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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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誰要來一戰嗎?”景歌冷聲問道,環顧全場,最後把目光放在竹榻後那個木訥家仆身上。

    他也是一位王境。

    “我們沒有與你交戰的意思,萬伯伯也不是你的對手。”竹榻上的女子搖著頭,溫和地解釋,表明自己沒有敵意。

    景歌聞言後移開目光,既無敵意,那就不用搭理。

    “我叫柳霜,倘若景先生什麽時候有空閑,請務必到我柳家做客。”她認真說道,發出邀請。

    “嗯?你是先前那位帥小夥的姐姐?”景歌略微奇異,他能感受到眼前這個女子的誠懇,並非故作姿態。

    柳霜聞言輕笑,“倘若先生說的帥小夥是那個使快劍的,那便是了。”

    “噢,我剛把你弟弟揍了一頓,為何還這麽客氣的邀請我去你家做客。”景歌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那三弟心高氣傲,受些挫折未免不是好事,況且先生在王境中都算是巔峰強者,他敗在你手上著實不冤。”柳霜扶著竹榻,緩慢站起來。

    景歌掃了一眼她的腿腳,知道她立起來跟自己說話是在表示尊重。

    “你且坐著便是了。”他不會在意這些細節末尾。

    他幹脆把長槍留在原地,徑直上前走到柳霜的竹榻旁邊,盤腿坐在草地上,趁還有空閑與她聊上一會。朝陽升起未久,在冬日裏照得人暖洋洋的。

    柳霜啞然,笑著說道,“好沒架子的王境強者呀。”

    她重新坐回竹榻,拉過氈子蓋住腿腳。

    “你不是什麽惡人,怎會跟他們打起來了。”柳霜奇怪。

    “你怎知我不是惡人?”景歌反問道,躺倒在草地上,雙手枕在後腦勺上,眯著眼睛曬太陽。

    這讓他想起了去年冬日跟老乞丐在臨齊城的日子,也不知那老東西現在怎樣了。

    “閱劍知其主,觀戰明品性。先前你與我弟弟對戰,分明是留手了,勝而不辱,尚且顧及他顏麵。可見性情良善,心細如發。”柳霜說道。

    “與須鶴前輩交手時,你亦多有謙讓。按理應當是由晚輩先出手,但須鶴老人一現身就使出了域場,實有偷襲之嫌。那時他尚不知你同為王境,仍然在第一時間搶先出手。對付晚輩尚且如此,其品行可見一斑,想必是陰險狡詐之徒。”柳霜淡淡說道,雖須鶴老人未走遠,她也無懼。

    景歌再次打量了這個弱女子一眼,心中對她高看了許多,英雄所見略同。他亦有同感,才會在後來的對戰中留心躲避那老家夥的偷襲。

    “倒是你,被場域席卷的時候,使出了一招“童子拜山”,這是太極派的絕學,巋然不動化解了攻勢,是晚輩向前輩請教的起手式。隨後用的是兩儀門的“混元盾”和衡山派的輕功“雁渡秋水”應對須鶴的攻擊,都是些中正平和的招式。”

    “再後來,你拍出三記“乾坤掌”的時候,仍有餘力。此時跟上追擊,戰鬥就已經結束了。但你並沒有趁勢出手,這說明你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再後來你以星宿教的“踏星七步”擊敗了他。可是你躲避他毒拂塵絲偷襲的那一式,我就看不懂了。”柳霜繼續說道。

    “你武學上的見識甚是廣博呀。”景歌驚訝,她竟能認出自己所用的招式,須知這些招式都是經過自己改良的變招,常人根本看不出門道。

    “家中有個書齋,藏有典籍不少,故此能略知一二。哪比得了先生,天下武學信手拈來,萬法加於一身,所學之博讓人歎服。”柳霜感慨,若非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有人能把這麽多種不同門派的絕學修成。

    “倘若不是腿腳不便的緣故,我想柳姑娘也是可以做到的。”這是真心話,景歌為她感到惋惜。

    她的天資能跟韻兒比肩。

    柳霜倒是灑脫,笑著道,“要不是行走不便,怕也是靜不下心來看那些書籍。幼時我可是頑皮得很呢,後來傷了腿腳才消停。”

