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字數:9654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地下城生長日誌 !

    (一一零)

    塔砂看著維克多。

    她在各式各樣的碎片中看到了維克多的縮影,他是談笑殺人的強者,是手把手教她解剖靈魂的瘋狂老師,是運籌帷幄的狡詐陰謀家。地下城之書是吉祥物似的半吊子壞人,完整版本的大惡魔維克多則是真正的邪魔,與眾不同的惡人,一個危險的勁敵。而在受到重創的吉祥物與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惡魔領主之間,鼎盛時期之前的維克多是什麽樣子,塔砂還是頭一次看見。

    在精靈法師的檢定之中,塔砂看到了維克多在他的第一次魔災中來到主物質位麵時的情景,看到了他從魔物進化成惡魔的瞬間,那轉變如同蟲蛹羽化——在真正破殼之前,你無法知道蛹中是蝴蝶還是毒蛾。

    維克多兩者兼有,兩者兼是。

    他殺死兔子、獵犬、獵人,殺死孩子、壯漢、傷員,他也在猶豫許久後光為好奇心停留,凝視篝火,傾聽歌謠,伸手接住雪花。塔砂看著這個披著人皮的新生惡魔,他望著皚皚白雪,神情像孩子一樣天真。

    真美啊,他說。

    看到這裏,塔砂便知道,維克多已經通過了檢定。

    “我從未見過擁有正麵情緒的惡魔,不可思議。”精靈法師驚奇地說。

    “他恐怕獨一無二。”塔砂說。

    如果檢定的條件是“維克多是否邪惡”,這一次的試煉恐怕必輸無疑。維克多是來自深淵的惡魔,無論是大惡魔時期的回憶,留下的靈魂碎片,還是經常看起來傻乎乎的地下城之書,全部、絕對都屬於邪惡陣營。維克多喜歡損人利己,偶爾損人不利己,很早之前便行事之凶殘,從那些被戳穿的可憐生物身上能窺見一斑。要是精靈法師要求他對主物質位麵沒有惡意,在那隻兔子倒下的時候,便已經萬事皆休。

    不過,精靈法師所說的是:他不相信來自深淵的靈魂,會對主物質位麵的生靈懷有哪怕一點點善意。

    雖然開始估計錯了測試對象,但塔砂始終相信維克多可以通過。他的惡意或許比善意更多,他參加過好幾次魔災,他會選擇深淵的陣營,然而那他的“善意”也絕不是假的。即使隻有一湯匙的善良,那也足以將維克多與其他深淵惡魔區分開。

    維克多是個有趣的惡魔。

    “他的確獨一無二。”精靈法師意有所指地說,“我從未見過能在天地之戰後留在埃瑞安的大惡魔,哪怕是破碎的殘魂。事實上,所有的惡魔領主,在戰爭開始之前都已經自行離開了。”

    “自行離開?”塔砂說,驀地想起了白色閃電索菲亞法師。

    深淵在打什麽主意?那個白袍法師在阻攔維克多時這樣說過,地上的惡魔領主和高階惡魔都在陸續撤回分#身和重要走狗,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沒人知道是什麽讓這些瘋子達成了共識,它們打夠了天地之戰,打算推翻棋盤。”精靈法師的眉頭緊緊皺起,“惡魔領主全部撤離了主物質位麵,開始我們以為那隻是新一輪戰爭開始前的蟄伏,直到我們發現,它們企圖摧毀主物質位麵。”

    深淵是人間的大敵,但嚴格來說,深淵的大地並非主物質位麵。

    對於惡魔來說,主物質位麵是前往天界的必經之路,是打響與天界戰爭的中轉站與補給站。人間眾生的靈魂隻是惡魔的糧食,你會對糧食有什麽善意或仇恨嗎?同樣的,深淵蠶食主物質位麵也隻是為了腐蝕出一條通往天界的通道,造成巨大死傷那是錦上添花,而不是最終目的。

    天界也是如此,隻要把“靈魂”換成“信仰”,“殺戮”換成“奴役”,天界生物在做的事情,便和深淵一模一樣。

    這就是為什麽,天界和深淵交戰這麽多年,夾在中間的埃瑞安始終沒有變成一片廢墟。真身降臨的神明與惡魔領主足以造成一大片位麵崩塌,其狀況和怒魔賽門的出現差不多。兩邊都有這麽多超乎人間水準的戰鬥力,若是不計後果全力施加,主物質位麵將變得殘破不堪,乃至四分五裂。但即便是思維混亂的惡魔,也沒有摧毀埃瑞安的打算。如果毀掉了兩界之間的階梯,它們要如何與天界交戰?

