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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地麵微微震動。
有那麽一會兒,他們誰也沒反應過來。深淵的地麵總是時不時震動,地震、塌陷乃至火山噴發都不罕見。直到魔力波動變得再也無法忽視,直到每一根碎骨都震動著從地麵上立起,塔砂與維克多才發現了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裏是深淵,死在主物質位麵的惡魔會回歸出生地,但在深淵死去的那些卻會留下屍體——何況收割者安蒙並不算死去。那顆巨大的腦袋已經炸開,其中的魂火散去,起碼幾個月無法重新匯聚。它應當沉睡,沉睡足夠長的時間。
理當如此。
他們已經離開了原地,不過骨骼身軀的惡魔領主如此巨大,山一樣大的骨架散成一堆,形成一座麵基不小的骸骨丘陵。塔砂帶著維克多在這剛形成的丘陵上空飛行,他們的速度不慢,但距離他們解決掉收割者安蒙,也隻過了幾分鍾而已。
在他們下方,就在非常近的地方,那片骸骨丘陵站了起來。
那堆因為失去頭顱而變得黯淡無光的碎骨,再一次泛起了奇特的琉璃色。蒼白的骨架咯咯作響,彼此銜接,像被無形之手組裝的模型,在半空中重新組裝。巨大的骨頭相互碰撞,不斷發出巨響,如果真有一隻組裝它的手,手的主人不是個缺乏耐心的怒漢,便是一個咯咯笑著砸爛一切的孩童。
塔砂不用問維克多怎麽回事,維克多震驚的神情顯然在說,眼前的一切根本不該發生。
這簡單粗暴的重組發生得相當快,無數碰撞在同一時間發生,大量碎骨亂飛,動靜比安蒙被擊落時還大。可是沒關係,那些破碎落地的骸骨會重新升起,像鐵屑奔向吸鐵石,胡亂地粘上新生的骸骨之軀。
被炸裂成無數碎片的頭顱正在複原,碎骨堆積在一起,相互擠壓,裂紋飛快地消失。這修補的技術一塌糊塗,收割者的腦袋看上去比過去還要扭曲,它徹底變成了一個凹凸不平的、胡亂雕刻出的不規則體。頭顱上沒有留出目孔,牙齒長進頭頂,補不齊的間隙裏魂火亂冒,那詭譎的火焰相當旺盛,燒出了顱骨,讓整顆頭顱都在燃燒。
“深淵啊……”維克多苦澀地說,“這根本是作弊。”
這的確是作弊。
收割者是不死係惡魔,除了徹底消滅的情況外,它們的“死”便是失去行動力,像屍體一樣散落在某處苟延殘喘,慢慢收集空氣中的魔力以求卷土重來。這過程或長或或短,在深淵老家相當於坐在特等席上,將放在主物質位麵需要數百年的過程,在這裏能縮短到幾年乃至幾個月,因為環境適合惡魔恢複。被剝奪行動力的收割者隻能隨波逐流,如果沒有外力參與,幾個月是最短的時間。
有“外力”參與的話呢?