    “福兮禍兮。”景歌安慰道。

    “我認識一個精通醫術的朋友,將來若是有機會,請她來看看能否為你醫治。”景歌想了片刻後說道。

    “那霜兒就先謝過先生了。”家族為她遍尋名醫也沒有效果,她不再抱什麽希望。隻是與景歌相談甚歡,她也不拒絕景歌的好意。

    “先生還沒說為何要在這裏和他們對戰呢。”柳霜再次提起,柳家是宋國第一大家族,她想要知道景歌的目的。

    “因為她在這裏。”景歌坦然答道。

    “原來如此,先生是擔心公主殿下在青丘會受人欺負。故此展露實力,讓那些宵小之徒圖謀不軌前好好掂量一番。”柳霜聰慧過人,一點就全然明了。

    “先生倒是個癡情男兒。”柳霜笑道,“真是讓人羨慕公主殿下的福氣。”

    哪個女子不希望心上人如此,為了護自己周全,獨對千萬人,震懾群雄。這等男兒最讓人心動折服了。

    “哪裏用得著羨慕呢,柳姑娘也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正房的位置雖然沒了,但二房三房還是有的,不知道要不要考慮下呢?”不過閑聊片刻,景歌壞笑著說道,原形畢露。

    柳霜聞言呆滯了片刻,臉頰迅速爬上一絲紅意,她沒想到景歌出言如此輕佻。

    “還當你是個正經的癡情男子,不料卻是這般喜歡沾花惹草,隻盼公主殿下離你遠遠的好。”柳霜白了他一眼,嗔道。

    景歌見她這般模樣,當即笑了起來。

    “唉,我倒是想專一些,奈何姑娘太過漂亮,著實把持不住呀。”景歌見她嬌羞,更是得寸進尺。

    “若是公主殿下在此,你還會這般說話嗎?”柳霜側目,看著他說道。

    “不會。”景歌收斂起笑容。

    “男人都這樣,喜歡暗地裏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美貌女子都歸自己。對吧?”柳霜說道。

    景歌不住的點頭,深以為然,好像還真是這樣的。

    看著景歌厚顏無恥的樣子,柳霜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見到你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個人,從某些方麵上來看,你們很相像。”景歌撐起身子,望著天空說道。

    “女子?”

    “嗯。”

    柳霜一副就知道的表情。

    “也是你的心上人之一?”

    “呃...不是,是鄰家姐姐。她是衛家的大小姐,跟你一樣睿智聰慧,有著相似的氣質。”景歌說道。

    “你猶豫了片刻才說是鄰家姐姐,說明她也是你心上人。”柳霜說道。

    景歌攤了攤手,不置可否。

    “那她現在在哪?”

    “在大秦帝都的司獄中。”

    “噢,還挺遠的。帝都洛陽,那裏是龍興之地,希望有朝一日能到那裏去看看。”柳霜說道,眼中充滿希冀,神州大地的祖龍脈在洛陽。

    “你要是來了,我也會盡地主之誼。”景歌說道。

    “好。”柳霜答道,她早已清楚景歌來曆。

    “你該退開些了。”景歌看了一眼某個方向,抬手間,一片巨大翠綠的竹葉憑空生出,包裹著竹榻飄向遠處,穩穩放下後徐徐消散。

    “哦,我懂了。”柳霜盯著那片竹葉看了一會後恍然大悟。他與須鶴老人對戰的最後一招原來是場域的更高級運用。

    他幻化出了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分身,其實跟幻化出風刃竹葉本質是相同的。隻是幻化出一個以假亂真的分身不僅需要極為精細的操控,還要足夠強大的念力去控製每一個細節。

    幻一劍一葉容易,化出一個活生生的人來何止複雜了千倍。這等恐怖的心神之力真是驚世駭俗,大巧不工,原理簡單,可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用得出來。

