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寧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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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純,你在做什麽?”戴宗大喝道,感到非常震驚,卻又來不及阻止。“她好心幫我們鬆綁,你為何要殺她。”
“她看見了我們這般落魄的模樣,傳出去豈不叫天下人笑話?”良純冷冷地說道。
其實一路上也不止她看見了,先前很多行人都看到,卻不敢上前。這讓良純憋了一肚子氣,現在宣泄出來,也算她倒黴了。
他握著血跡未幹的短刃,陰沉著臉向著那個眼盲少女走去。
一不做二不休,殺個幹淨好了。
眼盲少女茫然站在原地,對即將發生的事絲毫不知。
“住手,她根本看不見東西,更不知道我們是誰,完全沒有殺她的必要。”戴通站到良純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良純說道,他是一隊人馬中唯一沒被剃頭的,且在行動前萌生了退意,回去後必定難逃重責。
“哼,今日你休想在我麵前傷她,爾等宵小之輩,行事毫無原則可言,我戴通羞於與你們為伍。”他豁了出去,怒斥道。
有人沉默,有人冷笑。
他在一眾強者中,實力最高。即便如今大家都中了毒,失去了功力,也沒人敢主動對他出手。
“好好好。你等著歐陽大人跟你算賬吧。”良純連說了三個好字,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陰沉著臉退開。犯不上為了一個瞎眼少女跟他動手。
一行人重新坐到馬背上,往帝都方向回去。如今功力全失,再去追景歌他們太過不智,當下發出訊息請求支援。
他們每一個人都很緊張,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此行不僅沒殺到那個世子殿下,反而被他輕而易舉地戲耍了一番。更要命的是歐陽大人的獨子還被廢掉了。
回到帝都後果難料。
漸漸行著,有幾人脫離了隊伍,不敢回去,擔心歐陽童痛下殺手。
而戴通自然不會再跟他們同行,牽著馬準備隨意找個方向走去。他本就沒什麽牽掛,四海為家也沒什麽不可。
“你要去哪裏?”那個眼盲少女突然說話,聲音清脆動人,有著別樣的魔力,讓人喜愛。
“隨便去哪都行。”戴通回答,他沒什麽目的地。
“我要去西北邊境,但是我看不見,要不你來給我引路吧。”她用竹杖在地上左右敲動探路,向前細碎地走了兩步。
戴通此時心情甚是不好,任誰碰上了這些事都鬱悶憋屈,他本想拒絕。
但轉念一想,這個小姑娘在這種荒郊野地,孤身一人恐怕很容易遭遇不測。即便沒有遇到惡人,喪生在猛獸口中或者跌落山溝河流都是有可能的。
“你一個小姑娘,去西北邊境做什麽,那邊危險得很。”戴通說道,那個世子殿下也是往那邊去的,若是再遇上他多少有些尷尬,故此不太願意往西北去。
“去找一個很重要的人,他帶走了我的東西。”那個眼盲少女說道。
“那是什麽人,帶走了你什麽東西?”戴通問道。
“眼睛。”那個少女幽幽地吐出兩個字。
“眼睛?”戴通覺得秋風有些涼,沒由來地生出一陣寒意“你應該知道,眼睛要是...要是離開了人體,就很難長久保存了,那人帶走你的眼睛幹嘛?”
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也不知是何緣故,叫人挖去了眼睛,動手的人真是殘忍至極。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親口問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那個眼盲少女說道這裏,話音中帶著哭腔。空蕩蕩的眼眶中流出一滴透明的淚珠,沿著精致的鼻梁滑落,掛在下巴上,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摟入懷中,安慰一番。
戴通牽著馬走近她問道,“那挖走你眼睛的是誰?”
“他叫景歌。”那個眼盲少女啜泣著。
“景歌?鎮國公世子?”戴通難以置信,他竟也會做這等事,先前不久才見過他,看上去不似冷血無情之人。
“對,就是他。”眼盲少女說道。
“他為何這般對你?”
“我不知道,隻記得那個晚上,他騙我喝了很多很多酒。直到我不省人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的眼睛,就不見了。”眼盲少女搖頭說著,聲音中滿滿的悲傷。
“所以,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她說道。
戴通沉默了半響,“好吧,我帶你去找他。”他終究是不忍讓這個盲眼的少女獨自摸索向西北。
“謝謝你,你真是好人。”眼盲少女感激地說道。
“你叫什麽名字?”她問。
“戴通,你呢?”