    天界與深淵一直隔空交手,把中間的人間當成戰場和棋盤。但有一天,惡魔領主們突然受夠了博弈,受夠了與天敵沒完沒了的對抗,它們從主物質位麵撤離,企圖準備一個可怕的禁咒,將人間摧毀,變成純粹的能量碎片,仿佛殺雞取卵。

    萬幸,主物質位麵的生物提前發現了這件事。

    這便是埃瑞安宣言的起因。

    “事實上,是預言之神的聖女先公布了這個消息。”精靈法師不無諷刺地說,“但在那個時候,新的占卜師職業正在興起,他們不需要神諭和血統,依靠計算星辰的軌跡來占卜未來。一些被判為瀆神者的神職人員找到了通過意誌竊取神術使用權的方法,他們和占卜師一起,發現了另一件事情:天界也在做一樣的事。”

    天界的行動向來比深淵迂回許多。

    可能在看到深淵動手後自己也忍不住,又或許他們的計劃才是導致深淵想掀掉棋局的原因,誰知道呢。總之,天界一樣打算對主物質位麵下手。他們隻是賊喊捉賊,想聯合人間先解決掉深淵,好讓自己成為餐桌上唯一一員。

    “於是主物質位麵先與天界聯合了?”塔砂問,心中已有答案。

    “是的,各懷心思,虛與委蛇,不過是各憑本事。”精靈法師冷哼道。

    塔砂的猜測與一些研究者的理論沒錯,主物質位麵的生物沒有同時與天界和深淵開戰。天界想利用人間,人間亦利用天界,他們首先宣戰的對象是深淵,鑒於邪惡的深淵素來形象不佳,這聯合作戰看上去隻是對抗魔災的擴大版本。

    但是這樣的話,問題依然存在。

    “你說天地之戰後再沒有惡魔領主能插手主物質位麵,”塔砂又問,“那麽戰後的深淵汙染又是因為什麽?”

    天界想徹底擠走深淵,那麽在主物質位麵生靈的配合之下,天界生物不該錯過宿敵的後手。

    “因為愚蠢。”精靈法師苦笑道,“因為傲慢,因為貪婪。”

    恢弘的天地之戰中,除了能一次次歌頌的內容之外,還有些見不得光的部分。

    天界企圖像過去一樣將人間諸族當做戰爭棋子,以為自己能坐收漁利,卻沒想到棋差一招,在埃瑞安宣言下聯合的主物質位麵聯軍一開始便劍指兩方。天界在與天界並肩作戰抗擊深淵的近半個世紀裏,埃瑞安的聯軍也在偷偷尋找著能夠對付天界的方法。

    天界教會了人間如何驅逐深淵,隻要有天界的幫忙,主物質位麵就能徹底關上深淵的通道,而不是暫時性堵上,等待對方下次再來。人間的聯軍以此類推,同樣找出了徹底驅逐天界的辦法。但是,有天界幫助的埃瑞安都用了將近半個世紀來驅逐深淵,等驅逐了深淵,再以那樣元氣大傷的狀態與天界對上,埃瑞安還要付出多少的代價?

    不同的個體有不同的聲音,哪怕為了同一個目的,爭執還是會發生,甚至變得沒完沒了,可能讓同盟分崩離析。一個種族裏的幾個國家中尚且難以達成共識,一個世界裏的許許多多個種族之間呢?越到了快要勝利的時候,深淵之戰後該怎麽辦的爭執就變得越發嚴重。

    可以說,在這種狀況下依然能保守秘密、沒讓天界生物發現端倪,埃瑞安的諸族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問題總是需要解決,有一小部分人,決定鋌而走險。

    如果他們能借著天界的手驅逐深淵,那麽他們是否能利用深淵來驅逐天界?

    聽上去異想天開,但並非不可能。

    那是一小撮黑袍法師、一些深淵信徒與一些女巫的決定,他們可以說是地上生靈中最強大、最了解深淵的群體,力量與知識給了他們信心。他們究竟做了什麽已經不可考,隻有他們的成果為人所知。

    他們成功利用了惡魔,就像此前人們成功利用天界生物。在深淵被驅逐之後,他們騙取的惡魔之力依然留在他們手中。不久之後,他們背後捅刀,以深淵之力斬斷了天界與主物質位麵的聯係。

    事實證明,幹得大概比驅逐深淵更幹淨利落。

    這是一場偉大的勝利,大部分疲憊的戰士不知內情,隻為成功完成這個的英雄歡呼。小部分知道內情的人稱頌這劍走偏鋒的舉動,就算有人對此等不擇手段頗有微詞,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此舉讓可能發生的傷亡和拉鋸戰時間都減少了百倍。深淵之戰長達半個世紀,天界之戰卻隻花費了一年多。

