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閣主辭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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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光影十分昏暗,我看不清子閔的表情,便走到幾案邊,又將蠟燭點燃。燭光中,子閔的麵色略顯蒼白,嘴上說著困了,其實精神卻好得很。
方才子閔出手之時,仇不度發現子閔來擋其實已經收劍,隻是來不及,其實傷子閔並不深。
我走到她身旁,坐在床沿,她見我來了,拉著我的手,卻不說話。
我明知看不到屏風後麵的人,還是看了一眼屏風,道:“你想讓他們走?”
子閔搖搖頭道:“那倒也不是。大哥,我想起一件事來,你不妨問問盧公子,告訴盧公子房玄齡之事的人,是不是一個約莫三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臉很瘦,右邊耳朵有一道約四五寸長的刀疤。”
七不殺山莊的人我雖然見過不少,可子閔描述的這人,我卻並不認識,即便對麵相遇,我也肯定不知道他就是七不殺山莊的人。隻是不知為何子閔會說得如此篤定。
我愣了一下,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子閔卻搖了搖頭,輕輕推了我一下道:“大哥去問便是。”
我起身走出屏風,一見之下卻大為驚訝——盧彥卿和仇不度不知何時竟分坐兩邊,開始下棋了。
仇不度落下一子,見我出來,冷冷一笑,輕聲道:“夫人睡了?”
我搖搖頭,將子閔方才對我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雖是說給盧彥卿聽的,才說了一半,仇不度卻謔然站起了身。
盧彥卿聽我說完,才點點頭道:“就是這個人。”
我點點頭道:“此人我雖不認識,但方才子閔提起,卻是七不殺山莊的人。”
仇不度道:“你不認識,此人名叫王君廓。”他說完這句話,凝視了盧彥卿片刻,目光一轉,房中暑氣未消,我卻感覺到一陣寒氣。
盧彥卿眼睛在仇不度身上轉了幾轉,突然一拍桌案,道:“原來如此,我自負聰明,想不到也遭人算計了!”
他這一句話說完,屏風後麵傳來一陣輕笑。
我也忍不住笑了笑。
盧彥卿接著道:“長……長孫無忌果然卑鄙得很。”
我心念一動,問道:“你說洛陽城中的諸番布置,是長孫無忌所為?”細想之下卻覺得不對,盧彥卿假傳晉陽的消息,分明是李世民的陰謀,他又怎會是長孫無忌派來的?
仇不度在盧彥卿說完之後,想了很久,朝我拱手道:“是七不殺山莊對你不起,等我先清理門戶,再作計議。”
他的話說完,人已經來到窗邊,我根本來不及說句話,他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盧彥卿站在我身後,也看著仇不度離開的背影,咳嗽了一聲道:“算啦,這些事多少也是因我而起,我自當盡力而為。可不管怎麽說,你對朋友不義,我還是瞧不起你。”他說著也飛出窗外。
一時之間,房中寂寂無聲。
轉到屏風後麵時,子閔卻已經睡著了。
曹符和丁漁兒果然在第二日前來拜訪,李神通與他們並不相識,他們又都是商人打扮,說要見我,被攔在門外盤問了好久,直到唐臨送信回來正好在門口碰上,才終於進了門。
行館的西麵最裏間,有一個會客廳,是專為商議隱秘之事而設,我見了他們,便將他們帶到了那裏。
丁漁兒初見我時便已朝我身側張望了數次,我將他們帶到此處,她又環顧四周,等了片刻,忍不住問道:“子閔呢?怎麽我來了,她偏躲起來不見?”
我其實已經知道她想見子閔,向她解釋道:“丁老板,子閔受了點傷,不便出來見客。”
丁漁兒微微一愣,怒道:“誰傷了她?”
我歎了一口氣,讓他們先坐下,又將盧彥卿與仇不度來訪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曹符聽完了便道:“想不到竟發生了這麽多事,如此說來,眼下洛陽之危,恐怕難解了?”
丁漁兒卻不理會,隻道:“我看未必,依閣主所說,七不殺山莊的叛徒是這個叫王君廓的人,他的計謀既然已經得逞,為了保全性命,現下人恐怕已經在洛陽了。那仇不度本領不小,又極殘忍,他言外之意,恐怕是要清理門戶。想要殺王君廓,他便一定要去洛陽。去了洛陽,明知閣主要去醉鴻漸茶樓赴約,他又豈能坐視不理,不去看一看呢?既然去看了,定會想辦法為閣主排憂解難。所以我說,此事大有轉機。”
曹符笑道:“你不過一廂情願如此推斷,我們又料不到這位仇莊主的為人。”
丁漁兒指著我道:“我們的確無法料到,可據我在長安所見,仇不度與閣主的交情匪淺,閣主自己應該有數。”
我點點頭,想到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仇不度少年時便曾獨闖敵營,行刺殺之事,至此之後,便在刀頭舔血,雖然時過境遷,可他的心性卻與當初別無二致,否則他根本不必來找我。
想到此處,我忍不住又看了看曹符和丁漁兒,他們本就無心俗事,為什麽也要來湊這個熱鬧?
雖然我知道,在我結識的人中,曹符與丁漁兒的身手更在仇不度之上,可便是有兩個他們,恐怕也無法對付唐臨告訴我的洛陽城中兩千神策營高手。若他們也摻和其中,隻怕會枉送了性命。
我想了想道:“還未曾相問,你們來此,是想做什麽?”
曹符和丁漁兒對視一眼,仿佛我問了一個根本不應該問的問題,都覺得好笑。
便在他們一笑之間,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心思,拱手道:“你們覺得我不該有此一問?”
丁漁兒盈盈一笑,點了點頭。
我卻搖頭道:“我知道二位對天下紛爭一向不感興趣,也並不想參與其中。既然如此,你們還是回去比較妥當。”
曹符道:“閣主這是在下逐客令?”
我道:“不敢。隻是倘若洛陽赴會真的遇險,已二位之力,也未必能保全,我實在不願有人為了我枉送性命。”
丁漁兒笑道:“閣主,你道我們不濟?”她雖是玩笑,我卻不敢怠慢,當即連連搖頭。
丁漁兒又道:“那便是嫌我們礙事?”
我又搖了搖頭,明知如果開口解釋,被丁漁兒抓住短處,一定又會反唇相譏,便索性沒有說話。
 本章完