“寧寧。”
秋風卷起枯黃草屑飛舞的曠野,一個三十多歲長相粗獷的男子和一個清秀的盲眼小姑娘相對而立。
倘若是其他機敏點的人在此,定會覺得不妥。這個眼盲的少女一直沒有絲毫驚慌的表情,包括良純殺另一個女子的時候。
驚恐的慘叫聲傳入耳中她也麵不改色,哪裏會是尋常的眼盲姑娘。
戴通生性木訥,不曾留意道,隻是覺得她可憐,而自己又無處可去,幹脆便護送她一程。
他向來愚耿,醉心於武道,想要突破現在的境界。故此才被歐陽童招募,許諾日後會給他指點。
他困這個境界太久了,自登臨宗師以來,實力再無寸進。他出身低微,背後沒有什麽勢力可以依靠,無法得到絕頂高手的指引,窺不到更上一層的路徑。
為了得到指點,他不惜為歐陽童賣命,可現在看來,終究是竹籠打水一場空了。
身前傳來的淡淡清香把他的愁思拉了回來,為了能快一些,他和寧寧同乘一匹馬。
“不好,我們不能在這條道上走。”他猛然想起。
“為什麽?”寧寧奇怪。
“他們剛剛發了訊號,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支援他們。如今我功力尚未恢複,若是被那些前來支援的追上,凶多吉少。”歐陽家族的人,有可能會沿此路繼續追擊景歌,到時碰到了他,多半會被當成叛徒清算。
“那好,我們走別的路。”寧寧善解人意地說道,並沒有要求他急著追上景歌,雖然她知道景歌就在前方不遠處,急速趕路的話不用半天就能趕上。
戴宗勒馬,轉了個方向,遠離這條道路,他感受著體內緩緩流動的真氣,估摸著要恢複到巔峰狀態起碼要十多天,在這十多天一定要盡量避免碰到那些人才行。
怎會有這麽霸道的毒散,能調出這種東西的也不是一般人,他想著。
“寧寧,你跟那個鎮國公世子有什麽淵源?”他覺得寧寧不像是大秦人士,雖然稱不上聰明,但行走江湖多年,眼力還是有一些的。
她的口音,氣質,服飾,像是南方人。和那個名聲不太好的紈絝世子應該沒什麽交集才對。
她沉默了片刻,空蕩蕩的眼眶向著遠處,在追憶著什麽。再開口時,聲音染上了一絲沙啞,被往昔之事觸動。她試圖壓抑猛烈的情緒,但顯然還是流露出難以掩蓋的悲傷。
“三年前,我在大理聖山腳下的河邊洗衣。忽見一個人沿著河漂流而下,他已經昏迷不醒,身受重傷。我把他撈起來,帶回家照顧。”
“我們大理人都略懂些醫術,時常在山林采摘藥材。我盡力救治他,不惜為此多次上山采藥。其中一次跌落山崖,險些喪命,這些擦傷都是當時留下的。”她挽起衣袖,露出藏在袖子裏的手臂,有著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
“他也算福大命大,受了那麽重的傷都醒來了。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大秦鎮國公的世子殿下,隻當他是個普通人。問他怎麽受的傷,他說是遭遇了山匪。”
“後來我才知道,當日他所受的傷,是因強搶南疆陽教的無上秘典三相真篇,被陽教教眾追殺所致。機緣巧合之下,被我救走,讓他逃過一劫。”寧寧娓娓道來,聲音悲怮。
“待到他傷好了之後,他想要修煉三相真篇。但這種詭異神功的修煉方式非常的苛刻,必須要借助三件天地靈物輔助修煉。他找到了兩件靈物,陽教的地之根,大理佛教密宗的時空指骨,還差最後一件,在我身上。”寧寧說道此處,空蕩蕩的眼眶不斷溢出淚珠滑落,哽咽著,連話語都說不清晰。
戴宗握住她的手掌,希望能給她帶來些許平靜。
“在你身上的最後一件是什麽?難道是...”戴宗隱隱猜測到了。
“我的眼睛,靈瞳。”寧寧說完後再也無法控製自己,接近崩潰。
“那段時間,我們朝夕相處,他說他愛我,寧願為我去死。我相信他了,想著把眼睛給他,好讓他練就神功,實現他的遠大理想。可我沒想到,他等不及,等不及我主動給他,他就自己動手了。我真的好傻......”寧寧語無倫次,哭得淒涼到讓看到的人都忍不住落淚。
戴宗緊緊地抱著她,不知道如何安慰,隻覺得手腳無措。
沒想到那個世子殿下是這等卑鄙的狼心狗肺之徒,表麵看上去倒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真是虛偽得讓人作嘔。
“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找到他,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戴宗下定決心,保證道。
寧寧還是淚如雨下,哭到快要喘不過氣來,空蕩蕩的眼窩流著眼淚的畫麵著實詭異。
“帶我找到他就好,千萬不要跟他動手,他早已練成了三相神功,這世間恐怕沒多少人是他的對手了。”寧寧搖頭,不願戴宗為她出頭,她覺得戴宗是個老實人,淳厚善良。
“方才見他的時候,他不過是六品境界。”戴宗說道,若非是他下了藥,怎會是自己對手。
“三相真篇是世上最頂級的功法之一,真實實力絕非境界所能衡量。他吸取了三件器物的靈氣為己用。身體素質早已遠超尋常高手,他的實力或許比擬王境。”寧寧說道。
“這不可能,沒人可以在六品境界對抗王境的。”戴宗反駁,對於武道,他向來較真。
“你們口中所謂的王境,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王境,隻不過是強一點的宗師罷了。”寧寧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戴宗沒有再接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盲眼小姑娘能懂什麽呢,對武道根本是一無所知。自己怎會跟她辯論,真是愚蠢,他自嘲。(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