    說是奇跡般的勝利都不為過。

    可惜不久之後,大家發現,近乎天降餡餅的奇跡並不存在。

    當年那些參與了與惡魔交易的人群中,一些不明不白地死去,一些發瘋,一些失蹤,一些被證明早已受到了惡魔的誘惑或深淵的腐蝕。驅逐天界的法術乍一看全無問題,但過了沒多久,深淵的汙染便從天界消失的地方出現。

    這麽說吧,那把從深淵借來的、能切掉天界聯係的刀麵上,其實附帶了深淵的病毒,想用這把刀子割掉寄生在主物質位麵上的天界藤蔓,隻會讓深淵的毒素擴散,哪怕刀子的主人早一步被驅逐——何況沒被完全驅逐,維克多的後手還像錨一樣偷偷固定著兩界呢。到這種時候人們才發現,他們終究沒能騙過惡魔。

    被欺騙的是他們啊。

    簡直不可思議,最先出局的那一方,似乎笑到了最後。

    “我們試過了全部能試的方法。”精靈法師苦澀地說,“所有溫和的方法都無法控製住汙染,更別說將之驅逐淨化,最後隻剩下唯一一個選擇。自然意誌能幫忙對抗深淵意誌,森精靈與大德魯伊,自然之子能用一些方法淨化那些被深淵汙染的空間,但是,那對大戰後的埃瑞安來說,這劑猛藥太過了。”

    暴露了目的、決定好目標的惡魔領主已經毫無保留,它們肆意破壞著主物質位麵,就算天界神明提供了諸多保護(好在未來得到比較完整的埃瑞安),留下的創傷還是比任何魔災都嚴重。而後埃瑞安進行了兩場大手術,一場驅逐深淵,一場驅逐天界,再到後來的汙染擴散,它們接踵而至,讓主物質位麵傷痕累累,進入了前所未有的低穀。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埃瑞安淨化汙染,絕無可能。

    那就到外麵去吧。

    精靈法師提起星界的口吻,像提起另一個危險的國度,或者一樣讓人感到棘手的嚴峻挑戰——困難,麻煩,有危險,卻並不神秘。他知道星界,他很可能去過星界,他口中的星界是個做好準備就能前往的地方。

    那個時代的星界還不是個秘密,躲藏在凝固時光中的精靈,還沒被抹掉星界存在的概念。

    “必須切割掉汙染的部分,帶到星界淨化。我們的王與四季議會的德魯伊能將森精靈們安全帶出主物質位麵,遠行,進入星界,在那裏布置好牽引點,送走埃瑞安被深淵汙染的空間。牽引完成後,普通森精靈就能夠歸來,陛下與大德魯伊繼續留在那裏淨化。”精靈法師說,“情況好的話,過上幾年淨化就能完成。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淨化失敗,我們會失去接近四分之一的位麵。”

    他搖了搖頭,說:“那時候,大部分人都這樣認為。”

    事情比最壞的預計更壞。

    “到底發生了什麽?”塔砂問。

    “不知道。”精靈法師沉痛地說,“沒有人知道。”

    知道的人回不來,迷惑的人無從知曉。當本該緩慢而隱秘的牽引在一個瞬間聲勢浩大地完成,當星界短暫地在整個主物質位麵生靈的眼前露麵,通往星界的通道卻暫時關閉了。凶猛的空間亂流在主物質位麵外部洶湧不斷,最藝高膽大的傳奇法師也不敢在此時冒險前往星界。承受種種磨難的埃瑞安似乎快要到達極限,空間類法術都受到了影響,更可怕的是,精靈王與大德魯伊們留在這裏的錨點,也在這混亂中飛快失效。

    星界無邊無際,廣闊無垠。

    一旦失去了埃瑞安世界的錨點,還在外漂泊的他們,恐怕永遠都回不來了。

    “在事情發生之前,我考慮過這個結果。”精靈法師沉聲道,方才的悲痛變回了沉著,“我故意遲到,因為這個魔法陣需要四個精靈。”

    塔砂詫異地看著他,聽出了一點言下之意。

    “是的,不止是一點猜想。”精靈法師說,“我有一個占星師朋友,她叫瑪格麗塔,是年輕一代的占卜師中最有天賦的人。瑪格麗塔在我接到消息時哭了很長時間,她說他們回不來,盡管她不知道因為什麽。如果她能進階傳奇,事情或許會變得更加清晰,但無論如何,我相信她。”

    我感覺很糟糕,瑪格麗塔對精靈法師說,我沒法確定,但我感覺很糟糕……該死,我學藝不精,我沒法看到更多東西。要是我能早點晉升傳奇就好了。

    名叫瑪格麗塔的占卜師,塔砂想起了自己在哪裏聽到過她。

    “‘預見之眼’瑪格麗塔?”塔砂問。

    “我們在私下裏這樣叫她。”精靈法師的表情柔和起來,“怎麽,她在未來很有名嗎?啊,我就知道她會名揚四海。”

