。”
嬴澤頓了頓,溫柔地看了淨禹一眼,複又說道:“等到此間事了,我與你去修仙問道如何?”
“為什麽要修仙問道?”
“凡世之人,縱使相愛又能如何?終究是要化作一抔黃土,我與你,哪裏是百年相守就足夠的?”
聽到嬴澤低沉卻堅定的聲音,淨禹隻覺得心髒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一樣,“此話當真?”
嬴澤嗔怪般瞥了淨禹一眼,“你若不願,當我沒說。”
“願!我自然願!”
房中燈光如豆,兩位少年執著彼此的手,十指相扣,極認真地許下了生死不棄,萬劫不離的莊重諾言。
有黎皇密旨在手,神威將軍蘇定遠很快便說服了其他將軍以及大黎宗親,嬴澤的那位雍王叔。
叛軍雖然勢大,但到底不成氣候,很快就被各路兵馬鏟除,而嬴澤也以雍王叔複國有功的名義,將皇位禪讓於他,不見絲毫留戀。
等到新皇登基,四海升平,淨禹和嬴澤已經策馬紅塵,南下到了煙雨迷蒙之地,一路行來,踏遍山河,悠哉美哉。
江南煙雨地有一處紅塵道觀,將道觀開在江南這般旖旎的鬧市裏,確實少見,嬴澤與淨禹慕名而去,隻聽得一聲,“無量天尊!”
此音如同當頭棒喝,一下便打碎了這方世界,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在破碎,淨禹和嬴澤都甚為慌亂,不過兩人對視一眼,旋即握住彼此的手,兩個人心靈相通之下,不再為外物所動。
“師尊,這‘破妄’一關,他們也過了。”
明鏡台外,八師兄看著世界崩碎,而淨禹、嬴澤卻安然以待,不由暗暗點頭,當初他麵對這樣的場景,可是心旌搖顫,差點折在裏頭。
“明鏡台破碎,應了‘成住壞空’四大劫數,他們此番歸來,已是神行機圓,心境完滿了。”
八師兄有些緊張地看向太祖,理論上他們兩人是度過這次考驗了,但是淨禹和嬴澤兩個人竟生出這樣的孽緣,熟知最後又會如何?
“我門下並不禁止弟子歡好,可是他們。”
太祖端坐在高台上,似乎在思索什麽。
八師兄也低眉垂首,等著師尊做最後的決定。
不過一會兒,淨禹和嬴澤便從明鏡台中走了出來,兩人執手相看,都覺得好似經曆了一個輪回,彼此已然是心神相連,情意相牽。
太祖看了看他們兩人,開口說道:“你們既然已經通過了明鏡台的考驗,那麽明日你們便來此聽我講道吧。”
淨禹和嬴澤驚喜地看了看對方一眼,然後同時俯身下拜,“弟子叩謝師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