    柳霜靜默暗歎,若是我不曾傷了腿腳脈絡,或許也可以用出這一式。

    黑白的紋絡在大地上交織,蔓延,覆蓋住一大片區域,景歌所立之處,正是縱橫交錯的中點,這是一張棋盤。

    “是顧聖人。”有人低語,這是他的星羅域場。

    一個中年書生緩緩走近。

    “青丘之中何人最強?”途中,景歌曾問和晴。

    “苦麵書生,號稱宋國第一人,昔日與他交手,不分勝負。在當世絕頂高手之列。”和晴答道,懷著好意點明他的實力。

    “哦,除了他之外,晴姑娘還知道當世之中哪些絕頂人物?”景歌再問。

    “與他實力相仿的,西域的血宗和尚算一個,大理密宗方丈,南疆五絕教主,有劍在手時的衛家大供奉,齊國的慕容夏...還有一些潛藏的老妖怪和奇人異士不曾得知。”和晴掌握西涼情報網,也不能盡知天下高手。

    “另外前些天遇到一個修習瞳術的女子,也是在頂級之列。”和晴想了下補充道。

    神州大地,臥虎藏龍,誰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絕世人物。

    景歌把思緒拉回來,眼前這個額頭結成疙瘩的哭喪臉想必就是和晴所說的苦麵書生了。

    衣著樸素,愁眉苦臉,腰間插著一方棋盤,雙手攏在袖子裏麵,佝僂著腰。一眼看上去,就是是常年讀書讀壞了腦子那種書呆子。

    還真是好認!

    “見過顧前輩。”不管如何,莫要失了禮數。

    中年書生點點頭,打量了景歌一眼,半響後他才開口。

    “來我青丘鬧事所為何故?”

    “年關將至,晚輩來帶韻兒回去。”景歌答道。

    “你走吧,公主殿下是不會離開青丘的。”中年書生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要帶她走,無人可擋。”景歌傲然說道。

    他抬手,不遠處的長槍拔地而起,倒飛到掌中。

    中年書生目光如炬,盯著他細看。先前竟未能看透他深淺,隻能感知到他氣息隱約在宗師境界。

    待到他抬手時,方才覺察到洶湧猛烈的真元在他身上流轉,這般年紀如何修得了這麽渾厚的內力,他暗自驚訝。

    “啊,他要與顧聖人一戰。”眾俠士震驚,紛紛後退得更遠些,免得被殃及。

    “他已經擊敗了須鶴老人,也算具備挑戰顧聖人的資格了吧。”

    “你說他會不會勝得過顧聖人?”

    “噓,休要胡言亂語。”旁人示意他們不要隨意討論,以他們兩人的實力,不可能聽不到這些閑言碎語。

    “我想不會,顧聖人畢竟是我們大宋第一人,以他的年紀,要是真能與顧聖人抗衡那就太過驚世駭俗了。恐怕武帝再生也做不到。”還是有人忍不住低聲說道。

    柳霜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中兩人,心道,或許那人就是武帝再生呢。

    王境對決可不多見,尤其是絕頂王境。

    中年書生收了收袖子,露出十指,他已經看出了這個年輕人決意與他一戰。

    正好他也想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有多強,是不是如自己猜想那般依靠旁門左道取巧修煉。

    他不曾托大,取下腰間青石棋盤。示意景歌可以出手了。

    那件青石棋盤是一件靈器,位列在神兵榜上。

    黝黑的長槍在景歌手中變得通紅,而後如烈日般璀璨,散發出熾盛的光芒,在他手中重新熔鑄。

    普通的長槍經不起這種級別的戰鬥,他暫時地強化手中的兵器。

    待到長槍在他手中重新凝聚成形,伴隨著一聲清嘯,戰意直衝霄漢,天地震顫,四方雲動,他倒持長槍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星落如雨,黑白棋子交錯,從天而降,如流星墜落般轟然而下,無處躲避。

    遠處的俠士變色,這是人力所為?還是天降罪罰?

    這一日,青丘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手持長槍的年輕人。

    他們宋國第一的顧聖人與他激戰多時,被打成了熊貓眼,彌久不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