    預見之眼瑪格麗塔,的確在未來聲名遠播。

    “預見之眼瑪格麗塔是在世的占卜師中最出色的人,也是我的朋友。在長達七天的占卜後,她沒有打開房間的門。”白塔的遺址中,百年後的首席法師這樣說,“當她的弟子打開房門,他們發現瑪格麗塔刺瞎了自己的眼睛,已經自盡了。”

    那個著名的、出色的占卜師,在占卜了龍之預言後自盡而亡。晉升傳奇後,她的確有了看到更多真相的能力,但看上去,那未知的真相最終壓垮了她。

    塔砂緘默不語,精靈法師從她的沉默中看出了什麽,自嘲地低語:“人總是要死的。”

    他講完了後半段故事。

    加上他之後,這裏湊夠了四個遺民。一個德魯伊,一個禦獸者,一個弓箭手,一個法師,四個森精靈職業者,足以開啟鎖住時間的魔法陣。在這不再流動的小小截麵當中,最後的火種被留下。

    “四個,起碼要四個。”精靈法師說,“四個守門人,四個開啟者,謝天謝地我們等到了。”

    “你們在等什麽?”塔砂問,“我們需要做什麽?”

    “做你們該做的事。”精靈法師說,嚴肅的麵孔中難得閃現了笑意,“我不想顯得這麽神棍,但我不知道。我們想不出解決辦法,隻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把謎題保留下來。”

    他們用生命、自由與漫長的刑期交換,沒有換來解答,但至少換來了希望。

    精靈法師一側頭,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音。他說:“看起來他們也通過了。”

    “他們當然會通過。”塔砂笑道。

    “是啊。”精靈法師肅容道,“開始吧!”

    他並不是在對塔砂說。

    開始吧!精靈德魯伊說。在他麵前,德魯伊尤金森喚來了最後一株小草,那株洋紅色的小草對著德魯伊一點一點,而後整片被呼喚過的森林散去。

    開始吧!精靈禦獸者說。她化成白霧的身軀從銀狼口中飄散開來,又在幾米開外匯聚成一隻獨角獸與一名少女。少女對瑪麗昂微笑,對她揮了揮手。

    開始吧!精靈弓箭手說。他舔了舔滿是湯汁的嘴唇,滿足地拍了拍肚子,上前擁抱了做出大餐的廚子。“很高興見到你。”他對他的外孫女說。梅薇斯回抱外祖父,說:“我也是。”

    他們說:“我認可。”

    四個聲音在魔法陣的四角同時響起,四道光芒不分先後地衝天而起。好似一把把鑰匙插入鎖眼,鎖簧彈起,轉線對齊;好似龐大機關中的齒輪一個個對應,咬合,轉動。厚厚的幕布被拉開,迷霧與環境消散,露出蹭蹭包裹中僅存的真實。

    凝固的時光中,再一次出現了那個幾次閃現的畫麵。

    鴉青色的天幕與樹影勾連,四百年前的樹木與那個瞬間一樣蒼翠鮮豔。綠草茂密生長,這片肥沃的土地還沒因為德魯伊和聖樹的離開失去保護,星界通道在這裏開啟的後遺症還沒來得及將此處變得越來越貧瘠。這是一小片殘存的聖地,它被魔法陣從時光的場合中被割裂開來,像被樹脂包裹,化作永恒的琥珀。

    鴉青色的天空下樹影搖晃,塔砂、瑪麗昂、梅薇斯和尤金森站在四個守衛者曾經站著的地方。天空中一輪滿月,不,那鵝黃色的東西不是圓月,而是“錨點”。

    這月亮一般明亮的圓球,是四季議會留下的歸來之錨。

    換做其他發現者,一定會感到非常失望。

    精靈法師說他不知道該做什麽,這是真的,即使過了四百年,埃瑞安的人們依然對如何帶回“遠行”的生靈與空間毫無概念。塔砂知道了森精靈與大德魯伊遠行的理由,知道了埃瑞安宣言的起因,但過關斬將進入魔法陣內部之後,“錨點”本身沒有給出任何答案。換做其他人,這個終點獎勵毫無用處,精靈法師想得到的答案依然毫無進展。

    但是,塔砂有一個稱號,叫“星界旅者”。

    這個稱號後有這樣的說明:帶著星界的信物,準備好直麵它的勇氣,你能再度踏上旅途。

    它在塔砂腦中閃閃發光,像一麵灰色的牆驀然變成了玻璃窗。塔砂想不出“星界信物”是什麽,可在真正看到它的瞬間,她立刻認出了它。

    明月般的法術記號,那個至今連接著星界漂泊者的錨,無疑是其中之一。

    在這種能力之下,塔砂能順著錨跳躍,方向是——

    錨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