巨大的骸骨站了起來,強大的魔力洶湧如海浪,幾乎帶來皮膚刺痛的錯覺。不需要發問了,塔砂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那外力來自哪裏,不是任何惡魔,就隻是深淵本身。
“這種事根本不該發生。”維克多耿耿於懷地嘀咕,“哪怕把自己獻祭給深淵也不行,否則還有哪個惡魔領主會乖乖死去?深淵不會做這種事……”
蒼白的安蒙起死回生,不過,現在的那個骸骨怪獸或許不能再以此為名。除了白骨與骨鐮,它身上根本看不出與之前惡魔領主的相似點,倘若將剛才的安蒙比作普通人,眼前這一個,就是屍塊製造出的弗蘭肯斯坦。
在它完全定型之前,它已經開始攻擊。
巨大的骨鐮劈開空氣,速度快到能形成一陣小型旋風。塔砂很難穩定住軀體,像隻暴風雨中的飛鳥。一側翅膀的尖端被刀鋒蹭過,一大片堅硬的羽毛齊齊斷裂,幾乎讓她失去平衡。
她把維克多向相對安全的方向扔出去,兵分兩路,好讓她減少負重,讓維克多腳踏實地,兩邊都能提升機動性。塔砂抽出另一把長刀,勉強架住另一下劈落的骨鐮,骨鐮隻被滑出去一點點,差不多就在兩者相交的瞬間,長刀斷裂了。
收割者的骨頭,比剛才更加堅硬。
這是當然的,深淵之力向這裏洶湧而來,開閘放水似的源源不斷落到那堆骸骨身上。複生以來,安蒙沒有再說過半句話,恐怕不止是沒有長出嘴巴的緣故。塔砂得到過深淵的眷顧,她能確定地說,深淵的眷顧也沒有這麽……這麽誇張。若將深淵之力比作風,眼前的收割者就是整個深淵的台風眼,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被這麽濃厚的深淵之力灌注,哪怕是惡魔領主,也別想再保留神誌。
無序的意誌已經撕碎了蒼白者安蒙的靈魂,它的殘骸狂亂地燃燒,變成一場熊熊大火。
維克多被深淵放逐了,他感覺不到,而塔砂的感知比他更進一步。有史以來第一次,塔砂感覺到了深淵的“惡意”。
安蒙把自己獻給深淵了嗎?不知道。但是深淵,一定選擇了安蒙,為了阻攔塔砂與維克多。
深淵意誌不會這麽做,祂不會關心個體的死活。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正如每一種群體意識,深淵開始自救。
此前的攻擊若是驟雨,現在的鐮刀便是流光。太快了,收割者的速度比死前還快,而且恐怕會越來越快,像個磨合完成的機器。反擊的餘地變得越來越小,幾近於無,維克多與塔砂很快疲於奔命,躲閃已經用盡全力。
又一次閃避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塔砂開始頭疼,或者說是感受到了某種靈魂的疼痛。與主物質位麵地下城的聯係出現了扭曲,仿佛透過棱鏡看見什麽東西,光線失真,被驀然拉長。
生死交鋒之中,這樣的恍神是致命的。
她躲過了眼前那把骨鐮,沒能躲過身後那一把。刀麵的寬度比塔砂本身的寬度更大,刀鋒的最薄處卻比發絲更細巧。它——
攔腰斬過。
劇痛讓塔砂眼前一黑,世界仿佛被熄滅了。過了一秒或者無數年,視野亮了起來,卻不是深淵這邊的視野。
是地下城的視野,這裏是主物質位麵。
這一片大地上,鏖戰正酣。
塔砂聽見了震耳欲聾的咆哮,來自各式各樣的巨獸。白色的巨狼仰頭怒吼,瑪麗昂齜出白森森的牙齒,利爪抓著地麵,撲擊足以撼動山川。紅色翅膀的巨龍俯衝下來,一口龍息在它喉嚨裏醞釀,龍騎士道格拉斯不在它背上,因為現在這種等級的戰鬥,已經不容許人類參與。
銀狼的利齒對上了巨大的陰影,尖牙利爪落在厚厚的皮毛上,隻留下幾道血痕。那巨大的陰影竟然隻是一隻爪子,看上去與瑪麗昂的狼爪相似,卻要大上不知多少倍。龍息燒灼著空氣,熱浪讓那一塊的空間似乎都出現了扭曲,隻是在它落實到什麽東西身上之前,另一團火焰衝了上去。
巨龍的吐息能將鋼鐵瞬間融化,乃至化為白汽,宛如熔岩的熱度絕非凡火可以比擬,卻與衝上來的烈焰不相上下。噴吐,也是噴吐,金紅色的龍息撞上紫色的烈焰,爆發出的熱量讓附近的土地發出焦臭,避之不及的人與惡魔全都化為灰燼。
戰場上空,有一隻巨大的野獸。它的四肢像天柱一樣粗壯,它的尾巴像鞭子一樣揮舞,三隻碩大的犬首長在同一個脖子上,每個腦袋都長著兩張嘴。血盆大口裏滿是獠牙,唾液從中滴落下來,在地麵上滋滋作響,冒出青煙。
惡魔領主,地獄三頭犬“六口摩亞”。
銀狼瑪麗昂在巨大的爪子之間奔跑,攻擊著中間最靈活的頭顱。巨龍在天上飛行,前置著左邊那顆能吐出烈焰的腦袋——那頭真正的傳奇太古龍能擊敗這被弱化的惡魔領主,然而這頭巨龍也隻是有著龍魂的地下城造物。最右邊的頭顱吞吐著毒煙,死靈法師操縱著的不死戰士在那致命的煙塵中攻擊,被毒氣噴吐正中的骷髏,也可能化為膿水。
所有人都在拚命。
“死亡纏繞!”德魯伊阿爾弗雷德喊道。
粗壯的藤蔓纏繞住地獄三頭犬胡亂刨動的爪子,巨大到它這種程度,單純的移動都可能造成巨大死傷。比普通人腰身還粗壯的藤蔓從地麵上驟然升起,牢牢捆綁住巨獸的爪子,可惜往往隻能起效幾分鍾。刀劈斧砍都無法弄出痕跡的巨大藤蔓,在大惡魔的爪上好似普通的野草。
阿爾弗雷德感到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好笑,仿佛回到了他剛開始開發這一招數的時候。那時候的死亡纏繞隻是野草絆腳,一把匕首就能斬斷。隻是這個戰場上,沒人會理解他的笑容,當初陪練的搭檔,已經不在了。
魔箭手亞特蘭特死在了六口摩亞的第一波吞吐中,她的冰箭給周圍的人爭取了幾秒時間。這位棕色頭發的亞馬遜戰士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她的屍骨泯滅在戰場上。
有巨獸肆虐的戰場,戰士們不能撤離,因為天空中的裂縫裏,不止掉落這樣的大東西。
通身漆黑的大狗成群結隊,隻有一個頭的地獄犬有一匹馬那麽大,它們的牙齒足以咬斷鋼鐵。這一小片區域簡直像什麽蠻荒領域,獸對抗者獸——獸語者的靈獸正與德魯伊夥伴並肩作戰,德魯伊中的化獸者則已經化身野獸,對深淵的入侵者釋放著怒火。化形的獸人戰士在戰場上東奔西突,一頭水牛的犄角紮穿了許多瘋狗的肚子,頂出許多惡魔的內髒,然後被一隻長出兩顆腦袋的巨犬咬斷喉嚨。
法師們的一*齊射攻擊著毒火龍們,這種炎魔的前一環高階惡魔趁火打劫,借著地獄三頭犬的威勢頭到處襲擊,很難命中。有兩頭毒火龍正在攻擊天空中的冰元素,“二打一,不要臉,混賬東西!”回聲女巫蒙砂小聲咒罵著,擦掉流個不停的鼻血。
牧師在戰場上,他們念誦著禱文,提供著支援。一隻小惡魔尖叫著撲過去,牧師羅比揮舞著連枷,將那肥碩的小怪物砸扁到地上。牧師們時不時舉起法杖、連枷、釘頭錘,驅趕自己與戰友身邊的魔物。前麵的戰士們用盡全力將中高等惡魔阻擋在外麵,已經沒有足夠的人手能攔住這些小型的漏網之魚,他們得保護他們自己。
混戰,激戰,鏖戰,所有人浴血奮戰,戰況慘烈。
但這不是更可怕的事情。
地獄三頭犬身上傷痕累累,戰場上滿目瘡痍,顯然已經交戰許久。距離六口摩亞來到主物質位麵,已經過了頗長一段時間,半空中的通道內,某個巨大無比的陰影正在接近。
塔砂知道那是什麽。
兩個領主之間固定的最小時間間隔已經過去了,拿遊戲裏的話說,便是冷卻時間過了。吞噬魔領主混沌胃袋正在過來,與這個可怕的吞噬者比起來,那些移動胃袋,簡直像粉紅色小氣球一樣無害。
然後,視野中斷。
視野中斷,視野重啟,塔砂重新感到劇痛,看到了深淵。與主物質位麵地下城的鏈接突然中斷了,仿佛中間插#進了什麽隔板。留在這一邊的塔砂無法直到接下來那邊發生了什麽,她咳出一口血,看到自己的腿。
在幾米開外的地方。
骨鐮攔腰斬過,一刀兩斷。
塔砂還活著,目前還活著,自愈能力在努力收縮著傷口,然而她沒辦法把被腰斬的身體長回去。與地下城本體的鏈接被什麽東西阻攔,魔力傳輸中斷,她被困在這具即將彈盡糧絕的瀕死之軀裏,像被拔出泥土扔到水泥地上的植物。這裏不是她的主場,這裏是深淵。
如果她死去,她的這部分靈魂就會死得很徹底。塔砂不是個能分裂靈魂的惡魔,她不知道“死一部分”會是什麽感覺。
從維克多的反應看起來,那絕對不是好事。
塔砂的兩截身軀躺在地上,距離落地大概過了幾分鍾,這幾分鍾裏她沒有變得更加破碎,仿佛被遺忘——那是不可能的。發瘋的收割者沒有半點仁慈,也沒有看她受折磨慢慢死去的興趣,塔砂沒被攻擊的唯一原因隻是,安蒙被攔住了。
刀影劈頭蓋臉地落下來,在落地前斜飛,半截骨鐮落到不遠處的地麵上,還在簌簌抖動,尋找著機會回歸本體。剛剛擊斷它的身影已經轉移,隻留下一個殘影。許許多多把骨鐮輪番落下,破空聲不斷,除了尖銳物體割裂空氣的聲音外,還有短而極其強烈的爆鳴。要以一己之身攔住這麽多把骨鐮,必須非常非常快,維克多在刀鋒下飛速轉移,無數次揮拳在空中形成了音爆。
非常精彩,充滿技巧,為了彌補失去原身的差距,惡魔領主數千年的經驗技巧被發揮到了極致。如果這一段可以變成地下城之書的書頁,那很可能是最好的教學之一吧,塔砂模模糊糊地想。
但是,一隻手能攔住一場冰雹嗎?
維克多是塔砂的契約者,他的身軀是塔砂塑造的,沒有誰比她清楚那具軀體是什麽狀況了。維克多的爆發暫時攔住了收割者,那攔截不可能持續到永遠,也不可能沒有代價。
滴答,一滴血落到了塔砂臉上。
收割者的骨架沒有鮮血,這還能是誰的血?維克多的速度與攻擊強度已經超過了身體能承受的限度,他仿佛置身於空間亂流之中,每時每刻都在流血,每時每刻都在自愈,後者越來越趕不上前者。收割者巨大的骨架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裂紋,一些裂口能讓骨骼崩裂塌陷,隻是塌陷總有會慢慢重新生長。深淵在作弊,被放逐的惡魔在與與整個深淵作戰,他不可能贏。
維克多隻是在給塔砂爭取時間,他相信她。
啊,是時候決定了。
哪怕是飲鴆止渴,總也先要從眼前的危機當中活下去。
塔砂的靈魂呼喚深淵。
他們穿過深淵與主物質位麵之間的通道,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塔砂就曾小心翼翼地接觸深淵,企圖弄明白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一次試探小心翼翼,充滿戒備,隨時準備抽身。而這一次,塔砂孤注一擲,毫無保留。
你渴望我的靈魂?那麽來吧,試試看。
深淵意誌在第一時間降臨,混亂貪婪的巨大意識衝向塔砂的靈魂,好似癡愚的餓殍衝向食物。當塔砂被祂判定為生死大敵,祂不惜為收割者作弊,親身下場也要將他們扼死在這裏;而當塔砂遞出同流合汙的信號,深淵就變成了一個慷慨過頭的主人,將大量深淵之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塔砂的靈魂。
腰部被斬開的斷麵立刻止了血,塔砂看到自己的腰間長出了肉質觸須,勾住數米外的半身,揉橡皮泥一樣重新糅合在一起。這場景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但誰還會在意這個呢?逃離死亡總是好的。塔砂站起來,她感到惡心,她感到震怒,她感到狂喜,她想要大開殺戒,她對一切漠不關心。她抬頭看著膽敢冒犯她的龐大枯骨,如同看著螻蟻。
塔砂呼喚力量,她便得到力量,那力量本身就是代價。
洶湧的深淵之力充斥著身體,漆黑的力量在血管中蔓延,她來者不拒,鯨吞牛飲。一個快要凍死的人不會管某種燃料是否對身體有害,在深淵企圖汙染她的時候,塔砂開始反向抽取,以此強化自己。
啪沙,當力量開始奔湧,鏈接中的隔閡被衝破了,主物質位麵的視野再度打開,這具軀體與地下城本體中的靈魂重新匯合。
塔砂是一座地下城。
地下城被稱作深淵前哨是有原因的。
被拔出泥土的植株,開始在水泥當中紮根。深淵意誌用汙濁的力量灌溉著塔砂,塔砂的靈魂便在這渾濁的環境裏茁壯生長,生根發芽。肉眼看不到這奇特的變化,唯有擁有魔力視野的人才能意識到她做了什麽。如同風暴中出現了一個孤島,如同混亂的半點中滴入一滴墨,霸道地擠開了其他顏色……塔砂借用深淵的力量,在深淵紮下一個小小的根據地。
維克多摔到了地上,幾乎看不清麵孔,渾身血肉模糊。肌體已經到了崩塌的邊緣,骨鐮削掉了大半個肩膀,他歎了口氣,卻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從他與塔砂的鏈接之中,傳來了無比充沛的魔力,正在飛快地修複這具瀕臨破碎的身軀。塔砂過濾掉了深淵的意誌,提純出純粹的力量,喂養著她的契約者。
數十把骨鐮斬下,對著塔砂與維克多。它們斬下,在距離目標很遠的地方摔落,連同揮舞著骨鐮的胳膊。
塔砂出現在收割者的胳膊上,很多隻胳膊上,閃現的時間間隔太過短暫,以至於看上去像有了□□術一樣。她沒再拿一把刀,沒有一把刀能與此刻她本身的軀體相比,塔砂的存在本身便是兵器。完好無損的惡魔之翼在她背後展開,一對,另一對,再一對,足足三對黑色翅膀在她身後拍動,邊緣鋒利如刀。
她抓住每一根骨頭,抓緊,拉扯。
裂紋在塔砂手中擴散,巨大的骨骼在修長的手指之間化為碎片,看上去宛如一座大壩被一根筷子敲碎了。收割者瘋狂地掙紮,像一隻被毒蜂抓住的肥厚蠕蟲,怎麽扭動都無法攻擊到她。不久前讓它死而複生又占盡上風的力量,如今讓它變成了被玩弄的小醜,深淵之力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的東西啊。
塔砂甚至試著站定了片刻,收割者的骨頭將她打飛出去,她飛出數十米,等她能夠恢複平衡時,被擊碎的內髒骨骼便已經長好了。她啐掉嘴裏的鮮血,扳正扭曲的頸骨,看著收割者張牙舞爪地徒勞反抗。這挺好,非常好,她正需要時間來梳理這團不屬於自己的狂亂力量,需要缺口來發泄怒火。
地下城合並重組的進度條,不知何時,化作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